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温呈晏身形一怔。
小姑娘看他的眼神小心翼翼的,像初生的小鹿般,雾蒙蒙的。又好像是真的在苦恼擦不干净脸上的眼影,预料到了他可能不会答应,垂下视线,长长的睫毛掩盖了眼底的失落。
眉心微动。
这一刻,温呈晏突然生出了些恻隐之心。
“给我。”他拿过盛眠手里的是湿纸巾,又绕过桌子坐到了她身边。
这一来一回不过几秒钟的时间,可在盛眠看来像是在过慢动作般,她从开口提了这个要求后就有点后悔了,到后来也不奢望他能答应。
可温呈晏什么也没说,直接坐到了她身边。
“把头转过来。”他说。
盛眠有些机械的动了动身子,缓慢的转了过来,一双桃花眼飘忽不定,始终没敢看温呈晏。
因为紧张,裙摆下的那双细腿都开始发抖。
即使这样,盛眠也没忘颤着嗓音提醒,“哥哥,你轻一点。”
“别弄花我的妆。”
“……”
温呈晏准备上手的指尖一顿,唇边溢出轻笑,“事儿还不少。”
“坐好了。”
干净的男性气息靠近,盛眠不由的屏住呼吸,全身的感官一时间放大。
温呈晏清浅的呼吸吹拂在她脸上,盛眠仰着脑袋,由远及近般的看着那张俊脸靠过来。
心跳瞬间加快,仿佛快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能清晰的感觉到脸上蔓延上来的热度。
在温呈晏拿着湿巾的指尖触上她脸颊的那一刻,盛眠一把攥住了衣摆,眼睛顺势也闭上了。
这一段时间很短,可在盛眠看来却格外的漫长,让人悸动又煎熬,沉迷又眷恋。
直到手中的衣摆被人揪了揪。
盛眠轻颤着眼睫,睁开眼睛,看到温呈晏扯起唇角,无奈的笑,“娇气包,你攥我衣服干嘛。”
盛眠一愣,低头看去。
!!
她抓错了,她竟然抓的是温呈晏的衣服!
盛眠急忙松开手,那衣服上留下了道道清晰的皱痕。
像一簇火般从心口汇聚猛的窜上了脑门,盛眠觉得自己的脸颊火烧火燎的,恨不得直接用脑袋砸出个地缝钻进去。
温呈晏拍了拍她脑袋上的小揪揪,话里还含着零碎的笑,“抓皱就抓皱呗,又没说让你赔。”
“……”
…
眼看着日头都要落山了,温呈晏出了趟洗手间。两人没多耽搁,一齐往外走。
天边已经染上了层层霞光,缕缕缠绕着云霭,晕染出别样的绚丽,煞是好看。
盛眠拿出手机对准天空定格下了这一刻的美。
温呈晏陪盛眠站着,他对天空的景色不感兴趣,随意望了望四周,就无意间瞥见了刚刚从旁边餐厅里走出来的男女。
甚是亲密。
他虽然是近视眼,但度数不大,即使有过一面之缘,但认个人还是很好认的。
温呈晏盯着那人的背影发怔,渐渐陷入了沉思。
“哥哥,你看,好不好看?”
盛眠找了几个角度拍摄了几张照片,举着手机过来拿给温呈晏看。
见温呈晏发愣,“你看什么呢?”说着,盛眠的目光也顺着他的的视线看过去。
脑袋才扭到一半,眼睛就被一只节骨分明的大掌捂住了,他掌心干燥,指尖处仿佛还沾染着之前洗过手的细微的凉,依稀能闻见淡淡的洗手液的味道。
盛眠整个人怔住。
大脑已经不受控制了,出于本能,她抬起手臂,小手覆上温呈晏的手背想要扒开。
但两人肌肤接触的那一刻,盛眠慢半拍的反应过来——她摸了温呈晏的手。
四舍五入,应该算是两个人拉手了吧。
她指尖微顿,不由得握紧了他的手几分,有点舍不得放下来。
他手背是冰的,她掌心是热的,结合的那一瞬间熨帖着盛眠那颗不断跳动的心。
“你干嘛呀?”
嘴里还说这埋怨的话,仿佛这样既能隐藏着她那小心思,又能握的更久一点。
温呈晏一只手捂着盛眠的眼睛,另一只手按在她的肩膀上,指腹用了些力道,推着她往前走。
声音淡淡的,“少儿不宜。”
盛眠反应了一下,才意识到他不让自己看是刚刚那边有少儿不宜的画面?
脑海中一瞬间浮现了什么乱七八糟激吻的画面。
脸上涌过热流,甚至还在怀疑自己的脸是不是烫到温呈晏的掌心了。盛眠舔了舔唇,把画面甩出脑海。
想到刚刚,温呈晏看的入神,叫都不理,盛眠嘟嘟囔囔的说了出来:“那你刚刚还看得挺入迷的。”
温呈晏似乎是停顿了下,说:“我成年了。”
“……”
年龄果然是一道不可逾越的鸿沟!
直到拐出了这条街,温呈晏才放开了盛眠。
盛眠不由得松了口气。
脸上似乎还残留着男人掌心洗手液的气味,淡淡的,很好闻。
…
时间也晚了,两人在小区附近的面馆吃了碗热气腾腾的面,便回了盛眠家。
盛眠吃的有点多了,肚子有些不舒服,回家后就跑进了厕所。
出来后没在书房看见温呈晏,反而罕见的看见他站在客厅的置物架前。
男人背对着她而站,明明也是以往的笔直站姿,清瘦挺拔,可盛眠莫名的就在他身上看到了笼罩着的一层说不清道不明的愁绪。
好像,从出了咖啡书馆开始,他情绪就不太高了。
“你看什么呢?”盛眠从温呈晏后背探出来,目光看向了他手中拿着的照片。
他拿着的是她家的全家福。
这张照片大概是在盛眠十岁的时候拍的。那时候父母工作还不是很忙,大把的时间也基本花在她身上。
照片里,盛眠梳着双马尾,一身粉色的蓬松小裙子,脸上的婴儿肥稚气未脱,对着镜头笑的明媚又阳光,开心的依偎在盛博洋怀里,盛博洋揽着夏沐,一家人甜蜜又温馨。
盛眠歪了歪脑袋,又看向温呈晏的侧脸。
察觉到视线,温呈晏看过去。
仔细端详着盛眠的五官,又对比照片中的她,说:“没小时候好看。”
盛眠撇了撇嘴,不服气道:“我大了也不差的好吗!”
温呈晏笑笑,而后突然开口,神情也有了几分认真:“你爸经常不回来吗?”
盛眠一愣,情绪回落下去,像是有些不太愿意提及这个话题般,“差不多吧,一个月有时候回来一次,有时候两次,甚至更忙的时候不回来,不过我爸每礼拜会给我打两三个电话。”
“夏阿姨不怨你爸?”温呈晏又问。
盛眠从温呈晏手中拿回照片,放回到置物架上,“应该没有,他们工作都忙,关心我的时间都没有哪有时间关心别的。”
两人回到书房,又继续了系统的试题巩固。
温呈晏今天没带电脑过来,盛眠做题还有事做,就显得自己有点无聊了。
他坐在椅子上,望着逐渐暗下去的天边,不由自主的就想到了下午在咖啡厅外看到一幕,又看看此刻埋首奋笔疾书的盛眠。
只觉得心口有些发闷。
指尖探进裤兜里摸了颗糖出来,开包装袋时有袋子摩擦沙沙的声响,才开到一半,温呈晏就注意到了身前有道灼热的视线盯着自己。
他指尖微顿,掀了掀眼皮。
盛眠还保持着垂着脑袋的姿势,只不过目光却是看向自己的,眼巴巴的,跟个小可怜似的。
与其说是看在他,不是说是在看他手里的——糖。
“……”
温呈晏抬了抬手臂,问:“要吃?”
盛眠没说话,只是把手伸了过去,掌心摊开。
“……”
无奈,温呈晏又从口袋里摸了一颗糖出来放在了盛眠手心。
得了好处的盛眠眯了眯眼,攥紧了手里的糖。
盛眠看着温呈晏剥开糖纸,又把白嫩嫩的糖塞进嘴里,犹豫再三,还是慢吞吞的问了出来:“哥哥,你能不能每次来都给我一块大白兔奶糖啊。”
“嗯?”
温呈晏目光一怔。
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空荡荡的口袋。
没了,他真没了。
盛眠语调压低了几分,瓮声瓮气说:“我不是快要高考了吗,我想你这个保送的学霸能分给我点运气。”
温呈晏抿了抿唇说,“不如靠自己努力。”
盛眠抬头看他,桃花眼染上了几分失落。
他的意思是不答应吗?
温呈晏被她看的仿佛自己是个罪魁祸首般,无奈道:“带,明天就带。”
盛眠心满意足的笑开,摆弄着手里的大白兔奶糖,又问:“你为什么吃大白兔奶糖,不吃金丝猴的么?”
“我属兔子。”他说。
“哦。”
糖果在他牙尖旋转一圈轻扫而过,又被舌尖带回到口腔里。温呈晏眯了眯眸子,看盛眠的目光隐隐带着笑意,“还有——”
他顿了下又继续说:“以前,有个人给了我一颗大白兔奶糖,她说,吃颗糖会开心的多。”
盛眠盯着温呈晏唇角漾起的那抹笑,陷入了沉思。
他的笑容不同于以往,虽然都是淡淡的,但眼底藏匿的那抹温柔却让人无法忽视。
像是在回味,又像是在眷恋什么。
夏嘉澜昨天的话又浮现在耳边。
表哥说他没有女朋友,也没有喜欢的人,更叫她别喜欢温呈晏,没戏的。
而温呈晏的理想型更是长发、成熟、妖艳。
这很难不让人想象到温呈晏是心有所属的,甚至还和那个理想型在一起过,要不然他条件这么好现在还没对象?要不然表哥也不会跟她说没戏的。
所以,其实是温呈晏爱而不得,直到现在还随身带着理想型曾经说过的奶糖。
盛眠虚握了握手里的奶糖。她珍而重之的糖是温呈晏和别的女人爱情的产物。
突然间,心口的发酸沉闷感再次席卷全身,心脏像是被人狠狠地揪住着般,疼的浑身都在轻颤。
盛眠的眼眸暗淡下去,好一会儿后,才不死心的喃喃出声问:“那人,是你前女友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