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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里

丹尼尔·亚伯拉罕

丹尼尔·亚伯拉罕是《四季王子》系列、《龙与硬币》系列的作者,和M.L.N.汉威尔合著了《黑色太阳的女儿》系列。他和詹姆斯·A.S.康尼、泰伊·弗兰克共同完成了《无垠》系列小说。他的短篇小说收藏于《利维坦之泣及其他故事集》。他已获得雨果奖、星云奖和世界幻想小说奖提名,而且获得了国际恐怖小说奖。他现在居住于新墨西哥。

对于一个男人来说,49岁就在抚养自己的孙子未免太早了,但事实确实如此。这个男孩大多数时间都待在楼下——因为尤里的房子修在山上,楼下有窗户,所以尤里拒绝承认楼下的房间是地下室。因为地下室可没有窗户。但是,这个孩子大多数时间都待在楼下,要么是和自己的朋友们一起玩耍,要么就一个人待着。尤里坐在厨房里,抽着烟看着电视,他关掉了电视的外放声音,这样就可以听到孩子们像一群老鼠一样在楼下制造的动静。

孩子们已经玩起了角色扮演游戏,他们投奇怪的骰子确定点数,然后编出各种故事。尤里很喜欢孩子们玩电脑游戏,最喜欢孩子们玩那种大家各自为战,最后活下来的人是赢家的游戏。他本人从来不玩这些,但他对这些游戏非常了解。他认识的那个世界里,人人为己,神恨世人。他已经越发看不懂现在的这个世界了。

他从没想过自己现在会住在美国。他出生在北高加索山脉的斯塔夫罗波尔市,但他现在已经完全记不得那里的样子。他离家参军的时候,只比楼下的孙子大两岁。他童年的大多数时间都花在了阿富汗,然后又成了独立承包商。自那之后,他就见识了世界的阴暗面。不过这也算是开了眼界。

尤里现在的房子并不宽敞。当他7年前买下这座房子的时候,弗洛纳说墙壁的颜色是“经纪人白”。烤肉的油烟和香烟的熏烤已经在墙面留下了痕迹。厨房的地面铺的是油地毡,水槽附近的地毯因为潮湿而轻微卷曲。尤里在前厅的沙发上铺了一层塑料布,这样沙发的布料就不会沾染烟味。他为了省去修剪草坪的时间,用混凝土平整了后院的地面,但是野草还是从地面缝隙中冒了出来。他有一张非常不错的特大号床,卧室因此显得比较拥挤。当他刚来到这里的时候,曾经希望让这张大床上躺满美国姑娘,然后一起爽翻天,而且他确实曾经有过几个女朋友。

然而在两年前,他发现自己还有一个儿子和一个孙子。儿子带着孙子来探望过尤里,然后这个孙子就和自己住在了一起。

在被静音的电视播放的新闻节目中,一个黑人妇女正在和白人男子争吵,双方出于愤怒而张大了嘴,然后画面忽然切到了一座遭受轰炸的城市。看着画面中建筑的风格,应该是北非某地。不太可能是埃及,有可能是苏丹。尤里曾经在苏丹战斗过一段时间。

孙子的朋友们爆发出一阵笑声,尤里不禁去打量他们到底在干什么。孙子和他朋友们说话的声音,堪比一台将音量压到最低的收音机。虽然声音很轻微,但是也可以听到。

“国王为你带来了自己手下最聪明的人,他看上去比泥土还要老。我可没骗你,他看起来年纪比石头都老。他告诉你,第一批龙并不是会喷火的大蜥蜴。第一批龙是永生战士的灵魂。随着他们的权力越来越大,人性也越来越少。到了最后,他们都变成了龙。而他们所守卫的黄金和宝藏,都是通过多年的血腥征战抢来的。”

一个孩子说道:“该死。你是说奥夫加尼尔是第一批龙之一吗?”

尤里的孙子略带自豪地说道:“奥夫加尼尔就是第一条龙。”

尤里笑了笑,用还没熄灭的烟头又给自己点了一根烟。又是这些龙啊,魔法剑啊,还有那些囚禁着精灵姑娘灵魂的水晶之类的鬼东西。都是些吓孩子的玩意。尤里干掉第一个阿富汗游击队员的时候,年纪只比自己的孙子大一两岁。尤里击中了那人的嘴巴。他到现在还忘不掉那个画面。尤里还记得那个游击队员的脸上有多少痣。

那都是以前的事情了。现在,他不过是一个住在安静的地方的安静的男人,要不是孙子要去上学,他现在都记不清是周几。但是,听着孩子们讨论着寻找并不存在的宝藏,确实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这些孩子在找一堆黄金。

要是知道那张廉价牌桌下面到底埋了些什么,这些孩子肯定会被吓得尿裤子。

“好吧,我们在树林边缘地带休息。草地上的人看不到我们,我们也不在森林里,而是刚好处于中间地带。”

“不错。”

“我要在周围建立一道防线,用绊索将营地围绕起来。”

“投个骰子,过一个陷阱技能测试。”

“2点。”

“好吧,那你还打算干什么?生火?做个晚饭?”

“我要生一堆篝火,但是为了避免火光暴露目标,我要先挖个坑。我不希望让森林里的其他东西发现我们。”

“你在吃饭的时候不会被攻击。周围只有森林里常见的噪声,但是没有任何事情值得提高警惕。月亮高挂在夜空中,天上有几朵云团。草地上非常安静,空无一人。一切看起来都非常平静。”

“这一切太简单了。我都有点紧张了。我们要建立观察哨。”

“那么谁站第一班岗呢?”

“我来。”

“好的,再过个感知检测吧。”

“我就知道。这一切有点太简单了。好吧,感知检测?我投出了3点。”

“你一个人坐在黑暗之中,发现树枝上有一只乌鸦。就是一只乌鸦而已。这只乌鸦一切正常,只不过总是停在一个地方。它总是停在同一个位置。”

“它能看到我吗?”

“这个嘛,你俩都能看到彼此。”

“我的护身符有被动检测魔法的功能。我只需要装作挠痒,把手伸进衬衫里,然后摸一下我的护身符。”

“对,那只乌鸦并不是真正的乌鸦。他是某种塑型者,是龙的间谍。而且你也不知道它在那里监视你多久了。”

“我可以去拿自己的弓吗?”

“投个测试吧。”

“好吧……啊……这个,糟了。”

“也不是很糟。因为你在放哨,所以我给你一个数值加成。我可以设定你的弓刚好在够不到的地方,而且你的箭囊就在旁边。你可以拿到自己的弓箭,但是必须要动起来才行。”

“我要跳过去,拿起弓箭,然后攻击那个塑型者。我还有一点英雄行动点数。”

“那么消耗你的英雄点数,然后做个敏捷测试。”

“2点。”

“你原本可以射中目标,但是塑形者躲开了你的攻击。还没等你拿出第二支箭,就已经逃走了。你看着乌鸦扇动着黑色的翅膀消失在森林里。”

“这就糟糕了。奥夫加尼尔知道我们来找它了。”

尤里的体重越来越轻了。他并没有改变饮食习惯或者进行锻炼,但是在过去的6个月里,他已经减少了9公斤的体重。每当有人问起这事的时候,他都会开玩笑说是上帝喜欢他,但是他觉得这可能是癌症的原因,也有可能是自己的甲状腺出了问题。他认识一个甲状腺出问题的妇女,她就减少了大量体重。尤里知道自己应该去看看医生,他只是希望先再减几公斤再说。

当脂肪消失之后,一些问题也随之出现。有一年冬天,他在车臣工作,地面的积雪整整3个月不化。当积雪融化之后,院子里全是瓶瓶罐罐和狗屎。所有在天气转冷之前没能及时清理掉的垃圾,只能等待积雪融化才能重见天日。实际上,身体的情况也与此类似。自己吃过的药,抽过的烟,也许还有在喀布尔郊外受伤之后为了止痛而服用的违禁药物,这些东西可能都积攒在脂肪里。现在脂肪消失了,这些毒品又钻进了他的血液里。自己的血液也成了车臣后院里的狗屎。

在大多数情况下,这并没有任何问题。他可能会无缘无故地感到心神宁静,又或是情绪突变。有的时候,他会产生一定的痛感。他的指尖会感到刺痛,然后噪声都有了颜色。他曾经用手指划过墙纸,摩擦出声音仿佛是用柔音小提琴演奏的低沉音调。他并不喜欢这种感觉。还有一次,他摸了摸自己肘节处干燥的皮肤,感觉皮肤之下出现了一层完全不同的皮肤。他曾经使劲儿抓挠自己的皮肤,希望自己像蛇一样蜕皮。每当出现这种情况的时候,他都避免驾车,如果必须开车的话,他也会非常小心。

当他刚刚到达美国的时候,曾经有一辆保时捷运动型汽车。那辆车非常漂亮,但是经常漏油,也没有空间放杂物。尤里把这车买了之后又买了一辆两厢式轿车。这辆车并不好看,但是充分满足了尤里的日常需求。

也许这是人变老的一个标志。这和钱无关。只要把地下的金子挖出来,他的钱完全够用,但是他不打算这么干。他要把这些金子藏在最安全的地方。尤里曾经经历过穷日子,住一间糟糕的房子,开一辆只有家庭主妇才开的车,其实也不是什么坏事。而且,尤里有充足的理由避免炫耀。

早上的时候,他会开车带着孙子去学校。他们会聊聊天,但是话题不涉及任何重要的事情。送完孙子之后,尤里就会去忙其他事情。有时候他会去购物,有时候去洗衣服。要是有好电影的话,他也会去看电影。他喜欢动作片,因为情节很容易理解,或者即便他无法理解所有的情节,也不会有什么影响。要是他不想和别人交谈的话,就回家吃饭,要是想和别人聊聊天,他就会去古曼咖啡厅。

而今天,尤里想找人聊聊天。

古曼咖啡厅位于一条商业街上,商业街的一端是一家专门为爱炫耀的白人家长售卖小提琴的乐器店,另一端则是一家发薪日贷款店。窗户上的覆膜已经非常脏了,看上去不论如何清洗都不可能打扫干净。红色皮革沙发上的破口都被红色胶带遮了起来。墙壁上挂着名人照片,仿佛这些名人曾经在这里就餐。也许他们真的在这里吃过饭。这间咖啡厅是居住在美国的异乡客常来的地方。又或者说,这是个别异乡客常来的咖啡厅。

尤里和自己认识的人经常在这里碰头。

多利亚看着柜台,正用手机处理一些事情。她是老板的女儿。她从来不抬眼看任何人,就算是收钱的时候也不会看你一眼,而且她一直用俄语和其他人说话。她是个好姑娘。早晚有一天,她会离开这里,尤里再也不会看到她。尤里真心希望,多利亚是为了去大学而离开这里。他点了一份自己常吃的沙威玛,对着其他座位上的熟人点头打了个招呼。当弗洛纳走进店的时候,尤里就知道要出事了。

尤里在美国最熟悉的人就是弗洛纳。自从尤里开始涉足私人承包商之后,他们就一直在一个小队里工作。弗洛纳手很大,饱经风霜的面部如树皮般粗糙。当他看到尤里,就抬了抬下巴向尤里打了个招呼,然后坐在尤里对面的位置。尤里皱起了眉头。通常来说,他们两个人从来不这么打招呼,最起码在正常情况下不会这么做。

弗洛纳带着一种近乎道歉的口气说:“你看起状态不错。”弗洛纳已经越过了一些界限,而且他打算继续这么干。“你最近去健身馆了?”

“我并没有去健身馆。我不喜欢那种地方。”

“我也不喜欢。”弗洛纳用长长的手指挠了挠脖子。然后,他开始用波兰语说:“我得问你些事情。你手上还有那东西吗?”

尤里的脸上已经出现了愤怒的表情。他非常清楚弗洛纳指的是什么。世界上只有一种东西会让他感到不安,而且他就不该提起这种东西。就算是用波兰语说也不行。

尤里说:“我知道。”

“还在你手上吗?”

“我知道那些东西在哪。”

弗洛纳点了点头,但是没有直视尤里的眼睛。“嗯,我想也是。我的意思是,我猜东西肯定在你手上。但是,我听到有些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已经出现在镇子上了。这些人可都是从泽哈克来的。”他现在看着尤里说:“你知道我在说什么吧。”

尤里瞬间感到口干舌燥,但是脸上却没有表现出来。他吃完自己的沙威玛,举起一只手招呼多利亚,示意她端上咖啡。在多利亚端上咖啡之前,两个人一句话都没说。尤里喜欢黑咖啡,他可以在这片黑色的液体中藏下所有的证据。

他说道:“好吧。”

弗洛纳冷静地说:“要是你有这么多钱,可能会有人来找它的。”

“我知道。”

“你要是需要枪的话……”弗洛纳摊开了双手。

尤里说:“枪这件事上,你不需要担心。我有很多枪。”

“你们经过漫长的旅途,终于来到了坦尼斯城。这里面积不大,但是防卫森严。九米高的石墙向着城镇内倾,居民可以躲在城墙之下。黄铜制成的城门经过多年的烟熏,已经变成了黑色。放眼望去,城市周围的山谷只有石头和泥土。这里没有任何树木,其他植物也非常罕见。”

“你知道什么才是最奇怪的事情吗?”

“什么?”

“一条龙为什么需要黄金?我知道我们为什么需要黄金。我们需要去买通刺客工会。但是奥夫加尼尔要黄金有什么用?它可不会每个周末去市场买做午饭用的肉。”

“它可能要吃一整头牛。奥夫加尼尔还不如飞出去,自己喷火烤肉,这样说不定会更便宜。”

“我就是这个意思。它为什么坐守着那么多黄金?”

“我打赌奥夫加尼尔肯定已经得了痔疮。”

“别恶心人了。”

“你不是也笑了吗?”

“大家都认真一点。到底是什么魔法需要黄金?又或者奥夫加尼尔需要吃黄金?奥夫加尼尔真的和我们一样,完全出于同样的目的才囤积黄金吗?”

“伙计们,伙计们!咱们能认真点吗?”

“抱歉,我就是思考了一下。”

“好吧。注意听我说,你们经过漫长的旅途,终于来到了坦尼斯城……”

当尤里为苏联服役了15年之后,在西阿富汗开始自己的私人承包商的生意。雇佣兵的工作非常适合他,而且报酬也很不错。那时候,他的头顶上还有不少头发,而且也能清晰地看到自己的颧骨。当时合同的任务是遏制罂粟贸易。任务的内容包括销毁鸦片、海洛因,烧掉罂粟花地,破坏运输卡车,用一切可能的手段扰乱毒品和现金运输。这个合同可能来自敌对的毒贩。不过这也没有关系,尤里从不评价这些事情。但是,有一条规矩非常明确,所有行动不得越过边界,所有人不能进入伊朗。

但是,他们跨过边界进入了伊朗。

小队当时由4个人组成。尤里、弗洛纳,一个叫诺瓦克的波兰人,还有个叫画家的家伙,没人知道他来自哪个国家。尤里开着一辆加装了轻装甲的悍马车。他很喜欢这辆车,因为它彰显着力量感。天色很暗,但是尤里戴着夜视仪,所以山脉看上去都是黑色和绿色。这次行动的目标是一个位于锡斯坦和巴勒查斯坦省之间的小院子,一个叫哈基姆·阿里的军阀将这里当作自己的行动基地。目标的防御很松懈,因为他们知道尤里不能穿过边界。在伊朗境内就意味着安全。

尤里将悍马车停在距离山脊线不远的地方,然后所有人下车,在沉默中快速徒步前进。画家拿着狙击枪占据了射击位置。尤里用望远镜打量着目标。一切和简报中的描述一模一样,唯一的不同在于多出了一辆轿车。有人在错误的时间出现在了目标区域。

尤里、弗洛纳和诺瓦克3个人小心前进。他们每个人都带着装了消音器的9A91突击步枪。画家轻轻打了个口哨,这意味着一切正常,没有发现任何威胁。整个院子由两间小房子、一个小棚子和围栏组成。院子里有一辆脏兮兮的白色美式皮卡,一辆老旧的吉普车上还架着一把M82A1狙击枪,而现在院子里又多出一辆轿车。尤里没有看到卫兵,但是有两条狗在棚子旁边打盹。尤里先打死了这两条狗,然后诺瓦克剪断围栏上的链子,最后大家一起进入了院子。

3个人在吃晚饭,一个穿着罩袍的女人在俯视着他们。桌上的一个人穿着西式商务西装,但他们3人完全有可能是兄弟。尤里不知道到底是什么让他们提高了警惕。也许是小队发出了声音,也许是房子里发出的光照在了他们的装备上。总之,在小队穿过院子的时候,敌人发现了他们,并在小队找到掩护之前就开始向他们倾泻火力。诺瓦克当场被打死,但是尤里和弗洛纳躲到棚子后面,被尤里打死的狗就瘫在他们旁边。

弗洛纳说:“这下可糟糕了。”子弹从他们身边擦过,但是尤里将横飞的子弹看作一件好事。敌人缺乏训练,而缺乏训练就意味着战斗力低下。直到今天,他还记得当时自己是多么镇定。尤里当时注意力高度集中,几乎不觉得害怕。两个人藏在棚子后面没有开火,而尤里向画家下达了命令。尤里的耐心是他的另一件武器。

一名敌人试图包抄尤里和弗洛纳。遏制对目标开火的冲动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但是尤里示意弗洛纳继续待命。画家手上的狙击枪开火了。院子里的女人发出了尖叫,原本包抄尤里和弗洛纳的敌人忽然发现自己已经远离掩体,而尤里和弗洛纳也开始对敌人开火。两名敌人瞬间被击毙。但是消灭最后一名敌人和那名妇女却花了点儿时间。

战斗结束后,画家开着悍马车赶到了院子,尤里和弗洛纳开始搜查房子、棚子、卡车和其他车辆。海洛因就放在棚子里,这完全符合尤里的预测。15块海洛因砖先用塑料包裹,然后外面又裹着一层布料。这一切都符合他们的预测。但是,轿车里的活页夹却让他们大吃一惊。

尤里还记得当时的情景:轿车里一共有5个活页夹,每个活页夹由3个金属环固定,每个活页夹的厚度都和自己的手掌宽度相当。这些活页夹让尤里想起了医院里的医疗记录。当他拿起一个活页夹的时候,却发现它异常沉重。尤里当时的第一反应是,这些医疗记录肯定是被水泡过了。当他打开活页夹之后,发现里面每一页都有硬纸板做背衬,16个透明塑料袋整齐地贴在硬纸板上。每一个袋子里都有一枚金币,其中有南非的克鲁格金币,还有些是美国的金币。每一枚金币都有一盎司重。每一页都有一磅重。每一个活页夹里都有15页到20页。按照当时的估价,这些金币总价在50万美元左右。现在,这些金币的价值可能已经超过了200万美元。

尤里从没听说过这些目标任务居然会用金币进行交易。所有交易都应该是用美元进行支付。眼前这种情况倒是很新鲜。尤里想知道这个穿着西装的人到底是谁,他在为谁工作,却没有在尸体或者轿车上找到任何可以证明其身份的东西。

画家把诺瓦克的尸体装进了悍马车,车里的塑料薄膜就是专门为了收殓尸体而准备的。这种行动的一条铁律就是不能留下任何证据,而一具雇佣兵的尸体就是最好的证据。弗洛纳从棚子里拿出了3块海洛因砖,把其中一块扔给了尤里。

“这就算是战利品了。”弗洛纳说。

尤里把海洛因扔了回去说:“你自己留着吧。我要这些硬币。”

弗洛纳问:“你确定?海洛因可以用完。但是拿着那些金币跑来跑去,早晚会被人发现。”

尤里拿出一枚金币,借着黎明的微光欣赏着它的光泽,感受着它的重量。他觉得自己永远都不会卖掉这些硬币。

“我要这些硬币。”他又说了一遍,而弗洛纳只能耸耸肩。然后,剩下的人开始清理现场。

弗洛纳和画家从悍马车里拿出汽油,然后用汽油将整个院子浇了个透。尤里扛着喷火器站在围栏外面,将一切都烧成灰烬。尸体、房子、卡车、吉普、轿车、狗的尸体和脚下的土地,全都被烈焰吞没。

烈焰还在咆哮,而尤里也开始伴着火焰燃烧时的嘶嘶声发出咆哮。

“地道越来越窄。你们发现植物根系和土壤越来越少,经过雕琢的石头出现在你们面前。这是一条经过处理的走廊,绝对不可能是自然形成的。”

“哥布林地穴。我给你们说过了,这里是哥布林的地穴。这可不是个好兆头。”

“但这总好过走正门吧。”

“地道继续向右边延伸。你在前方6米左右的地方看到洞口,从中穿过就可以来到一间宽敞的房间。这里没有门,整个空间完全对外开放。而且房间里面还有光亮。”

“好吧,我现在要熄灭火炬了。”

“千万别熄灭火炬!没了它还怎么看东西?”

“我们不需要暴露自己。反正我拿着火炬,我决定熄灭火炬。”

“周围暗了下来。”

“我们得让眼睛适应周围环境。”

“所有人投个感知检测,要是没通过的话,记得告诉我。”

“啊,我投出了1点。”

“还有人没通过吗?没了?好的,你看火炬的时间太久了,所以你需要花更多的时间调整夜视能力。其他人在走廊尽头看到了红色的闪光。似乎附近有一团火。由于火光照亮了墙壁,所以你们发现墙壁上似乎有些东西。”

“是符文吗?是有什么东西写在墙上吗?”

“这更像是为了在墙壁上安装东西而凿出的凹坑。这里也许曾经装的是支架,但是现在已经不见了。”

“我要用护身符的检测魔法。”

“你并没有发现墙上的痕迹有任何神奇之处。”

“我不喜欢这样。我要投个陷阱技能检测……然后我扔出了2点。”

“你发现这里曾经安装过类似绞车一样的装置。你认为其中一块石头下面装着压力板,但是你不知道这会触发何种装置。”

“好吧,伙计们,没有正确的指引,你们不可能取得这样的进展。我认为我们距离目标已经很近了。”

尤里赤身裸体地站在家里的全身镜前,思考着自己是如何落到今天这副样子。他的胳膊纤细苍白。肚子没有明显突出,但是皮肤松弛。他的乳房好似一个12岁的小姑娘的乳房。他整个人都无精打采。尤里开始出现白发和秃顶,不过这完全正常。他的牙齿因为多年抽烟和喝咖啡而变黄,这也没有任何问题。但是,尤里现在身体虚弱,动作缓慢,这就完全是他自己的问题了。完全遵循生活的摆布无疑是愚蠢的,而他一旦变得愚蠢,那就死定了。

尤里要先把烟戒了。他把烟掰碎扔进马桶,然后还对着烟丝撒尿,以此确保自己不会捞起完好的烟头继续抽。接下来该戒酒了,最后再戒糖。他不敢相信自己吃了这么多东西:冷冻比萨、巧克力糖果、和雪花一样白的面包。现在他完全明白发生了什么,自己的情况没有进一步恶化,完全可以算得上一个奇迹。

下面,要解决枪的问题。枪的状况非常不错。尤里有3支手枪,2支格洛克17,1支西格绍尔出产的P220,这些都是之前一个女朋友送给他的礼物。他还有1支大毒蛇公司出产的M4半自动卡宾枪,这把枪已经跟了尤里几乎10年了。有些人认为,枪越多越好。尤里认为这是错误的。摸过1000把枪的人是个门外汉,但是将一把枪用过几万次的人才是专家。

尤里在厨房桌子上铺了一条干净的毛巾,避免枪油弄脏桌子,然后开始清理枪支,反复组装枪上的零件,直到自己的双手重新找回感觉。他花了大量时间用枪做模拟射击,微波炉、厨房龙头、穿过大街的行人都是他的目标。他一次次模拟开火,让自己的手不要去模拟后坐力的冲击,仿佛一名钢琴演奏家在演奏音阶。当他的孙子看到这些枪,眼睛都瞪圆了。尤里和自己的孙子都不会讨论这些武器。

当尤里的孙子在学校上课的时候,尤里就通过爬楼梯和仰卧起坐锻炼身体。他第一次只能在楼梯上跑4个来回,然后就开始心跳加速,浑身颤抖。他只能坐在楼梯底下,脑袋靠在墙上,嘴上用俄语骂个不停。真是个脆弱的老头子。等他休息好之后,就又跑了两个来回,然后彻底累得动弹不得。到了第二天,他浑身疼痛,仿佛某人刚刚揍了他一顿,但是他还继续进行锻炼。到了第三天,情况更加糟糕。到了第四天,他在楼梯上跑了10个来回,然后不得不停了下来。他希望抽根烟,再喝杯酒。疼痛和对烟酒的渴望让尤里感到恶心,但是在这种痛苦中,他渐渐明白了。尤里的力量回来了。

尤里想找个拳击俱乐部。他想找个可以打架的地方,寻找一种可以让自己重拾暴力的办法。尤里早就该这么干了,他现在对于暴力的渴望不亚于对毒品的戒断反应。从战术角度来说,去健身馆是一个错误。他不知道自己的敌人在哪里,甚至离家出去散步都是在暴露自己。所以,他搬空了自己的卧室,将这里改造成健身房。俯卧撑、仰卧起坐和跨步下蹲都是他的锻炼项目。他在小巷里发现了几块半埋在地里的煤渣砖,于是将它们带回家,当作举重练习的器材。尤里又看到了自己的肱二头肌,而且他的训练很快就有了回报。

尤里多年以来都是一个捕食者,他的身体不仅依然记得如何战斗,而且急于重拾以前的生活。他坚持锻炼身体,而且锻炼效果非常明显。尤里的体重越来越轻了。同时他的血液情况越来越糟糕。痛感和记忆闪回每隔几天就会出现一次。有的时候,他在早上会感到头晕。现在,尤里决定将自己的体脂率降到最低,彻底排出血液内所有的药物残留,清除往日的罪孽。

他很少离开自己的房子。每当出门的时候,就努力修正自己以前的习惯。他去以前不喜欢的杂物店买东西。为了给车加油,还会去偏远的加油站。当他去送孙子上学的时候,会尝试不同的路线。尤里今天可能把孙子放在体育馆后面,第二天就把孙子放在半个街区之外。但是,尤里一直对周围的街道保持观察。他会注意周围有谁,他们又在看着什么,他们在和谁说话,自己所在的位置视野如何。尤里关心的是周围有什么掩体,哪些位置只能藏身而无法抵挡敌人的火力。他在脑海里反复思考,如果确实有必要,如何包抄银行客服处的胖子员工。他知道开车躲避追踪的时候,可以穿过哪些人行道和公园。如果他需要追踪其他人,这些信息也同样有用。他非常注意周围环境,仿佛这一切都是自己身体的一部分。他的警觉几乎达到了偏执的程度。

到了晚上,当孙子入睡之后,尤里全身赤裸地站在全身镜前,他发现了自己身体的变化。他的肩膀变得更健壮,皮肤也不再松垮,而且还有了气色,脸上也意气风发了。

尤里心里明白,最明智的选择就是从这里消失。把自己的心理塞进车厢,带着孙子去一个全新的城市,给自己起一个新名字,开始一段全新的生活。同样的事情他已经干过很多次了。但是,这回他并不打算这么干。

他反复告诫自己,应当坚守自己的领地,发挥主场优势。反正这些敌人一定会跟踪自己。而尤里希望这些敌人来找自己。尤里将在此恭候他们。

他已经很多年没有如此良好的感觉了。

“所有人投一个潜行测试。”

“我真希望自己还留着一点英雄行动点数。”

“你搞砸了?”

“不,一切都好。我通过潜行测试了。”

“其他人情况如何?好吧,你们穿过了石头屏障,然后进入了一个宽敞的大厅。整个洞穴比教堂还要大。洞穴非常热,中间还有岩浆流淌而过。你的每一次呼吸都让你感到疼痛。但在洞穴地面没有被岩浆覆盖的地方,则堆满了黄金。这里有金币、哥布林金条和珠宝。你目之所及之处全是珍宝。奥夫加尼尔体长12米,长着绿色的鳞片和黑色的翅膀。”

“它醒了吗?”

“它确实醒了。它虽然没有看到你们,但却嗅个不停,似乎发现了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好,我们开始攻击。”

“投个行动骰吧。”

当一切发生的时候,尤里刚好在沃尔玛超市里。那天的天气非常舒服。他送孙子去学校之后,绕着停车场转了两圈,寻找任何可疑之处,然后才停车。尤里喜欢在塔吉特百货购物,但是在沃尔玛超市里,他可以带枪。他在脚踝上戴了一个枪套,里面塞了一支格洛克手枪,另一支格洛克手枪藏在背后。他不喜欢脚踝枪套。为了藏起枪套,他必须穿喇叭腿儿的裤子。这虽然看起来并不愚蠢,但是尤里还是感觉自己就是个傻瓜。

尤里走进商场,在商店门口扭头观察。两个年轻的黑人一起走进了商场。一个是戴着粉色围巾,穿着黄色衬衫的金发女人,一个是带着难看的超大尺寸钱包的莱夫人。他出于推演的目的,开始思索如何消灭所有人。没人注意到自己,于是扭头继续前进。尤里左手手指出现刺痛的感觉,只能用不停晃动和握拳来恢复知觉。

商场内的空气非常凉爽,也没有异味。即便是到了圣诞节,商场里的空气还是这种味道。这一切不会发生任何变化。尤里推着推车在各个商店间逛来逛去。要买的东西都已经记在脑子里了。为了准备晚饭,要买些鸡胸肉和冻菜,再买一些肌肉牛奶留到健身之后喝。还得买些袜子。尤里希望扔掉所有的旧袜子,再买一打一模一样的新袜子。他在购物的同时,也在留意各个出口。

有人咳嗽了,而且声音很奇怪。是有人用波斯语的发音习惯在咳嗽。尤里扭头发现了那个戴着围巾的金发姑娘。二人在一瞬间四目相对。那个姑娘的瞳孔放大了1毫米,而这并没有逃过尤里的眼睛。

他双手离开推车,转身走向商场入口。他没有奔跑,也没有俯身掏枪。这个姑娘肯定有同伙。这里有不止一个敌人。尤里需要先找出所有敌人,再采取行动。他的心跳开始加速。尤里认为这种奇怪的感觉完全是肾上腺素在作祟。身边的收银员关上了抽屉,尤里觉得那种声音非常悦耳。

现在可不是幻听和痛感发作的时候。

现在是千载难逢的机会。

当尤里走进停车场的时候,温暖的阳光照在他的脸上。微风吹拂着脸颊,让他感到非常舒适。尤里在一瞬间,感到自己能感知到一切。他可以感觉到被城市雾霾所遮蔽的高空云层,轻微的汽油味,还有轮胎和沥青摩擦的声音。如果他能驾驶自己的车离开这条街……

尤里慢慢转身,发现了敌人。两个人坐在位于入口处的皮卡里。另外两个人坐在远端的一辆白色本田车里,这辆车的引擎还在运转,只要尤里想从那边的出口逃跑,就会被这伙人拦住。金发姑娘就在尤里的身后。应该还有两个敌人,也许为了预防尤里从装卸区逃跑,所以留在了后方。他们现在应该会赶上来了。尤里开始考虑周围的屏幕。一位父亲和十几岁的女儿从商店里走了出来,一边走一边吵个不停。一个烦人的老妇正在将车开入停车位。这些人完全不知道正在发生的一切。

尤里走向自己的车,一边走一边关注敌人的动向。他感到脖子后面很痒,于是扭头打量商店门口的金发女孩。她还没有掏出武器,也没有向尤里走来。他们都在观察尤里的下一步行动。

如果弗洛纳也在这儿的话,就可以一个人开车,另一个人负责提供火力掩护。尤里不可能同时完成这两件事。尤里要1个人对付7个人,而且自己的血液里还流淌着曾经吃下的毒品。他估计自己活着回到街道上的概率最多只有六分之一。

尤里后悔自己没有把一切都告诉孙子。他不希望自己的孙子回家之后,发现那个金发姑娘和她的同伴出现在家里。他的孙子对他们想要的东西一无所知,而这些人也不会相信孩子的话。最起码一开始是不会相信的。尤里只能希望这些人可以在自己的孙子还在上学的时候,就找到想要的东西然后离开。

尤里走到了自己的车旁。位于皮卡里的两个人开始行动,向着他开了过来。尤里打开了车门。如果他现在发动汽车,也不会到达出口。留给尤里的最佳选项就是从人行道冲出去。如果他没有和其他车撞在一起,那么就有可能回家或者直接逃跑。又或者,尤里可以绕到敌人身后,把子弹打进他们的脑壳里去。

本田车里的两个人压低身子向着尤里冲了过来,他们一边跑一边寻找掩护。金发姑娘从裙子下的枪套里掏出手枪,也向着尤里跑了过来。刚才那位老妇人也已经下车,完全不知道就在交火范围内。

尤里掏出了自己的卡宾枪。他的双手依然有刺痛的感觉。金发的姑娘开了两枪。第二发子弹打碎了汽车的玻璃,尤里感到心中瞬间腾起了一股怒火。这可是他的车。但在这股愤怒之后,随之而来的却是一股愉悦。尤里的体内腾起一股强大的力量,整个人仿佛在一对翅膀的带动下飞上了天。那个老妇人尖叫一声藏到了车下。父亲拉着自己的女儿卧倒,而那位姑娘掏出手机,想记录眼前发生的一切。

尤里转头看着金发姑娘。当她看到尤里手中的卡宾枪时,立即转身寻找掩护。

尤里手中的卡宾枪在咆哮。枪口的枪焰犹如巨龙的烈焰,闪烁着黄色和红色的光芒。 krt+xIlbqdjzTqlD61vDyYxSMLCM53Ibqq5YBpdWH6DTpdAsPVR8Wn803K+331F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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