大凡主教,周围总有一帮小教士,就像将军身旁总有一群年轻军官一样。那位可爱的圣弗朗西斯·德·塞尔斯 [62] 在什么地方说过,他们是一群“毛头神甫”。任何行业的成功者都有一群追随者。没有一个有权势的人没有亲信,没有一笔财富没有人追求。谋求前程的人,围着已飞黄腾达的人转悠。任何一个大主教都有自己的幕僚。任何一个有点影响的主教,身边总有一帮学生充当天使,在主教身边转来转去维持秩序,为笑容满面的主教大人站岗放哨。得到主教的赏识,当副助祭便成功在望。得步步高升嘛。要当上帝的使徒,先得当议事司铎。
世上有权贵,教会有显贵。他们是受宠的主教,金玉满堂,坐收年息,精明强干,深得上层社会的欢心。当然他们很会祈祷,但也善于乞求,很不谨慎地让整个教区的人登门求见。他们是教堂和外交界的联系纽带,与其说是神甫,不如说是教士,与其说是主教,不如说是高级教士。接近他们的人鸿运高照!他们是颇有信誉的人,在等待升任显职的过程中,他们把有油水的堂区、教士的职位、代主教的头衔、牧师的职位和大教堂的差事,雨滴般地撒给周围那些献殷勤和受宠爱的人,也就是善于讨好奉承的年轻人。他们前进,他们的附庸也跟着前进;那完全是一个运行的太阳系。他们的光辉将他们的随从也染上了红色。他们飞黄腾达了,他们身后的人也得到升迁。保护者的教区越大,宠儿的堂区也越大。最终的目标是罗马。他们从主教变成大主教,再变成红衣主教,他们带着你去参加教皇的选举,你进入教会最高法院,你有白羊毛披带,你成了红衣主教的门徒和侍从,你成了主教大人,从主教大人到红衣主教阁下只差一步,在红衣主教阁下到教皇陛下之间只隔着一场选举。任何一个戴小圆帽的教士,都可梦想成为戴三重冠的教皇。今天,惟有教士能够一步一步变成国王。那是怎样的国王啊!那是至高无上的国王。因此,修道院是一个培养野心的场所!多少羞怯的唱诗童子,多少年轻的教士,都在头上顶了一个佩蕾特的奶罐子 [63] !野心太容易自诩为神的召唤,谁知道呢,也许是诚心诚意的,可它傻呵呵的,也会自欺欺人。
米里埃大人卑微,清贫,与众不同,不在主教显贵之列。他身边没有一个年轻的教士,这就很说明问题了。我们说过,他在巴黎“一无成就”。没有一个青年愿把自己的前程嫁接到这个孤独的老人身上。没有一株野心勃勃的树苗愿在他的庇护下长出绿叶。他的司铎,他的代理主教,都是善良的老头,和他一样有点像平民百姓,守着这个出不了红衣主教的教区,他们和主教十分相像,唯一不同的是他们的前途已经结束,而他的前途已经完成。年轻人感到在米里埃大人身边难以成长,他们刚离开神学院,被主教授予神职后,便设法让人推荐到埃克斯或奥什的大主教那里去,很快就离开了他。因为,我们再说一遍,谁都想有人在后面推一把。与一个过于忘我的圣人为邻,那是危险的;他可能把无可救药的贫穷传染给你,你的关节就会僵硬,无法再往上爬;总之,你即使不愿意,也得克己忘我;对于这样的德行,人们就像躲避疥疮那样躲得远远的。这就是米里埃大人门庭冷清之缘由。我们生活在一个阴暗的社会中。腐败的社会从上到下一点一滴对人的教育便是要获得成功。
顺便说一下,成功是一件相当丑恶的东西。它形似功绩,这一假像使人受到迷惑。在民众眼里,成功差不多意味着最高权力。成功这一貌似才华的东西,历史也受到了它的欺骗。只有尤维纳利斯 [64] 和塔西佗 [65] 对它低声抱怨过。当今,有一种几乎是官方的哲学进入到成功的家里,穿上制服,给它当起了奴仆,在候见厅里为它效劳。成功吧,这是理论。飞黄腾达必须要有才华。你中了头彩,就是一个能干的人。谁获得胜利,谁就受人尊敬。你生来走运,就会有一切。你有运气,就会有其他。你事事如意,别人就认为你伟大。当代的许多赞扬都是鼠目寸光,只有五六个例外,他们是世纪的辉煌。镀了金的,便是金子。你是谁,这无关紧要,只要你是成功者。民众是上了年岁的那喀索斯 [66] ,只会顾影自怜,赞赏庸俗。不管你是谁,也不管你在哪方面获得成功,民众便会齐声喝彩,一上来就说你是奇才,把你比做摩西、埃斯库罗斯、但丁、米开朗琪罗或拿破仑。一个公证人变成议员,一个冒牌高乃依写了一部《梯里达底二世》,一个太监嫔妃成群,一个穿军装的普律多姆 [67] 侥幸打赢了决定时代命运的一仗,一个药剂师发明了纸板鞋垫,冒充皮鞋垫,卖给桑布尔-默兹的驻军,获得四十万利弗的年金,一个流动小贩娶了高利贷,一个当父亲,一个当母亲,生出七八百万不义之财,一个传道士因为说话发囊,当上了主教,一个名门的管家,离任时成了富翁,就被任命为财政大臣:凡此种种,都被称做天才,正如把穆斯克通 [68] 的嘴脸称做美,把克洛狄乌斯 [69] 的仪态称做威严一样。他们把鸭掌在烂泥里踩出的印迹,同天上的星星混为一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