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摸又过了五六日,老夫人收拾妥当,前往金光寺祈福。
念及中元节将至,便取消了段玉灵的禁闭,只是刚从妩媚阁出来的她一听闻要过继苏锦韵为嫡女,犹如当头一棒,令她难以接受。
不过她从来不是轻易善罢甘休之人:还有月余,我有的是时间做些什么。这么一想,她心中突然宽慰了不少,苏锦抒啊苏锦抒,你的母亲斗不过我,你也别想打败我的女儿。
这一日,老夫人启程去金光寺,全府老少都来送行,而苏渝因皇命在身,奉旨前去镇守城门,怕是要到中元节之时才能回府。
老夫人由吴妈搀着,正要上那马车,却又折了回来,“老二媳妇,老大媳妇不在了,如今两个媳妇中你为长,可要一碗水端平啊。”
“三媳妇,你本是宫里人,规矩自然是懂得的,这祭祀祖先之事可马虎不得,交由你负责这件事,你可要多多尽心。”
“是。”
被点到名字的两人纷纷应是,只是段玉灵的眸中闪过一丝不屑,这碗水我端不平又能怎样?
“老大媳妇走了之后,抒丫头一个人也挺难过的,若是出了什么事,你们两个做姨娘的,少不了要多担待些。”
“是。”段玉灵瞥了苏锦抒一眼:只这么一个没有娘的嫡女,自然是要多担待些。
老太君又絮絮叨叨的说了些话,才上了马车。
临行前,老夫人颇有深意地看了段玉灵一眼,让人琢磨不透。
马车也就行驶了不到半个时辰,便来到了金光寺。
相传,大雍开过皇帝在建国之初,曾挥师北伐,奈何一次作战中落入敌人圈套,山穷水尽之时,金光寺十二名高僧前来救驾,不仅破了敌人圈套,还指挥着士兵大破敌军。
开国皇帝荣登大宝之后,为了感念十二名高僧的恩德,下令为其塑了十二座金身塑像,常年供奉。并将金光寺封为护国寺,历任方丈皆封为护国禅师。
也正是因为如此,金光寺常年香火不断,久盛不衰。
老夫人刘氏下了马车,一手拄着拐杖,一手由吴妈搀着,虽然老夫人年逾古稀,想当年也是苏门女将,故而身子骨还算硬朗。
刚进寺门,就见一方丈模样的人走过来,虽已经年过半百却步伐矫健,胡须随风而动,颇有仙风道骨之感。
“刘老太君光临寒寺,真是令本寺蓬荜生辉,有失远迎,有失远迎!”说话的正是本寺方丈,法号称智海禅师。
刘氏笑呵呵的应话,“智海禅师谬赞了,多日不见,大师可好?”
“承蒙老太君挂念,老衲一切安好!”智海禅师随手指了个僧人,“寂云,带老太君去佛堂。”
“是。”
早些年,刘氏和丈夫苏老将军都有军功,因而在苏渝受封正三品将军时,刘氏也被封了一品诰命,人称老太君,故而刚刚智海禅师这般称呼她。
刘老太君随寂云入了佛堂,先是随了香火钱,又添了几炷香,这才跪到蒲团上,嘴里念念有词,“求佛祖保佑,保佑苏府年年昌盛,保佑我那儿子能一世平安,还有我的孙儿孙女,保佑他们一切安好。为表诚意,信徒愿为佛祖重塑金身,只求得佛祖慈悲。”
而后,老太君由磕了几个响头,从怀里掏出来一个铜像,将之放在地上,遂又盯着那铜像看。
那铜像铸的栩栩如生,一武将打扮的人左手握长剑,右手指天,颇有几分指点江山的气势。这人不是别人,正是老太君死去的丈夫——苏老将军。
“老头子,我知道你不喜欢我这样叫你,但是这么些年过去,就算你不肯承认,你也不再年轻了。”
“你当年娶我的时候,说要陪我一辈子,怎么就一个人先走了呢?”
刘氏鼻头一酸,落下几滴泪,像是打开了话匣子一般,说个不停,“这么些年了,你找到咱们小儿子了吗?找到了就记得托梦告诉我,我也好放心,找不到也别太着急,可能咱们小儿子还活着,只是我不曾见到罢了。”
“你说咱小儿子会不会怪我?他肯定怪我当年没有阻止他出征,结果老大回来了,他没回来。老头子,你怎么走的这么早?我遇到什么事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老头子,下辈子,咱们还在一起,只是下一次,我要走在你前头。”
这么絮絮叨叨的说了半天,刘氏才收了铜像,去了后山的禅房歇息。
苏渝因公不在府上,老太君又去了金光寺,这府上的人儿啊,都生了些旁的心思。
这一日,云烟正在指挥下人打扫祠堂,她是个细心的人儿,以她的聪慧,若是嫁到寻常人家,准是个极好的当家主母。
“你们两个,把供桌擦一下,还有你们几个,擦列祖列宗牌位前,一定要先跪拜一番,莫要惊扰了列祖列宗。”
底下人等皆应“是”。
云烟在一旁提点着,不时帮下人摆摆桌椅,递递毛巾。
她是个性善之人,没有一点儿主子架子,下人们都很敬重她。而对于段玉灵,与其说下人们敬重她,倒不如说是下人们惧怕她。
云烟正要说什么,只是话到嘴边,却被人硬生生地打断,“哟,三妹这才刚得了一点权力就这么颐指气使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位官家小姐呢!”
来者正是段玉灵,走起路来一摇三晃,极尽风骚。
她这幅样子,恰是云烟最讨厌的,将军又不在,这么扭给谁看呢?也不怕闪了腰?
有时候,你越善良,旁人越会得寸进尺,忍无可忍的情况下,就无需再忍,“是啊,总比二姐现在手无半点权利的好。”
段玉灵到底也是再府中斗了这么些年的人了,什么场面没见过,只是差异云烟为何也像是开了窍一般。
“三妹终究是年轻了些,抒丫头生就一颗玲珑心,她之所以要立你的女儿为嫡,不过是因为你们母女二人于她而言有利可图,三妹不会看不破这些伎俩吧?
云烟莞尔,她自然知道段玉灵今日来就是为了挖苦她的,她又怎么会遂了她的意?
“那就有劳姐姐提醒了,至少我对二小姐而言还有利用价值,哪像姐姐连二小姐的一颗棋子都算不上。”
“不愧是小门小户的出身,连被人利用都说的这么冠冕堂皇,她一个不受宠的嫡女,能成什么气候,你也不怕跟错了主子!”
“跟没跟错主子云烟不清楚,云烟只知,我朝嫡庶尊卑有别。”
“三妹这是什么意思?”段玉灵声音微冷,竟然在她面前提嫡庶尊卑?
云烟轻笑,“没什么意思,就只是表面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