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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那晚剩下的时间里,詹纽瑞都坐在窗边。难怪那女人看着眼熟。迪伊可不仅仅是迪伊。她是迪尔德丽·米尔福德·格兰杰(Deirdre Milford Granger),报道上经常写她是全球第六富有的女性!没人确切知道她是否排名第六,或者第六十。显然,这是某个记者凭空想出来的标签,然后就一直这样沿用下来了。过去,只要她的照片一出现在报纸或杂志上,哈顿女士学院的女孩子们就会取笑这个头衔。那时候,迪尔德丽的婚姻总是让她见诸报端。新郎先是一位歌剧演唱家,后来是一位作家,接下来是一位顶级设计师。詹纽瑞记得,最后那场婚礼登上了《服饰与美容》(VOGUE )杂志。四年前,新郎因为一场车祸死在了蒙特卡洛。新闻影片报道了迪尔德丽在葬礼上穿着厚厚的丧服,泪眼婆娑地宣称死去那位是她唯一爱过的男人,她发誓她再也不会结婚了。不幸的是,她改变了主意。

或者是迈克让她改了主意!当然了!她就是他那个最新的大项目。那些明信片都来自西班牙。迪伊在马贝拉 有一栋房子——詹纽瑞在《服饰与美容》上看到过。迪伊在棕榈滩 也有房子,有四十名用人负责打理——詹纽瑞在《女士之家》 杂志上看到过。她在戛纳 小镇还有一艘游艇——她曾邀请卡拉(Karla)登船出海,结果上了新闻。和嘉宝或霍华德·休斯 比起来,卡拉自1960年离开大银幕后更像个隐士。她是如此难以接触,因此她出现在某人的游艇上做客这种事登上了《时代周刊》。哈顿女士学院里的所有女孩都是这位波兰女演员的粉丝。1963年是詹纽瑞在校园里最为出名的时候,因为她父亲奉上一百万美元请伟大的卡拉重返银幕。尽管她没接受也未明确拒绝,但这件事让迈克好好出了一把风头。后来,她父亲告诉她,他的一大梦想就是见见这位伟大的卡拉。

好吧,他现在可有机会见到她了——或许已经见过了。

所以,新的大项目是迪尔德丽·格兰杰!迪伊的漂亮是那种瓷娃娃式的,她面无血色,又脆弱易碎。迈克真的爱她吗?她看起来非常冷淡,不可能爱上别人。但也许这正是她吸引人的地方。迈克总是热爱挑战。

她一直坐在窗边,直到黑夜中出现第一缕曙光。她看着黑色的天空逐渐淡化成灰色。她知道阳光正慢慢爬上第五大道上段高耸的公寓大厦楼顶。一切都是如此的静谧——夜晚已逝,清晨未至。

她穿上一条牛仔裤,套上一件毛衣,蹬上一双运动鞋,溜出了公寓。电梯员边打呵欠边点头地向她表示问候。值班接待抬头看了她一眼,面色疲惫,眼中透露着漠不关心。一个穿连体工作服的男人正在大堂拖地。他停下来让她走了过去。

纽约城仍然处于一片昏暗中。空旷、孤寂——一座尚未被占据的城市。灰蒙蒙的晨光中,街道似乎出奇地干净。她走到广场饭店旁,在那儿站了片刻,抬头望着那间转角套房。然后她穿过街道,走进公园。一个穿着一件男士外套的邋遢女人正探身在垃圾桶里翻找什么。她的两条腿上都裹着脏布条,肿得有正常人的两倍那么粗。长椅上躺着酣睡的醉汉,旁边的地上散落着摔碎的空酒瓶。还有些人睡在草地上,蜷缩得像个婴儿。她快速朝动物园走去,又转头朝旋转木马走去。太阳终于拨开了烟雾,奋力照亮了天空。两个穿着运动衫的年轻男人慢跑着从她身边经过。鸽子开始在草地上扎堆,搜寻早餐。一只松鼠径直向她跑来,两只小爪子握成杯状,瞪着明亮的小眼睛向她讨要坚果。她耸了耸肩,摊开空空如也的双手,它便跑开了。三个骑自行车的黑人女孩向她挥手致意,用手指比出和平的手势。她继续走着。醉汉在睡梦中翻来翻去。一个女人抱着一条老腊肠犬来到公园。她把它轻轻放在地上,说道:“加油,宝贝……拉臭臭。”那女人和那狗都没看詹纽瑞。狗拉了,女人表扬了它,然后把它抱起来离开了公园。

现在,那些醉汉正挣扎着让自己站起来。有几个踉踉跄跄的,其他人就去帮忙。突然,各种狗出现了,公园活了过来:一名职业遛狗师牵着六条不同品种的狗;一个男人带着一条雪纳瑞犬;一个头上绑着发卷的女人牵着一条胖胖的可卡犬。昨晚,黑夜中的公园犹如天鹅绒,而现在,公园变得既嘈杂又肮脏。阳光似乎是特意照在啤酒罐、碎瓶子和三明治包装纸上的。一阵风推搡着树,树叶叹息着掉落、死亡,和大型公交车那蛮横的喷气声相比,这叹息声显得绝望而温柔。到处都是鸣笛声、敲打声、轰鸣声——这头庞然怪兽苏醒了。

现在,婴儿们也来到这座公园里了。他们躺在婴儿车里,年轻的母亲推着车,脸色苍白而疲惫。有时候,婴儿车旁边还有一条嫉妒的老狗,狗绳拴在婴儿车上,它正回想着自己曾是家人关注焦点的欢喜日子。还有一种组合:小婴儿睡在推车里,上方挂着一个临时折叠椅,危险地坐着一个两岁大的孩子,而母亲艰难地推着他们,朝游戏操场走去。

随后出现的是第五大道的大队伍。大号的英国婴儿车列队入场,车上盖着绣有首字母的真丝毛毯,遮住了车里的小婴儿。保姆们穿着挺括的制服推着这些闪闪发光的婴儿车到附近的长椅旁聚集,趁小主人睡着的时候闲聊。

詹纽瑞嫉妒地看着这些婴儿。这些小生命只有一丁点大……然而,在这公园里,他们就像在家里一般自在。他们属于这座城市,每个婴儿都有一个身份,一个名字,一个家。

她漫无目的地走着,然后发现她正走向那座许愿山。这山可真小啊。可是小时候,她觉得这座山是那么高大。她五岁时得意扬扬地爬到了山顶,父亲举起她的胳膊以示胜利,说道:“现在,这就是属于你的山了。闭上眼睛,许个愿……它就会实现。”她默默许愿要一个洋娃娃。他之后带她去朗普美尔 喝了热巧克力,临走时,他给她买了那个地方最大的洋娃娃。从那时起,这里就成了许愿山。

可是现在,这座小山看上去是那么的荒芜和丑陋。她一路踢踏着死掉的枯叶走到了山顶。她坐下来,把下巴放在膝盖上,双手抱住膝盖,闭上了眼睛。奇怪的是,周围的人间烟火气似乎突然变得更加浓重——山脚车流的噪声、远处几只狗的咆哮……然后,她听见落叶在噼啪作响,她知道有人走过来了。所有她听说过的暴力故事瞬间涌入她的脑海。也许这个人带着刀。她一动不动。也许只要她一直闭着眼睛,一切就都结束了。很快结束,没有痛苦。

“詹纽瑞……”

站在她身旁的是她父亲。他伸出手拉她,她吃力地站了起来。

“这半小时里我来这座小山转了三回,”他说,“我想你可能会来这儿。”他拉着她的胳膊,带她离开了公园。他们穿过街道,停在了埃塞克斯餐厅门前。“他们这儿的咖啡特别棒。走吧,我们吃点早餐。”坐在这个陌生的小餐馆里,他们俩都没有说话,面前摆着无人问津的鸡蛋。突然,他说道:“好吧。大喊大叫也行,发脾气也行……但是说点什么。”

她准备开口说话,但服务生出现了,询问他们鸡蛋是不是有问题。

“没有,我们只是不饿。”迈克说道,“把它们端走吧,留下咖啡壶就行了。”他等服务生走后转过头来说:“为什么去那个公园?老天,为什么?你可能死在那儿。”

“我睡不着。”她说道。

“谁能睡着?!就连迪伊也多吃了一片安眠药。但没人黎明的时候在纽约街上闲晃。我熬了一整晚,一直等到早上。我抽了两包烟,等着——”

“你不该这样。”她闷闷地说,“抽烟对你的身体不好。”

“听着,现在我们先别担心我的健康。老天,发现你的房间空着……我都疯了。迪伊醒的时候,我正要给警察打电话。她让我冷静下来,说你可能是散步去了,想想事情。就是那个时候我想到了许愿山。”

她没回答,他伸出手来握住她的手。

“詹纽瑞,我们开诚布公地谈谈。”她没回答,他看着她,平静地说,“和我说话吧,别逼我求你。”

“昨晚我没有鬼鬼祟祟或者故意偷听。”她说。

“我知道。我只是不知所措。我生我自己的气,不是生你的气。我——”他犹豫着,又点了一支烟,“我想过写信告诉你迪伊的事——”

“迈克,为什么你没说?”

“因为直到最后关头,我都不觉得我会真的和她结婚。而我们俩约会的事开始登上各大报纸后,我担心你会发现这个消息。谢天谢地,感谢彼得森博士那个隔绝外界的规矩。因为我感觉这种事我得当面告诉你。从机场回来的路上,我打算告诉你来着。但你说你等了这么久,只想和我一起过。老天,你值得像你计划的那样度过回家的第一个晚上。所以我打了那个电话,告诉迪伊她得躲出去。我想着今天早餐的时候再告诉你。”

“你什么时候爱上她的?”

“谁说这是爱了?”他直视着她,“听着,我郑重声明,我这辈子唯一爱的女人——或说将来爱着的——就是你!”

“那为什么?为什么?”

“因为我输了,彻底输了!”

“你在说什么呀?”

“完蛋了,全完了。三年全是失败作品,即便是外百老汇秀,我也筹不到一分钱。在海岸区,他们对待我的样子就好像我有什么传染病。然后,诊所告诉了我那个特大的好消息:他们将在九月安排你出院。老天爷,这一刻正是我们俩都盼望的……但我已经完蛋了。你知道得知这好消息的时候我在哪儿吗?在海岸区和缇娜·圣克莱尔同居。”

“你以前用她拍过一部电影。”

“没错,我用她的时候她十七岁,没什么才华,但很漂亮。她现在仍然没有才华,但她演了一部收视率排名前十的电视剧,还会继续演很长一段时间。她有一栋大房子,里面都是仆人和食客。那就是我——战利品食客一号。为什么不呢?她的房子很不错,吧台里酒水充足,我只需要迎合她。”他微微一顿,“一个父亲对女儿说这种话真是太糟糕了,但我没时间排练这些话。我得把生活的真面目告诉你……我们没有什么时间了。”他熄灭了烟,“所以呢,当时我正在缇娜家的泳池边,像个沙滩男孩一样晒着日光浴,有男仆给我上酒,有桑拿浴房可以放松。我拥有任何男人都想要的一切,除了没钱。那时候是七月份。随后,我得到消息说你九月就能出院。就像我刚才说的,我坐在那儿,晒着太阳,琢磨着该怎么办。然后,哇啊!那天晚上,我受缇娜启发想到了一个主意。当时我们俩正在参加一场开幕式。老式的聚光灯手法已经不流行了,但他们偶尔还是要努力一番,而我像个傻瓜似的,陪她走了红地毯,身份是她的男伴。她坐在旁边依偎着我的时候,开始说如果我离开她,她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她不停地唠叨着男人有多难找,和我在一起之前她都一个月没做爱了。突然,她说:‘我们在一起多么般配啊,我的钱足够养着我们俩。我们结婚怎么样?至少我能确定有人带我参加明年的艾美奖颁奖典礼了。’”

他的目光越过了他女儿。“那一刻我意识到,我只剩下最后一招了。她只有二十八九岁,连她也想留住我。我开始感觉到,这就像《日落大道》 那部电影的反向版。第二天,我待在泳池边常待的地方,试图寻找答案。我决定了,如果我要做女人身边的男人,我不会满足于缇娜·圣克莱尔家的一日三餐和游泳池。如果这是我最后的停靠港,至少我要委身顶级人物。所以我开始思考。芭芭拉·哈顿已经结婚了;多丽丝公爵我一点也不了解;法隆男爵夫人太粗暴……然后,我想到了迪尔德丽·米尔福德·格兰杰。我在鼎盛时期见过她一面,她略有点苍白,但也算漂亮。”他停了下来,“这故事不错,对吧?但至少我对你很坦诚。我没糊弄你说‘我遇到这个女人,疯狂地爱上了她,所以我放弃了事业,只为了让她开心’。不是这样……我把她看作一个项目。我听说她在马贝拉。于是我卖掉所有的东西:我的车……百达翡丽的手表……手中最后的IBM股票。所有东西加在一起,卖了四万三千块。这是一场豪赌,我在用全部身家孤注一掷。我去了马贝拉,追求这位女士……”回忆让他皱起了眉头。

“那时候我还不知道,我们第一次约会后,她就让邓白氏公司 调查了我。我付给船长们二十块小费……在夜总会掏了八百块替她的几群朋友买单,而她就稳稳坐着,不露声色。我就这样献了三周的殷勤,也没能凑到她跟前,给她一个晚安吻,更别提两个人单独吃烛光晚餐了。我没有机会,因为每次总有很多人在场。白天,我为每个人调酒,看她玩双陆棋。最后,就在我开始焦虑不安的时候,我在鸡尾酒会时间到了她的庄园,以为会遇到平时那群人,但只有她自己。她递给我一杯酒,说道:‘迈克,我想你最好找个时间向我求婚,因为你名下只有两千六百块了。’”

詹纽瑞的表情把他逗笑了。“是啊,她知道我的银行余额,知道得清清楚楚。接着她说:‘但首先我想让你知道,我绝不会投资你的任何项目——无论是电影还是戏剧。现在,你还想娶我吗?’”

他又点着一支烟。“嘿,甚至还有更好笑的呢。”他带着一丝冷笑说道,“这女人说出她有多讨厌演艺圈和它代表的一切的那一刻,我就自然地抛出了所有老套的台词,比如‘听我说,迪伊,也许最开始我曾抱着这样的想法,但现在我是真的爱上你了,我希望我有三部热门剧正在百老汇上演,因为那样我就可以请你嫁给我’。”他停下了,“你听了恶心吗?因为我听了挺恶心的……仅是照着再说一遍我也觉得恶心。”

“你接着说,”詹纽瑞说道,“那她相信你了吗?”

“那个嘛,至少她一点不落俗套,也没有露出假笑,忸怩作态。她真是独一无二。她微微一笑,说道:‘迈克·韦恩先生,如果你确实有三部热门剧,那你根本连一个与我约会的机会也得不到。’”他若有所思地停了下来。“我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她和演艺圈有一些过节。也许早些年她被一位男演员拒绝过,或者就是势利而已,但我必须承诺,如果我们结婚,我就再也不能回演艺圈了。所以我坐着,任凭她发号施令。在我接受前,我和她说了你的事。当然了,这事她也已经全都知道了。她同意了,这事就成了!”

“婚礼在哪儿办的?”她问道。

“我们八月底在伦敦秘密结的婚,没声张。但消息还是走漏了,接着,庆祝我们结婚的派对就开始了。忽然之间,《日落大道》变成了费里尼 风格的奇幻电影。伯爵夫人、皇室后裔、顶级国际名模,还有几位真正的公主,都来了。在那个世界里,女人都很漂亮,瘦骨嶙峋没有胸,男人都没屁股,每个人都拿英语当第二语言。她在纽约来往的也是这样一群人。没人打高尔夫球,网球才是时髦的运动,金拉米纸牌是乡下人玩的,而他们玩的是双陆棋。”他叹了口气,“好了,这就是全部情况了。有什么问题吗?”

“只有一个。我们俩是每周五站成一排领零用钱吗?”

他们对视着,他说道:“你从哪儿学得这么犀利?”

她奋力忍住了泪水,但仍然凝视着他:“这是事实,对吧?迪伊养着你,像你说的,她不落俗套。”

“真正的不落俗套,宝贝。”他的声音有些生硬,“不过她做得很体面。她让我担任她名下一家公司的总监。当然了,那就是个头衔。我对房地产或者运油船的事懂个屁?我只需要每周签一些东西,但我办公室里的所有人都表现得好像我不可或缺。”他微微一笑,“每个男人都需要一间他能躲进去的办公室。办公室能让一天过得特别快,你会对此感到惊讶的。我到了那儿,把门一关,我的秘书就会认为我忙着呢。然后我开始读行业报。周三是大日子,《综艺》杂志这天出刊,看它就得花一上午。随后,我会去同一栋大厦里的经纪行转转,再去给鞋打打油,之后去修道士俱乐部吃个午饭,玩一把金拉米纸牌。我也有薪水——每周一千块。我以前给出去的小费都比这个多,但这日子也不错了。我在纽约有公寓住,有几处房子,还有私人司机……我拥有任何男人想要的一切。”

“别说了,”她悲叹一声,“天哪,快别说了!真抱歉我刚才说了那种话。我知道你这么做都是为了我。”她感觉眼泪让她的喉咙哽住了,但她强迫自己说下去,“我们不能在哪儿找一套小公寓吗?也许我可以找份工作。”

“做什么呢?”

“也许表演,或者甚至为制片人工作……读剧本。”

他摇了摇头:“整个行业都变了。如今,一些顶级编剧都拒绝给剧院写剧本了。他们为什么要写呢?拼命写了两年,《纽约时报》随便来一个人,就能让这出戏一夜之间关张大吉。当然了,尽管还有尼尔·西蒙 ,他几乎不会失手;可是,就连明星都排着队想要演他写的剧本。现在还有外百老汇……甚至还有外外百老汇。但那就是另一种文明了,我对它一无所知。而且这不是我想给你的。”

“你想给我什么?”她平静地问。

“我想把整个世界奉送给你。”

“那你认为,娶了迪尔德丽·格兰杰,就能给我这个吗?”

“至少我给你的是一个光明崭新的世界。在这个世界里,除了剧院或者票房总收入,人们还谈论别的。听着,对你来说,演艺圈就像一块不错的甜点。可能一周有那么几个晚上,你会享受这份甜点,但它不该是你的全部生活。再说了,你只以迈克·韦恩的女儿的身份看到过演艺圈——当你去了后台,你只会看到明星亮丽的梳妆间,从没看到过巴尔的摩或者南费城三楼那种透风的房间。你看到的只有成功,宝贝,月球亮的那一面。所以,你认为那是你的世界也很正常,因为我还给过你什么别的世界呢?”

“可是为什么我会想要别的世界呢?你爱演艺圈。我知道你爱的。”

“也谈不上,和我对那些马的爱差不多。我爱制作一出戏或拍一部电影带来的冒险。我爱钱,爱出名,爱女人。听我说,你不会以为我每周六带你去戏院是因为我爱戏剧吧?嘿,我带你去那儿是因为我不知道还能带你做什么。现在,先别生气,”他看到她的脸涨红了,赶紧说道,“但是一个男人带着一个小女孩,每周末能做什么呢?我没有什么真正的社交生活,我只认识我睡过的那些女人。有几个是离婚带着孩子的,孩子的年纪和你差不多,他们管我叫干爸爸。难道你还会喜欢这样,会吗?老天,我都纳闷,你怎么能长成这么一个完美的人,因为我什么都没教过你。但现在一切都不一样了。至少我能给你一个尝试另一种生活方式的机会。我唯一的请求就是请你试一试这种方式。”

“这种方式是什么?”

“看看其他人如何生活。见见迪伊的朋友。给这种生活方式一个机会。要是你试都不试,那我就彻头彻尾失败了。”

她勉力地微笑了一下:“当然,我会试试的。”

“还有,试着也给迪伊一个机会。她是个很不错的女人。我都不知道她为什么想和我在一起。”

“和缇娜·圣克莱尔想要的一样。”詹纽瑞说,“还有梅尔芭·蒂里托……或许还有每个你遇见的女孩。”

他摇了摇头。“性对迪伊没有那么重要。”他若有所思地说,“我有种感觉,她和我在一起想要的不只是性。也许是陪伴……一种归属感……我对这种生活知道的不太多。但请给迪伊一个机会吧,你没看到她克服了多少麻烦才组织了今天的晚宴。她甚至还邀请了她的表弟大卫·米尔福德(David Milford)做你的男伴。”

“这个大卫·米尔福德也是全球最富有的六个人之一吗?”

“不是,真正有钱的是迪伊的父亲。而且——”

“而且迪伊十岁的时候,他去世了,”詹纽瑞背诵着,“六个月后,迪伊那美丽年轻的母亲也因他的死亡而自杀了。爸爸,在哈顿女士学院,我们都读过迪伊的人生故事,每次她结婚的消息传来时我们都能读上一遍。那些杂志管她叫‘孤独的小公主’,说她总是在寻找幸福。”她停了下来,“这听起来有点刻薄,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我可能在过去三年里与世隔绝,但在哈顿女士学院,迪尔德丽·米尔福德·格兰杰是个名人。有些女孩的母亲认识一些认识她的人。我从小到大知道她的所有事——除了有一天我父亲会和她结婚这件事。”

他沉默了,然后向服务生挥手示意买单。她试着微笑,说道:“迈克,我很抱歉。”她放轻自己的声音,同时用指尖抚摩他的手指。“好了,和我讲讲大卫。你见过他了吗?”

“见过几次吧。”他慢慢地说,“他挺英俊的,二十八九岁。迪伊没有孩子,她母亲和大卫的父亲是姐弟。米尔福德家并非大富大贵,但他们过得不错。事实上,他们过得相当不错。”他付了账单,“他在一家经纪行工作,管理迪伊的账户。他父亲是一名律师,开了一家自己的律所,大卫是迪伊的主要继承人,而且——”

“哇哦,”詹纽瑞轻声说,“你还真是做的打包买卖。女孩归你……男孩归我……”

他的眼睛一亮:“老天,你还真是我的女儿,总是一针见血。但是,首先……我没想把大卫安排给你。我想,大卫想娶谁,有他自己的想法。但我必须承认,我希望你能通过迪伊认识上流社会的人,如果拒绝承认这一点,那我绝对是在撒谎。大卫可能有很多朋友,他会把你介绍给他周围的人。通过这种方式,也许你会遇到一个真心喜欢的人,而你最终会嫁给他。我盼着能有一个外孙,也许两个……三个。我肯定喜欢。但我告诉你我不喜欢什么——你最终成了另一个我。”

“那就太糟了,”她轻声说道,“因为我正是那样的。而且,更重要的是,我计划如此。”

“为什么?”他几乎要咆哮起来了,“我算个什么榜样?我这辈子从来没诚实地对待过哪个女人。但我会对迪伊诚实的,是时候开始还我欠下的债了。我只和你说,我可是欠下了不少情债。”

她沉默了一会儿。再次开口时,她的目光望着远处:“但是我欠下的债已经还清了。也许我能给咱们俩带来一些好运。我们本来可以一起试试。”她微微一笑,“不过那已经过去了。我相信我会喜欢大卫·米尔福德的,我会尽全力对他施展魅力,这样,他就会把我介绍给他所有的优质朋友。所以,首先,我最好买一些漂亮衣服今晚穿。”她突然停了下来。

“别担心,都安排好了。不,不是你想的那样。”他把手伸进兜里,掏出一张银行卡,“给你,去这家银行找一位叫安娜·科尔的小姐。你得签一些东西,是一份信托基金,给你留了一些钱。你可以当场开一个活期账户。”

“迈克,我不想要——”

“这不是迪伊的钱。”他打断了她,“你母亲去世的时候留下了一笔小额保险金,有一万五千美元。我把它放进了信托基金,留给了你。谢天谢地我这么做了……要不然我会把那些也花掉的。加上利息什么的,现在应该有将近两万两千或两万三千块了。现在,去邦维特百货和萨克斯百货大采购吧。”

他们沿着街道往前走,停在了皮埃尔酒店门前。他们俩都下意识地抬头望去,有点期待看见迪伊出现在窗口。迈克笑了:“我出来的时候她又吃了一颗安眠药。再说了,她很少中午以前起床。哦……这是套房的钥匙。你已经登记在册了,所以要记得时不时去前台查看有没有给你的消息。”

她笑了:“迈克,你是纽约城里我唯一认识的人,所以也许你该给我留条消息——”

“我不需要。我想你已经收到了。”然后他转过身走进了大厦。 faHMWR50mv9cO1uzZ5ocKUbp1E2CY+vIHUqfHbgfsVaj/EydoSBOABCzwk1gAL6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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