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载掌阅APP，畅读海量书库
立即打开
与原材料供给冲击不同的是，原材料成本会在全产业链层层分摊，劳动力成本却在全产业链层层叠加，层层放大。
一般的看法是，社会平均工资涨了物价一定会上涨，因为如果企业员工的工资上涨了，产品价格一定会上涨。工资上涨的确会带来物价上涨压力，但实际影响情况还受到很多因素影响。
以中国证券行业为例，2005年以前中国证券公司顶级证券分析师的年薪在50万～60万元，2020年同样影响力分析师的年薪已经上涨到300万～500万元，薪资水平上涨了5～10倍，但是不是分析师工资水平上涨就意味着证券业的“产品”价格更贵呢？实际上，中国证券业的主要服务价格——证券交易佣金率却由2005年的平均千分之二下降至2020年的平均万分之二左右，价格下降了90%。很多上市公司公布的职工薪酬同比大幅增长，而产品价格不但没有上涨反而出现了小幅下降的情况也很普遍。
我们对1985年至2009年不同区间的工资和物价关系进行比较，发现在考察的五个时期中，虽然部分时期的工资增速基本相同，但物价涨幅却差异明显，在个别时期甚至还出现了工资与物价反向关系的情况。
1979～2009年和1998～2002年期间，中国职工平均工资增速分别为13.7%和13.9%，增速很相近；物价上，第一个时间区间上涨了5.5%，但第二个时间区间却出现了0.4%的下跌（见图3-3）。
图3-3-a 1978年以来各时期劳动力成本上升与物价的关系
图3-3-b 1978年以来各时期劳动力成本上升与物价的关系
数据来源：国家统计局。
换一个时间段分析，1985～1989年、1998～2009年和2003～2009年三个时间区间，中国职工平均工资增速分别为14.7%、14.5%和14.8%，增速基本相同，但三个时间区间的物价分别上涨了11.9%、1.3%和2.6%，差别迥异。
图3-4 中国工资与CPI变化的同步与不同步
资料来源：国家统计局。
从平均工资增速变化和物价变化的关系来看，1997年以前两者中呈现出较为明显的同步变化关系，工资上涨一度成为物价变化的领先指标；1997～2006年，平均工资与物价走势有所背离；2007年以后二者又恢复正相关性。看来“工资上涨了，价格就一定会涨”这种想象中的逻辑，在现实中并不那么简单。
同原材料成本供给冲击类似，从工资到物价的传导在经过工资/总成本占比、市场规模扩大或劳动生产率提高、市场竞争格局下的供给者利润弹性和流通环节吸收等四个环节吸收后，剩下的才传导至终端产品价格。
第一环节吸收：工资上涨向下游的传导首先会受到工资/总成本比重的影响。工资在成本中所占比重越大，工资上升对物价的影响越大。显然，工资对资本密集型和劳动密集型产品的价格影响是不一样的，而且一旦工资快速上涨，就会引发企业用资本来替代劳动的变革。在制造业占比高的经济中，工资上涨对物价冲击小；在服务业占比高的经济中，工资上涨对物价的冲击大。
第二环节吸收：劳动生产率提高对工资上涨的吸收。例如，现在个人电脑的功能和性能已经远远超过30年前的电脑，但电脑价格却一直处于下降通道，主要原因在于电子技术进步大大提升了电脑生产企业的生产效率。又比如，前文提到的证券行业分析师工资上涨，而证券交易佣金下降的情况，主要是因为整个行业蛋糕的扩张——十几年前A股每天的交易量不过千亿人民币，如今每天交易量都在万亿人民币级别。不但市场规模的扩大提升了单个劳动者的产出，而且证券行业的承销收入、并购收入、债券收入、融资融券收入、金融衍生品收入等都大幅增加，这种情况下即便大幅下调产品价格，整个行业的收入和利润仍然能够保持快速增长，完全可以吸收工资的上涨。
第三环节吸收：企业利润弹性对工资上涨的吸收。越是利润率高的企业，越有能力吸收工资成本冲击。对于像苹果、华为这样的企业，以及很多资源垄断型的企业，与企业的高额垄断利润相比，工资的小幅上涨完全可以在企业内部吸收，不用产品涨价。
第四环节吸收：流通环节也会影响产品价格。如果流通环节少、流通效率高、流通成本低、商业企业竞争充分，即便生产者因为劳动力成本上升而提高了批发价，流通环节还可以吸收一部分，从而减少对零售价格的冲击；反之，流通环节多、流通效率低、商品流通有垄断行为，那么流通环节不但不会吸收生产者上升的工资成本，还会提高零售价格。例如，在中国的汽油市场，虽然与国际原油价格和生产技术相同，但中国成品油的价格却比美国高出不少，其中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流通环节赚取了超额利润。
最后，对全社会而言，为什么十年前的实证研究就发现平均工资上升对CPI的影响居然是同等幅度原材料涨价的6倍以上？核心原因在于上游原材料的成本上升可以由整个产业链来分摊，而工资上涨却无法分摊——假设某产业从最上游原材料到终端消费品有3个生产环节，如果原材料上涨6%，平均每个生产环节只需承受2%的成本冲击；而如果全社会平均工资上涨6%，那么这个产业链的每个环节都面临着6%的工资成本上升的冲击。各环节不但不能相互分担，甚至还会形成叠加效应，并严重冲击下游物价——原材料成本可以在全产业链分担和吸收，而工资成本的冲击，既需要各生产环节通过减低劳动占比、提升劳动效率、压缩利润空间、降低流通成本等方法层层吸收，又难免因为每个环节都面临着工资上涨的成本冲击而层层放大物价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