朗润园是由游廊连贯在一起的,这游廊虽没有颐和园长廊的富丽堂皇,但显得质朴平实。
在一次大雨中走过游廊,我脑海中闪出“静坐听雨”四个字。战时的西南联大,教室简陋,下雨时,雨拍打在铁皮屋顶上发出噪声:雨越大,声越大。一次,经济系教授陈岱孙上课,因雨声太大,学生根本听不清老师讲课,陈教授干脆写下“静坐听雨”四字,令全班听雨。
我对教育更深的理解就与这四个字有关:静坐听雨。教育并不只是传授知识,其更大的意义在于心灵的唤醒,是心灵与心灵之间的互动。如果理解教育、理解课程,你就会知道,重要的不是在什么地方上课,以什么形式上课,而是能否产生心灵的共鸣,你的内心是否被唤醒。静坐听雨的西南联大教授与学子们,无论是投笔从戎、英勇赴义,还是专于科学研究,各领风骚数百年,无不体现着“刚毅坚卓”之校训。
教育是一个自我唤醒的过程,每一个当下环境、每一种混乱冲击、相遇的每一个人都会对你产生作用和影响。日常生活中的一个瞬间、一本书、一部电影都会叩开你的心门。但是,所有这些外在的力量要真正发挥作用,仍然要依赖你自己的内心以及你内在的力量。
白岩松在里约奥运会赛前曾说:“中国女排战胜巴西女排的胜率不足三成。”但这是一场荡气回肠的逆袭之战,中国女排每每在关键时刻的呐喊、临危之时的爆发,总能唤起我内心熟悉的感觉——女排精神、女排魂。最终,她们站上了领奖台的最高位。这一刻,我已泪流满面。泰戈尔说过:“我存在,乃是所谓生命的一个永久的奇迹。”此刻,我只想对中国女排说:“你存在,乃是所谓生命的一个永久的奇迹!”有人曾问:“女排的精神是什么?”郎平说:“女排精神不是赢得冠军,而是有时候知道不会赢,也竭尽全力。”竭尽全力,永不放弃,永不言败,这就是女排精神。
生命的奇迹,在于一个又一个真实存在的个体不屈从于挑战,不畏征服,由内在意志去唤醒奇迹。虽然有时我们不得不接受身处某种困境,但自我觉知与教育依然会在随后的时光中帮你摆脱困境。
本雅明说:“当今世界之所以充满了各种生活力量和世界观,而且这些观点之所以在这个国家所向披靡,正是因为它们几乎总是用来支持某个完全没有意义的个人境遇。”如果我们没有封闭自己,至少可以从当下令人迷惑、焦虑不安的境遇中消除幻象而回归本心。
技术的确让我们处在无限连接之中,巨量的信息也把我们包裹在由不确定性引发的不安共同体中,无限可能性所引发的欲望,以特定的、不同于以往的方式侵蚀着个体。个体价值崛起之时,拥有创造性破坏的思维与保有平和而善良的本心显得尤为重要,这样才能够让个体变得真正具有价值,这就是教育之功。
无论何时、何地,训练自己“静坐听雨”,即可窥见人性内在的光辉。噪声、冲突、诱惑、挑战,固执地裹挟着人们,我们每天都要为抵御与克服这些外在干扰付出巨大的努力,要用内在定力、内在最温柔的善,去化解这一切负面影响,甚至让这些干扰成为价值创造活动的推动要素。
教育是一项真正的设计,用艺术家的心灵,把无限与有限、多与少、静止与运动、光明与黑暗,巧妙地架构在一起,以保留多样性去包容可以包容的一切,不是为输赢,而是为如何不放弃、向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