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还早,也才刚熄灯,夏嘉澜不可能这么早睡。
没一会儿,宿舍里想起了咚咚咚的敲门声,胡洋吼了声:“谁?”
门外响起夏嘉澜欠揍的声音:“我,你爸爸。”
胡洋正要拎着床头的抱枕砸门上,夏嘉澜的声音顺着门缝又传进来:“阿晏,出来透透气。”
温呈晏不太想起来,他就很纳闷,有什么事还非得见面说,打字就不行?
他拉开宿舍门,眉眼间的不耐显而易见:“打字不行?”
“懒得打字。”夏嘉澜啧了声,有点不满“不是你问我事儿啊,你怎么一点都没求人的态度。”
两人走到了走廊的最角落靠窗的位置,温呈晏拉开窗户,嗖嗖的凉风往里灌,吹得夏嘉澜鸡皮疙瘩汗毛全都立起来了。天气虽已入了春天,但还没有到特别暖和的时候。
“卧槽,你开什么窗户!”夏嘉澜穿的短袖和大裤衩子,冻得直跳脚,躲到了没有开的那一扇后面。
温呈晏看他的模样,笑了声,没什么所谓道:“透透气。”
夏嘉澜搓着手臂:“透气也没必要开窗户吧。”
温呈晏扭头看他,“不是你非要拉我出来透气的?谈什么,说吧。”
“?”夏嘉澜一脸疑惑:“你好像搞错咱俩的位置了吧,你不是在问我?”
“对啊,你说。”温呈晏一副理所应当。
“......”
夏嘉澜没着急说,而是从口袋里摸出烟,给温呈晏递了递:“要不?”
“不要。”
“你打听这么多干嘛?”夏嘉澜吸了口烟,烟雾又继而顺着风朝反方向扑在了他脸上,夏嘉澜咳嗽两声,又说:“怎么,看上我妹了?”
想起什么,他咧着嘴笑出来,“哦对,我忘了,你是个和尚。”
温呈晏:“......”
他们大一才开学的时候,温呈晏出色的外表外加保送的成绩就吸引了同届女生和学姐们的注意。每天的情书、表白、送东西的接连不断。
起初温呈晏到还能受得住,但时间一长,不乏有那种追得紧的,他也烦了,直接跟人家说他不谈感情,对谈恋爱没兴趣。
一传十,十传百,B大基本上就传开了。
女生们痛苦惋惜,纷纷想着到底是何方神圣才能摘下这朵高岭之花。
可三年过去,这朵高岭之花依然独立摇曳着,没人能采的下来。都猜想着男神是不是早已经心有所属了,要不然就是性向有问题。
像他们这些混的熟的学生、朋友,只觉得温呈晏是性冷淡,活得跟个和尚似的。
温呈晏斜靠在墙壁上,目光望向窗外,眉目间萦绕了一层淡淡的月辉,他说:“我要看上你妹,用得着打听这么多?”
“你别说你真看上了。”夏嘉澜脸上的调笑消失,一副警惕的模样看温呈晏。
“我还没那么禽兽,小孩罢了。”他收回目光:“你到底还说不说,不说我睡觉去了。”
夏嘉澜手臂搭在窗台上,身子斜靠着,没个正行。“我姑姑和姑父感情也还好,就是聚少离多吧。我小时候他们总是看他们同进同出,之后生意越做越大后,基本上回家都很少了。”
“那盛眠呢?”温呈晏说:“他们工作忙,不管孩子?”
夏嘉澜:“也不是,眠眠之前是我奶奶带着,奶奶去世后,眠眠也大了,简单的自理能力也都会,我爸就会照看一二。”
“不过我姑姑和姑父对眠眠都很好,几乎是有求必应吧,除了陪伴。”
温呈晏垂着眼皮,长而直的睫毛在眼窝处打下一片暗影,看不清眼底的情绪。
夏嘉澜凑近了些,迟疑的问:“阿晏,你为什么这么问?”
“也没什么。”温呈晏抬头,眼底情绪难辨,“就今天看见他们一家人团聚了。”
“奥,我还以为你知道了什么呢。”夏嘉澜松了一口气。
“那边俩人,干什么呢!”楼道中靠近楼梯的一侧,传来宿管阿姨中期十足的吼声,吓了温呈晏和夏嘉澜一跳。
紧接着又一道吼声跟着而来:“宿舍楼不让抽烟不知道?哪个宿舍的?”
—
帝都天气逐渐回暖,枯枝上悄无声息的发了新芽,不知不觉中,整棵树就淬满了绿,洋溢着喜意。
学生们也早就褪下了厚衣,简单的蓝白校服更衬得身姿轻盈。
靠窗的位置开着窗,阳光瀑满课桌。
盛眠侧趴在课桌上浅眠,垂下来的发丝挡住了她大半张的脸,清浅的呼吸吹得垂在鼻翼的发丝浮动着。
她昨晚上睡得晚了,早上又起得早,天天顶着个黑眼圈来上学,觉完全不够睡,只能在课间补救补救。
高中的课间虽是短暂,但对于学生们来说,却是难得的睡得正香。
上课的铃声已经打了预备铃,可趴在桌上的盛眠没有半分动弹。
司淼淼拍了拍盛眠的肩,“眠眠,起来,该上课了。”
盛眠不耐的皱了皱眉,而后整张脸埋进了底下的草稿纸里,过了片刻,才慢吞吞的爬起来。
被压着的那半侧脸已经印上了印子,她睡眼朦胧的耷拉着眼皮。
“诶?眠眠,你画的这是什么啊?”司淼淼似乎从盛眠抬起的手臂缝隙间看到了什么,倾身凑过来看。
盛眠背脊一僵,整个人瞬间清醒了。在司淼淼还没完全看见时,眼疾手快的随便抽了本书遮挡住了。
司淼淼看了个寂寞,不依不饶的要扒着看:“你挡什么?画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没什么。”盛眠摇头,捂得死。
恰好老师进来,盛眠转移注意力,提醒司淼淼:“老师来了。”
司淼淼意犹未尽的撇了眼被盛眠捂住的地方,不甘心的撇嘴:“小气。”
“……”
盛眠半分没移动草稿纸的位置,拿出该堂课老师所对应的试卷覆在草稿纸上。
而后,在没人注意她刻意的动作时,轻轻,轻轻的掀起试卷一角,露出了那张完整的小插画。
梧桐树与路灯一侧而立,枝丫遮挡了大部分的灯光,光晕洒下,落下斑驳的光影。
男人站立在光晕之下,看似随意却身姿挺拔,眉目清冷,下颌抵着领口,低头把玩着手机。
上面的画不是之前随手画的动漫人物,而是某个人,真真实实的某人。
盛眠掌心捂住脸,轻揉了揉,觉得触及肌肤的指尖都是发烫的。
她怎么画了温呈晏呢。
…
这节课盛眠上的有些心不在焉,大半的注意力都被画吸引了去,以至于下课时蔫蔫的还跟没睡醒似的。
“大消息大消息!”老师一走,林淮压着声音,顶着张试卷转过来状似要问题,但口中的话与题截然相反,“一中的消息你们知道了吗?”
司淼淼才想去偷摸翻看盛眠的画,被林淮一打岔,注意力瞬间跑偏,“什么消息?”
“一中高三一直考年纪第一的那个女生跳楼了。”
虽然林淮刻意压低声音,可八卦这种事,人人都喜欢听。话落的瞬间,周围不约而同的响起惊呼声。
盛眠的思绪也从那画中抽离出来,“跳楼?为什么?”
他们都想不明白,明明已经是年纪第一了,不出意外,肯定能考一个理想大学,怎么还想不开跳楼。
林淮见都调动起了他们的兴趣,继续说:“听说好像是她的父母离婚了,她承受不住才跳的楼,现在一中都在压这事,高考在即,尽量不外传的。”
“不至于吧,父母离婚把自己命搭进去,想不通想不通。”
“谁知道呢,可能人家压力本来就大吧。”
“不过现在好多父母在孩子高考完后去办离婚的。”
“诶?如果你父母离婚你要跟谁?”
“没有这种可能,我爸妈腻的发慌,我天天吃他们狗粮,我算是知道了,我就是那个意外。”
周围同学七嘴八舌的讨论着,基本上全都围绕着离婚这个话题。
盛眠烦躁的揉了揉头发,心底下意识的有点反感这样的话题。
插嘴问了句:“那女生现在怎么样了?”
林淮:“人好像是抢救回来了,但基本上后半辈子只能在床上过了。”
又是一阵唏嘘。
…
今天又要补课,盛眠在学校吃了晚饭后提前离开了。
爸爸早在昨晚就打电话过来说他订购的单反到了,今天放学让小张叔叔送过来。
盛眠出校门的时候,一眼就看到了等她小张叔叔。
“眠眠,这里。”
“小张叔叔。”盛眠跑过去。
“这是盛总给你买的单反,千挑万选的,可宝贝了。”小张叔叔把单反包递给盛眠看,“各方面都已经调好了,现在就能用。”
“谢谢小张叔叔。”
盛眠迫不及待的打开包,质地光滑的手感,一切都是崭新的。
“眠眠,时间晚了,我送你回家吧。”
盛眠摆弄着单反,先对着小张叔叔拍了张,眉眼弯起:“不用了,我想路上拍拍照。”
小张叔叔失笑:“那行吧,你注意安全。”
…
学校到公交站的距离,盛眠一路走一路拍。
宽阔街道两旁的路灯亮起,给这个世界又添了抹色彩。
上下班的人间烟火、围了一群人的街边小摊、相互吵架的两条狗、手拉手一起散步的爷爷奶奶。
一一定格在了盛眠的镜头下。
公交站要到了,她刚要收起单反,不经意间就看到站牌下站了个人。
温呈晏站姿散漫,微垂着脑袋看手机。远处的路灯光线折射在他身上,在脸上落下了明暗不一的光。
正对着盛眠的那侧耳朵里塞着白色的蓝牙耳机,与下颌的轮廓交接成一条弧线。
他穿了件浅蓝色的牛仔裤,衬得双腿笔直细长,裤腿下方,露出了一截白皙的脚脖子。
盛眠呆呆的看了两秒,又重新的摸出单反。
调整焦距,虚化远处来往的车辆,昏暗与光线相交相合。
这一幕,好似温呈晏突然间充满了烟火气息,淡化了身上的疏离,与这个世界完美的融合在一起。
似有所感般,在盛眠按下快门的那一刻,温呈晏突的扭头看向了镜头。
盛眠:!!
温呈晏微眯了下眼,似是看清了不远处的小姑娘。
微拧的眉心舒展开,话里都染上了笑意:“偷拍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