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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节
中外沟通的“反E型”路线图:“一带一路”倡议的千年雏形

一、两千年前的两次中外沟通事件

数千年来,中西方之间的互动影响与策应,因其“多米诺骨牌”的连锁效应,叙述甚需笔墨,故在此仅就中外沟通的三条外向路径做一必要交代。

更具启示价值的中西比较之历史起点,大体始于16世纪中叶,这是一个较具共识的判断。大约500年前,中国与欧洲同处在一个起跑线上。此后,西方奔跑向前,直上高峰,而对于中华民族来说,却是充满痛苦和灾难又充满着希望与憧憬的几个世纪。 然而,就文明的相互影响而言,或许500年的尺度仍旧略显短促了一些。当我们从两千年的尺度上来考察的时候,至少有两个事件的后续影响对于东西方而言都是远远超越了500年的范围,且其变迁路径均与我们今日所言的“一带一路”倡议有关,故值得一叙。

打开中国古代地图,我们会发现,华夏文明诞生于一个地理相对封闭的区域。中国的东南方濒临大海,西南方有青藏高原和云贵高原做屏障,更有“世界屋脊”喜马拉雅山脉,西北方向有昆仑山脉和天山山脉环绕,而在中国的北方有阿尔泰山、阴山和大兴安岭,在广阔的内蒙古高原上依次连绵不断。东南的大海和三面环山,阻隔了华夏先人与世界大规模沟通的可能,在大航海时代到来之前,如欲与世界连接,就只有打通陆路。

事件之一:中国汉朝对匈奴的战争,最终或许导致了罗马帝国的灭亡。

公元90年前后,东汉的窦宪为立功赎罪,大破北匈奴于金微山(大约为今蒙古国西北的阿尔泰山), 匈奴残部西迁,逐步吸收所经之处的土著族群,在离开蒙古国故地约四百年后,匈奴王阿提拉(Attila,公元434—453年在位)兵临罗马城下,成为欧洲的大威胁。 在北匈奴逃往欧洲的路途中,攻击沿途的日耳曼蛮族(包括西哥特人),日耳曼蛮族蜂拥而至西方,寻求罗马帝国的庇护。定居于罗马帝国内部和周围的日耳曼蛮族的生育率很高,人口众多,作为罗马帝国的雇佣军,逐步取得了军队的支配权,罗马皇帝逐渐成为蛮族的傀儡,直至公元476年,西罗马帝国彻底崩溃。 自西罗马帝国灭亡到15世纪文艺复兴运动之间长达1 000年的历史,也就是所谓的“黑暗中世纪”。

应该说,窦宪恰似传说中的那只蝴蝶,其翅膀的扇动,无意中促成了遥远欧洲数百年后的狂风暴雨。 从东汉击溃北匈奴致其西迁,直接或间接导致了欧洲史上的蛮族入侵、罗马帝国灭亡、中世纪开始等一系列连锁反应。这既是欧亚大陆桥所体现的东西方文明普遍联系的一个例证,也体现了对于东西方文明之相互影响,需要从千年史的长程维度来加以考察,才可更为清晰地展现其演化脉络。

事件之二:汉代佛教传入中国与本土道教的兴起。

尽管汉代佛教何时由何路径开始传入中国,历史学家尚存争论,但主流的观点认为,东汉明帝梦见金人,遣使入天竺,以白马负经而至,立白马寺于洛阳城西。也大体在这一时期,在佛教输入的外部刺激下,中国传统的神祇信仰因被激发而发展成为本土的宗教——道教。 因道教之抗衡,佛教未能完全笼罩中国。佛法在初来之际,在北方较为盛行;而南方则萌生了中国本土化的道教。后世之佛教四大石窟(洛阳龙门石窟、大同云冈石窟、敦煌莫高窟、天水麦积山石窟)均在北方,而道教祖庭或名山多居于南方(江西龙虎山、四川青城山、湖北武当山等)。 这种南北思想因抗衡而均衡的特点,也是促使中国文化更具包容性的因素之一。

佛教之传播路径,也就是张骞“凿空”西域、班超率属员36人打通丝绸之路的线路。东汉明帝派遣使者秦景、王遵等十二人,出使西域,在大月支(今阿富汗至中亚一带)写得佛经四十二章。 后来,唐代玄奘大师西天取经,大乘佛教来到中国,也是循着这个路径,经秦凉高昌等地,越新疆北路,经中亚地区、阿富汗而进入印度境内。 印度坐落在南亚次大陆上,位于中国本土之南(略偏西),但缘何却叫作“西天取经”呢?大概是由于其路线“先西行而后南折”,而最为艰难险阻的一段路程在于西行之途吧。

另外,在唐朝,与玄奘同时代的王玄策,曾多次出使印度,并创下了“一人灭一国”的战争史和国际关系史奇迹。 从王玄策所行路线看,所取的是新开通的吐蕃(西藏)、泥婆罗国(今尼泊尔)的“车道”,这比玄奘去印度时走的路线要近。也就是说,唐王朝与印度之间有另一条通道,即由唐蕃古道经尼泊尔进入印度。这大体也就是汉武帝通“西南夷”而开辟的自中国西南地区至今日越南、印度等南亚和东南亚诸国的道路。这条路线进一步延伸,还可以经由南亚次大陆或中南半岛,取陆路或海陆,直达欧洲或西亚地区。这也就是后世“茶马古道”的隐约雏形。

二、“一带一路”倡议的千年雏形:北线、中线、南线的“反E型”路线图

结合前述的分析,古代中国与中亚、欧洲等国的交往路径大致有三条:

一是“北线”。也就是汉代击溃匈奴后,北匈奴逃跑的路线。后来宋元交替之际,成吉思汗麾下的蒙古军队,一直攻打到多瑙河畔,也大体就是循着这条路线。这条路线就中国本土的早期发展而言,其实际价值大多属于传说性的,其对西方文明发挥作用的机制也是间接的。或因北方游牧帝国强大后的向西征伐,或因游牧民族战败而溃逃,均具有多米诺骨牌效应的连锁反应特点。但是,其影响却不像多米诺骨牌效应那样颇具规律可循,更加类似于台球比赛中的“撞球效应”。诸球连环相撞后,到底会去向何方,即便是高手也往往难以预料。从这个意义上讲,但凡经由“北线”而发生之东西交流事件,往往是震古烁今、影响千年的。

二是“中线”。系由张骞、班超等开拓的古丝绸之路,东汉佛法由白马西来、唐玄奘西天取经等,均发生在这一条全世界最为著名的丝绸之路古道之上。

三是“南线”。就是王玄策出使印度的路线以及古代西南地区的“茶马古道”。抗日战争时期的滇缅公路补给线,也是这条南下的路线。公元12世纪初叶,宋室南迁,建立南宋政权,由于金、西夏、吐蕃、大理等国阻隔,丝绸之路断绝,转而大兴南洋海上贸易,也就是今日所称的“海上丝绸之路”, 总体上也可归入“南线”的大概念之中。

这三条路线的历史形成,系中国山川形势使然。中国地势大体西高东低、河流多自西向东入海(中国甚少南北走向的河流,也无向西之河流,隋朝开凿运河,也正是这个缘故),向西路线多为崇山峻岭、沙漠戈壁、深谷激流所阻绝。因此,尽管历时千年,这几条东西方向的通道仍旧具有很强的现实价值。这三条“北上、西出、南下”的路线呈“反E型”,这是千古以来,中国文明主动谋求向西发展,或其向东发展过程因各种原因而略显顿挫之际,或主动或被动地开启的经济文化交流新通道。应该说,这三条路线中的“中线”和“南线”,已然大体勾勒出当下“一带一路”国家倡议的雏形。 rR0dA1/rN2Q6NWFBhHzMCHEcG7XhkJc6Ukj5HpjBNlyzD+jwqg4GhawBVf0fnEJ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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