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刚才提到,记东西时,最重要的是情感。但实际上,“记忆”并不只包括“记”,认真“存”起来,认真去“忆”,也是很重要的。
“海马体”负责的是“记”和“忆”,而负责“存”的则是大脑皮层(尤其是颞叶)。海马体将记忆固定在大脑皮层这一不断进化、不断更新的组织中,再从大脑皮层中提取记忆。如果把大脑皮层比作图书馆,海马体就是一个往图书馆里不断放入新书,同时又从图书馆里不断取出旧书的人。
你现在所能回想起的最久远的记忆是什么?
在你试图回忆的时候,你就是在使用你的海马体。
假设你被取出的记忆是“我小时候曾经在购物中心走丢过”。再假设,现在你的大脑中,鲜明地留存着那个购物中心的样子,以及你的妈妈找到你时的表情。而长大成人之后,再回忆这段经历,你就会有“妈妈当时在拼命找我”“那个购物中心现在已经没了”之类的全新的感触。
就像这样,那段记忆又在使用海马体,并且融合了现在的情况、思考、情感,将这段记忆重新固定在你的大脑中。也就是说,每当一段记忆被重新回忆之后,这段记忆就会受到现在的影响,发生一些改变。这就是记忆的编辑。
如果我们把某个文件保存在电脑中,那么这个文件就会永远被保存在同一路径下,不管我们打开这个文件几次,它都会保持这种状态。但人的记忆则不同,每次我们把一段记忆拿出来,它的存放地点、内容都会发生改变。
每当回忆一段记忆,这段记忆就会被加以修正,长此以往,这段记忆就会离“事实”越来越远,变成我们今后生活所需要的东西。在这一编辑的过程中,我们的大脑甚至会创造一些实际上并没有发生的细节。
我们每个人的大脑中都会有一些“虚假”的记忆。由于海马体特殊的编辑机制,我们可以清晰地想起过去的事,有时甚至还会“想”起一些根本没有发生过的事。
使人们搞清楚海马体这一功能的,是美国一位名叫HM的病人,他有重大的记忆缺陷。
HM的头部在小时候遭受过重击,导致其头盖骨产生了裂缝,使他经常出现癫痫的症状。随着年龄的增长,这种癫痫变得越发严重,到了高中,他便频繁地失去意识,日常生活受到了极大的影响,最终不得不退学。
由于不堪其扰,在人们尚未了解海马体的作用的1953年,为了治疗癫痫,HM切除了自己的内侧颞叶。
之后,癫痫症状虽然消失了,但他的记忆却出现了很大的问题。HM因为失去了海马体,所以无法形成新的记忆,而且,他还失去了手术前1~2年的记忆,但他孩提时代的记忆却完好无损。
由此可知,海马体不是记忆的保存地,而是人在创造新的记忆时所调用的组织,所以一旦被切除,人就无法形成新的记忆。对于刚刚发生的事情,HM做手术前还在清晰地回忆当时的一些细节,这些记忆当时还处于被海马体编辑的阶段,所以在海马体被切除之后,这些记忆也受到了影响。但是对于很久之前的记忆,其编辑工作基本已经结束,这部分记忆已经成为浓缩后的精华。也就是说,这些记忆已经完全被转移到了大脑皮层上,所以就算切除了海马体,这些记忆仍然存在。
通过回忆,我们的记忆被不断提炼,最终变成“智慧”。通过回忆这道工序,我们提取了外界输入的信息的精华部分,使其成为对我们生活有帮助的成果。
这就是“信息”和“智慧”的区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