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无择话音落地。
大殿顿时就一片安静,落针可闻。
众人这才发现。
在前端,一处不起眼的位置,立柱上还靠着一位三皇子!
不光是殿内群臣。
上首嬴政,在听闻此言后,同样是将目光调转。
见公子高竟仍旧一副没睡醒,晃晃悠悠的直起身子的模样,顿时大怒。
布满褶皱的大手抬起,正要狠狠的拍打面前龙案。
国尉尉缭出列:“公子!”
听闻此言,胡亥本能回应:“国尉有何见教?”
“……”
无语的白了胡亥一眼:“不是叫你。”
转首,面向公子高,双手一拱:“公子,尉缭素来知晓您才识渊博,博闻强记。”
“今!南方军团军情吃紧,还望您出言,以解任嚣之危!”
看着那用屁股对着自己的尉缭。
尴尬的胡亥,强忍着上去猛踹一脚的冲动。
国尉,与左相李斯同级,列数三公。
胡亥早想拉拢,奈何这老家伙根本就不鸟他。
今天。
竟是当着殿内群臣的面,公然支持公子高!
这个混吃等死,咸鱼度日,跑回咸阳啃老的废物?
这……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疑惑的看向殿外,并未发现分毫。
就在胡亥怀疑人生的同时,冯无择却毫无遮掩的大笑起来:“公子高?才识渊博?”
“国尉,你莫不是老糊涂了?”
讥讽的看了冯无择一眼,尉缭回怼:“你这依靠父辈蒙阴的蠢猪,懂什么?”
一句怼完还不够。
“你还信誓旦旦的以性命担保,击破雒越、西瓯联军?”
“你可知,百越地形如何?”
“你可知,任嚣所部现在何处?”
“你又可知,调集各县郡兵,要耗费多少时间?”
“正所谓兵贵神速!”
“你的每一步计划,都与此言背道而驰!”
“远水,焉能解近渴?”
每一声叱问,尉缭都直面冯无择。
但明白人都能听出,其隐喻的还是此前进言,调集郡兵的胡亥。
没直接怼,那也不过就是给对方个面子。
“你!”被怼到面色铁青,冯无择伸出不断颤抖的右臂摇指尉缭,却说不出只言片语。
憋了半天,面色都由青转红,冯无择终于憋出一句:“这已是当下唯一的办法!”
说罢,冯无择转身怒视公子高。
“既然国尉如此推崇,那本侯到是想听听,高公子有何见教!”
无视冯无择,尉缭同样转身,面向公子高:“公子。”
“尉缭知晓,您素来稳重。”
“但……今战事紧急,还望您以大局为重!”
稳重?
听到这话,上首愠怒待发的嬴政微微一愣。
仔细一回想。
这个咸鱼儿子,无论做什么事,确实都慢吞吞的……
摆了摆手,嬴政不置可否:“高儿,说说你的看法吧。”
狠瞪了一眼尉缭,暗定说啥都要弄死这老货,公子高无奈出班:“父皇,儿臣虽有些浅见,但还有些问题尚未查清。”
“所以……儿臣还是先别说了。”
问题?查清?
听到这话,本还兴致寥寥的嬴政,反被勾起了兴趣:“说!有什么,就说什么!”
“父皇……这早朝时间已尽,各位大人都尚未进食……”
“没吃怎么了?朕也没吃!饿着!都给朕饿着!”
这……彻底无语了。
躲不掉。
公子高只能无奈开口:“以儿臣之见。”
“对任嚣求援一事,咱们根本不必调集任何军队,亦不需派任何将领。”
听到这话,殿内众人顿时一愣。
片刻。
站在公子高身旁的冯无择大笑:“我还以为,公子高有什么惊天之策。”
“南方军团被困,危在旦夕,竟然还不派兵马援助?”
“高公子!”
“南方军团,可不是你当初那些佣农!散了就散了,你还有地方混吃食!”
“这,可是关乎我大秦国本之要事!”
“一旦南方军团覆灭,不光是三十万将士将永无归期。”
“我大秦国内,亦将因此元气大伤。”
“六国余孽尚存,失了此军团,岂不是给那些余孽机会?”
“届时!天下大乱,民不聊生……”
“高公子,此责任,你担的起吗!?”
声声怒斥,句句诛心。
冯无择无比快慰。
一旁的尉缭,满脸懵逼。
他是真想不通,那曾个惊艳到他的公子高,咋能说出一番这种话语。
不同于冯无择等人。
上首嬴政,此刻却是眉头紧锁。
征伐一生,嬴政对战事,有着天生的敏锐嗅觉。
“高儿,继续说!”
听闻此言,还在狞笑的冯无择大惊:“陛下!?”
无视那下巴都要掉地的冯无择,公子高欣然开口:“武信侯!”
“你侯爵中带有一武字。”
“那么,我到是想问问,这一生,你可在战场上斩杀过一个敌人?”
“天天跟在王翦将军等人身后吃土,混功劳,谁给你的勇气叽叽歪歪?”
冯无择:“……”
这咸鱼的言辞,竟如洪水猛兽,让他无言以对!
猛怼几句,无视愕然的冯无择,公子高转首面向嬴政。
“父皇!儿臣以为,任嚣大军虽被困南海,但情况并不如他所汇报那般危机。”
“也许……捷报,此刻已在路上了!”
听到这话,见冯无择被无情猛怼的胡亥坐不住了:“三哥!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
“你常年窝在咸阳,又怎能知晓前线战况?”
“任嚣被围,难不成还指望他自救?或者是副将搭救?你知他副将是谁吗?”
淡然的从小挎包内掏出一卷竹简,公子高开口:“任嚣所部副将,赵佗,衡山郡真定县人。”
“其人早年,随王贲将军征战。”
“水淹大梁,灭魏。”
“夺辽东,灭燕。”
“南下攻鲁,灭齐!”
“一路攀升,今官至南方军团副将。”
“其人善战、多谋,且当初就与屠睢将军参与过第一次南征,对百越情况了如指掌。”
“任嚣、赵佗两路大军分兵而进。”
“任嚣主力被围,赵佗偏师却无恙。”
“此,如何断言,南方大军必败?”
胡亥傻眼。
你……还真特么知道啊?
而且,知道的这么详细?
满是不信,胡亥求助的看向赵高。
“咳,咳咳。”尴尬的假咳两声,赵高出言解释。
“确为公子高所言,与任嚣共同出征的副将,名曰赵佗。”
“只是……老奴也不清楚,他的全部履历。”
饶有兴致的看了公子高一眼,嬴政猛然发现。
自己对这个儿子,了解的貌似还不够。
他……并不是做什么事都懦弱,而是真的稳重!
眼见情况不妙,胡亥连忙反驳:“那粮食呢?就算赵佗所部无事,但任嚣被困是事实!”
“如若断粮,任嚣所部岂不危……”
话都没说完,公子高就再次低头,在布袋中翻找了起来。
捣鼓了一番,布袋中竟发出了噹、噹的碰撞声。
左右文武,均猛咽了一口唾液。
“好家伙!别告诉我这里边全是竹简!”
一旁的尉缭却似早已习惯,轻抚胡须。
“不愧是公子,上个早朝都准备得这么充分,果然稳得一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