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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字距离
筱露

01

《六字距离》

文/筱露

2021.8.12

窗外,蝉鸣声灭。雨水拍打着屋檐,落了一地淅沥的清凉,听风闻雨。

文诗月听得见却闻不见,感冒了,鼻塞头痛。

刚吃了药,她打算等药效发挥作用就去闷头睡一觉。

她人倚在窗边,手中相机里的取景器由近及远。

半敞着的窗户玻璃雨渍斑驳,暗天压着黑地。茫茫雨雾如无边无际的蛛丝一般,织起芸芸人间。

湿漉的长街人来伞往,脚下踏着水花经过大小店面,一路延至镜头之外。

“咔嚓”一声,这一幕被静止在了相机里。

文诗月拨回按钮,低头看了看屏幕上刚拍下的雨景,轻弯了下唇角,眸子清湛,淡淡的酒窝若隐若现。

她身处勐镇这座民族风情浓郁的边城,眼下因步入雨季,而莫名添了味水乡的离离风韵。

“叩叩叩”,门被轻轻拍响。

文诗月搁下手里的相机去开门,是客栈的老板娘岩香。

“香姐。”她朝来人莞尔一笑。

“月,你下午出去吗?”岩香询问。

文诗月感冒,加上下雨,也就没出去的打算。眼下见岩香这么问,便也猜到她的来意。

她遂开口,淡如水的嗓音里掺了点儿瓮声瓮气的鼻音,反倒是让她整个人平添了些难以言说的故事感。

“我不出去,你找我看店?”

“啊……对。”岩香有些着急地说明情况,“岩睿跟人打架,老师让我去一趟学校,小杨今天休息,这一时半会儿找不着人……”

“那你快去,我帮你看着。”文诗月很是干脆地应下。

岩香听文诗月声音不对,不由打量着她。

素着的白皙小脸没了血色,粉嫩的嘴唇也变得干涩晦暗。但这姑娘到底是底子好,就算是气色差也挡不住她脱俗的相貌。

“你声音不对,脸色也不好,这是感冒了?”岩香见文诗月点了下头,暗忖作罢,“那还是算了,我暂时关门,等我……”

“没事,我就是有点儿热伤风,吃了药不打紧。”文诗月打断岩香,打起精神来,“睿睿的事要紧,你赶紧去吧。”

她独自一人来这儿也有一个礼拜了,跟这个年长她几岁的单亲妈妈聊的来。加上人生地不熟,出入多番受岩香照顾,成了一见如故的朋友。

出门靠朋友,这朋友还不太容易,一个女人开着客栈独自一人把孩子拉扯大。

孩子又不太省心,因为孩子的事,帮忙看店也不是头一次。

一回生二回熟,业务还行,举手之劳罢了。

“那就麻烦你了,晚上弄点儿适合你吃的。”

“我不跟你客气。”文诗月爽快地点头。

话毕,她关上屋里灯,带上手机转身迈出房门,反手关门跟岩香一道下了楼。

……

岩香走后,文诗月站在门口欣赏了一会儿庭院里的落雨,直直落入水井,困意也随之渐渐冲上了天灵盖。

她打了个哈欠,醒了醒不太通气的鼻子,转身走到前台处,伸手跟摆在台面上举起爪子的招财猫击了个掌,顺势坐在了里面的椅子上。

灯光馨柔的前台大厅里播放着歌曲,外面的雨点声成了它的打击乐器,送来泥土的气息。

眼下没有客人进出,空调的温度调试的刚刚好,清净也心静。

文诗月靠在椅背上,目光停留在抬眼处的一幅字上,也是这家客栈的名字——竹土寸。

一周前,她拖着行李找定好的酒店,经过这儿时就被店名给吸引了进去。

没想到内里也是她喜欢的风格,高两层的改良四合院,前院带后院,古朴与现代结合的设计。

她当下就退了酒店,选择了这儿。

这里哪儿都挺好,唯一的缺点可能就是水电有点儿不太稳。

风光再无限,条件也有限,自然比不得大城市。

思绪是被手机铃声给拉了回来。她一看来电显示,是她大学室友兼闺蜜周芊。

“外面的世界美好到你都不搭理我了?”

一接通,周芊掩不住埋怨的语气沿着电话线递了过来。

“没记错的话,我不前几天才搭理了你。”

“嘁,你也知道是前几天了,玩的怎么样啊?”

“我昨个去了间寺庙。”文诗月答非所问。

周芊对于文诗月的脑回路总是佩服,“嗯”了一声,示意她继续。

“住持说我蛮有慧根,很适合干他们这行。”

周芊一听“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言下之意一个人在外玩的很平静,平静到了可以出家的地步。

“现在寺庙流行收女和尚了?”

文诗月眼皮有些撑不住了,干脆趴在桌子上回答,“不是,他介绍我去隔壁尼姑庵。”

“所以你是打算转行在那定居了?”

“那倒也不是。”文诗月说,“我觉得我对尘缘未尽,婉拒了。”

周芊爽朗的笑声就没断过:“那既然尘缘未尽,有艳遇吗?”

“没有。”

“不可能吧。”周芊一嘴的不可置信,“就你这长相这身材这性格,艳遇之首啊!”

“可能这边的人不喜欢我这一挂的呢。”

“少来,你这一挂我一女的都喜欢。”

“那要不你变性吧,我等你。”

电话那头又是一声抑制不住的笑。

“我怕我男朋友追杀你。”周芊问,“那你打算再待多久?”

“事没办完,看情况吧。”文诗月嗓子有点痛,清了清嗓子。

“还是工作狂。”周芊谑了声,隐约间听出文诗月的声音不太对劲,忙问:“你怎么说话这声音?”

“没事,有点儿小感冒。”文诗月顿了顿,慢悠悠道,“可能是拒绝了出家,得罪了菩萨。”

“哈哈哈,你变幽默了。”周芊笑道。

“我以为我一直还挺幽默的。”

“你感冒我不逗你了,说个正事。”

“嗯。”

周芊说:“这不毕业季了嘛,我这儿有个选题,帮个忙给点儿过来人的意见。”

“原来是抛砖引玉,难怪这么火急火燎的给我打电话了。”文诗月打趣。

“嘿,你能不能行了?”

“能。”文诗月笑,“什么选题?”

“暗恋。”

文诗月眼睫微微一颤,昏昏欲睡的脑子不知道为何因为这两个字骤然一醒。

暗恋,多么遥远美好而又酸涩的词语。

那边周芊还在继续:“我可是记得你说过高中那会儿暗恋过一个男生,还记得多少,给姐姐来点儿灵感。”

文诗月被点名忆往昔,又愣了一秒。

算起来也有九年未见,不是一两年,也不是三五年,是九年。

星霜荏苒,人生又有几个九年。

倏然再被提及青春时拼命暗藏的心事,而今似乎也成了一种蒙了尘的回忆。

尘起念灭,随风消散。

就像是上辈子发生的事似的。

“睡着了?”周芊见那边突如其来的一阵沉默,不由得一问。

“没。”文诗月淡淡地反问,“那你还记得你九年前喜欢的人吗?”

“也是,我连名字都记不全了。”周芊表示认同。

文诗月想了想,提议道:“你不如在平台开个话题,我想应该会有很多人很乐意给你灵感的。”

“哎对,这是个好办法。”

“能让我休息了吗,姐姐?”

“能能能,记得吃药,严重的话去医院。”

“知道。”

“有事给我打电话。”

“好。”

挂电话前,周芊还是问了文诗月一句:“话说你就真不记得了?”

“嗯,挂了啊。”

结束了通话,药效也噌噌而起,挡都挡不住。

太疲倦了,眼皮重如山。整个人又像是漂浮在空气中浮絮,头重脚轻,不着地。

文诗月把整张脸都藏进臂弯里,耳边的歌曲播放到尽头,自动换了下一首。

“下雨天了怎么办

我好想你……”

她闭着眼睛,明明极其的困乏疲累,脑子却又不受控制地拼凑着一些久远的画面,渐渐明晰。

盛夏,暴雨如注,公交站台,十五岁的少女。

文诗月站在站台下躲雨,雨串敲击着地面,潮湿将热气挥发。

她不经意的一转头便看见了他。那个她后来在书店乃至附近反复去过好多次,却再也没出现过的男生。

可是这一刻,以为再也不会再见的长久失落感,被这突如其来的惊喜打得措手不及,心跳比这暴雨更为激烈。

开心与紧张相互交织,无法克制。

她忽然就对那句“想找找不到,不找自动现身”的歪理变得深信不疑。

文诗月低着头抿着唇,强装镇定。强装着一个成熟冷静的青少女,不露出任何的破绽。

可紧紧攥紧包带,不知是汗还是雨水的粘腻手心,始终出卖了她心底伪装的淡定。

他们之间稀稀拉拉地站着几个人,也挡不住身高优越的他。却又那么恰如其分的,成为了她偷看他的自然屏障。

他的意外出现,让文诗月余光里的视线再也离不开他,是这雨中最夺目的独一风景。

少年短发清爽,发尖掺着雨里的一丝水雾潮气,却并不显丝毫狼狈。

他穿着白色短袖T恤,肩膀宽阔。黑色的休闲长裤,双腿颀长。

单肩挎着背包,双手抄着兜。

人简单地往那儿一杵,如青松白杨,恣意又清朗。

从文诗月的这个位置看去,只能看到他弧度流畅的侧脸。

放松的唇角,高挺的鼻梁,纤长的睫毛,刘海下薄薄的眼皮。

还有那微微上勾的眼尾边缀着的那颗不深不浅,却叫人一眼难忘的痣。

他在看雨,雨应该也会感到荣幸吧。

文诗月暗自偷笑,笑自己的突然矫情。

公交车冲破茫茫雨帘由远及近,最终停在了他们面前。

他迈着长腿上了车。

下一秒,文诗月也鬼使神差的跟着上了公交车。

她也不知道这是几路车,会途径哪儿,终点站又是哪儿。

她更不知道自己这是哪里来的勇气,头脑一热去跟踪一个连名字都还不知道的男生。

她明明只是来躲雨的。

但她心里有个声音一直在提醒怂恿着她,如果不跟着上去,就可能再也见不到了。

跟上去至少能同行一段路,能知道他的目的地,或别的有关于他。

心里宛若有一颗种子在蠢蠢欲动,在雨水的浇灌下,生了根,冒了芽。

车上还有很多空座,文诗月看见他坐在靠门这边倒数第二排。

怀揣着慌乱的心情,面上却表现的异常冷静。

她不动声色地撇了他一眼,他在看手机,很是随意地抬了下头。

文诗月立刻移开目光,下意识伸手做了个捋耳边发的动作,却忘了自己扎的高马尾,耳边并没有碎发。

她目不斜视地经过他。余光里,他戴上了耳机,视线也早已重回到手机上。

就着后排落座,微微地前倾,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洗衣粉清香,跟他一样清新干净。

能从车窗上看到他与雨水交织的侧脸轮廓,能静静地欣赏他的后脑勺。

窗外是雨欢,窗内是悸动。

原来做一个偷窥者,似乎也变成了一件无比开心的事情。

她竟然还听到他耳机里播放的是什么。

是歌声,愈发的大声,清晰,像是就贴在她耳边吟唱似的。

“……你会不会突然的出现

在街角的咖啡店……”

渐渐地,窗外的雨,眼前的人越来越模糊。

忽然,一个急刹车。

……

文诗月眼前一黑,脚下像是踩空了,蓦地一蹬,整个人都惊醒了。

耳边依然是雨声混着歌声,随着悠扬婉转的磁性嗓音结束最后一句。

“……好久不见”

文诗月趴在桌子上缓神,原来是做梦。

多少年没梦到过他了,居然因为周芊的话梦回当年。

还那么的真实。

“老板娘。”一个女人的声音猝不及防地从头顶传来,“还有房吗?”

文诗月一边抬头一边回答着:“还……”

“有”字因为她始料未及地撞进了一双漆黑深邃又冷淡的眼眸,而卡在了嗓子眼儿里,上下都不是。

女人旁边的男人一身黑T黑裤,身姿高大颀长。短发剃的很短,利落分明。

薄唇虚虚揽揽地叼着一支未点燃的烟,五官深刻成熟,极为英俊。

因为被身边浓妆艳抹的漂亮女人挽着,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子的浪荡不羁。

文诗月整个人处于一种不可思议的震惊中。

她紧闭着双唇,好像顷刻间跌进了庭院里的水井,被井水和落雨淹没了口鼻,说不出话来。

跟刚刚梦里的他明明一样,又好像哪儿哪儿都不一样。

这可是勐镇啊!

他怎么可能会在这出现。

难道是?

炸梦了!

一切仿佛恍如隔世,是那般的不真实。

男人淡定地在文诗月的眼前打了个响指。

收手时,修长的手指顺便抽掉嘴上的烟,夹在耳朵上,单手撑着桌沿俯身往前。

他的目光停在她压出红印的小脸上,嘴角缓缓勾起,眉骨一挑,拖着尾音慢条斯理,像是在调戏。

“有房吗?老板娘。” HV5jSp8O57Patk5seFIlji1RSWZXdx4xOYVHPP/pXX4dpZ8uz1zzMsWzz+oB6bR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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