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国王从失子的悲痛中恢复后,他对我很友好,提出我可以申请归还我兄弟的财产和土地,甚至是我的家族头衔。我这一生都隐藏自己的名字,财富散尽,而现在终于有望恢复它们了。
这让我兴奋无比,就像再次从寒冷的修道院进入温暖的宫廷,就像从黑暗中走向光明。我列出了当这位国王的父亲将我弟弟从教室捆绑到塔楼时,他所失去的巨大财富。我说出了当我离开宫廷,嫁给一个卑微的都铎骑士时,拥有的头衔。起初,我冒了很大的风险,说出了我的名字,估算了我的巨大财富,并声称这都是我自己所有,是都铎家从我身上夺走的,现在我想把它们要回来。
我想到了在赛恩修道院时,我那些愤怒的祈祷,我忍住情绪,向国王写了一份谨慎的请愿书,没有提到他那位暴君父亲,只是提及我和我的儿子们应该拿回的东西。我希望恢复自己的名誉,我想再次成为一个金雀花。显然,目前来看,一切都有可能实现。
令人惊讶的是,国王慷慨地满足了我的一切要求。他告诉我,因为我的母亲是王国最伟大的女士之一,我应该拥有最丰厚的财富。我将恢复自己的一切:玛格丽特·金雀花,像约克公主一样富有。
我请王后允许我晚上离开宫廷。“你一定想告诉你的孩子。”她笑着说。
“这改变了我们的一切。”我说。
“走吧,”她说,“回你的新家找他们。我很高兴看到你得到了正义,再次成为玛格丽特·金雀花。”
“索尔兹伯里伯爵夫人,”我向她深深鞠了一躬,“他给我了自己的头衔。我现在是索尔兹伯里伯爵夫人。”
她高兴地笑着说:“非常棒。非常地尊贵。亲爱的,我为你感到高兴。”
厄休拉现在是一个十三岁的高个子女孩了,我把她和她的弟弟杰弗里带到河边的王家驳船上,接来河边那座靠近塔楼的金雀花宫殿,这是国王归还给我的。我把大厅里的壁炉点燃,这样当我的孩子们进来时,我们的新家就会用温暖和热情迎接他们。
我站在大厅的巨大壁炉前等着他们,两手分别拉着厄休拉和七岁的杰弗里。大儿子亨利先走进来,他弯下身来求我祝福,亲吻我的脸颊,然后走到他的兄弟亚瑟身边。他们并排跪在我面前,身高和体形的差距并不明显。他们已经不再是孩子,都长成了大小伙子。我已经错过了他们五六年的成长,就算是都铎国王都无法将这一切补偿给我。这是一种永远无法弥补的损失。
我把亨利扶起来,当他直起身时,我欣慰地笑了。他已经长成一个身材魁梧,近二十岁的年轻人。他比我高出一个头,我能感受到他的力量。“我的儿子,”我说,我清了清嗓子,语音不住地颤抖,“我的儿子,我们曾经分离,但现在终于又回到了同一个家。”
我扶起亚瑟并亲吻他。他今年十七岁,长得几乎和他的哥哥一样高,肩膀更宽阔也更强壮。他是一名运动员,是一名出色的骑手。我记得我的表兄乔治·内维尔向我保证他会把这个男孩变成一个伟大的运动员。“把他放在国王的宫殿里,他们会因为他在比赛中的勇气而爱上他。”他如是说。
接下来,当我走过去时,雷金纳德站了起来,但是尽管我紧紧抱住他,他并没有搂着我。我亲吻他,然后退后一步看着他。他身材高大瘦弱,神情像女孩一样敏感,对于一个十一岁的孩子来说,他的棕色眼睛太过警惕,嘴巴紧紧抿着。我想他永远不会原谅我把他留在修道院。“我很抱歉,”我对他说,“我不知道如何保护你的安全,我甚至不知道如何养活你。感谢上帝,你现在已经回到了我身边。”
“你把其他人保护得都很好,”他的声音不稳定,有时候是一个男孩子的高音,有时会突然变低。他瞥了一眼我身边的杰弗里,听到哥哥声音的敌意时,杰弗里紧紧抓住我的手。“他们不必像陌生人一样生活在沉默中。”
“好了!”亨利打断了他兄弟的话,“我们现在又在一起了!我们的母亲已经赢回了所有的财富和头衔。她将我们从艰难的困境中解脱出来。木已成舟,覆水难收。”
厄休拉贴近我,好像是为了保护我免受雷金纳德的责难,我把她抱在我身边。“你说得对,”我对亨利说,“你命令你的兄弟是对的。你是这个家庭的男子汉,你将成为蒙塔古勋爵。”
他高兴地冲了过来。“我有头衔?他们也给了我头衔?我可以用你的姓?”
“现在还不行,”我说,“但你会拥有它。从现在开始,你就是蒙塔古勋爵了。”
“以后我们要叫他蒙塔古而不是亨利吗?”杰弗里鼓起勇气,“我也有新名字吗?”
“你肯定会成为伯爵,”雷金纳德不愉快地说,“只要他们不找个公主嫁给你的话。”
“我们现在可以住这里吗?”厄休拉问道,她环顾着大厅里高高的彩绘横梁和房间中央的老式壁炉。她对宫里美好事物和生活有些品味。
“这是我们在伦敦的房子,但我们将留在宫里,”我告诉她,“你和我在王后的房间,你的兄弟杰弗里会成为王后的侍卫。你的兄弟们将继续为国王效力。”蒙塔古抿着嘴,亚瑟握紧拳头。“这正是我们所希望的!”
雷金纳德的脸色明亮起来。“我呢?我也会去宫里吗?”
“你很幸运,”我告诉他,“雷金纳德要去大学!”我向其他人宣布此事时,他的笑容却就此消失了。
“国王已经提出支付你的学费,”我告诉他,“你很幸运能得到他的赏识。他本人就是一位伟大的学者,他钦佩学者。这是一份殊荣。我告诉他你和加尔都西兄弟一起学习,所以他在牛津大学的莫德林学院给你留了一个位置。这是个很大的恩赐。”
他低头看着自己的脚,黑色睫毛遮住了他的眼睛,我想他可能正努力克制住自己的眼泪。“所以我必须再次跟你们分开,”他小声说,“你们所有人都一起待在宫里。”
“我的儿子,这是一份殊荣,”我有点不耐烦了,“如果你得到国王的青睐,能在教会寻到一官半职,将来不知道会有多好的前景呢!”
他还想再争辩些什么,但他的兄弟打断了他。“红衣主教!”蒙塔古弄乱了他的头发,大声喊道,“教皇大人!”
雷金纳德冷冰冰地看着他的兄弟。“你现在是在嘲笑我?”
“没有!我的意思是,”蒙塔古回答道,“为什么不会呢?”
“为什么不会呢?”我附和道,“我们重新得到了一切,一切皆有可能。”
“我们有什么呢?”亚瑟问道,“如果我要为国王服务,我需要买一匹马,一匹马鞍和盔甲。”
“是的,他给了我们什么?”蒙塔古问道,“上帝保佑他把一切都解决了。我们得到了什么?”
“我们重新得到了属于自己的东西,”我自豪地说,“我所要求的,是当我弟弟被残忍处决时,他们从我身上夺去的财富和头衔。现在国王承认我的弟弟不是叛徒,所以他正在恢复我们的财富。这是正义,而不是施舍。”
男孩们静静等着,像在等待新年礼物的孩子。他们一直都知道一个叔叔的存在,但没有人敢提到他的名字,过去的时光太过辉煌,所以我们不得不隐瞒它,之前拥有的财富如此之多,以至于我们难以开口讨论失去的东西。现在他们母亲的梦想终于被证明是真实的。
我深吸一口气。“我重新得到了爵位,”我说,“我的姓,和我的头衔。我将成为索尔兹伯里伯爵夫人。”
蒙塔古和亚瑟对这个爵位的等级有所了解,所以很是震惊。“他封你为伯爵?赐封一个女人?”蒙塔古问道。
我点头。我清楚我此时满面红光,我无法掩饰自己的快乐。
“我兄弟的所有土地都归还给了我们。”
“我们很富有吗?”雷金纳德问道。
我点头。“是的。我们是整个王国中最富有的家庭之一。”
厄休拉倒吸了一口气,双手合十。
“这是我们的房子?”亚瑟环顾四周问道,“这房子?”
“这是我母亲的房子,”我自豪地说,“我将在她的大房间里睡觉,她曾经和她的丈夫,也就是国王的兄弟睡在那间房里。它和伦敦的宫殿一样大。当我还是一个小女孩时,我都能清晰地记得自己住在这里。现在它又是我的了,这不止是房子,你们可以称它为我们的家。”
“那些乡村的房子呢?”亚瑟着急地问道。
我看到他脸上的急切,也认识到自己的满足和兴奋。“我要修房,”我向他保证,“我打算在汉普郡的沃灵顿建造一座砖房,一座像宫殿一样富丽堂皇的城堡。这将是我们最大的府。我们名下的房产包括伯克郡的毕萨姆,伦敦的这座房子,还有艾塞克斯的克拉弗林庄园。”
“那我们在斯托顿的家呢?”雷金纳德问道。
我笑了。“那里不算什么,”我不屑一顾地说,“一个小地方而已。只是我们众多房产之一。我们有十几栋像斯托顿那样的房子。”我转向蒙塔古:“我会为你安排一场美满的婚姻,你将拥有自己的房屋和土地。”
“我会结婚的,”他答应道,“现在我有一个名字可以送给妻子了。”
“你将能送给自己的妻子一个头衔,”我向他保证,“现在我就能帮你物色一个合适的人。你拥有财富和地位,国王是我的亲戚,现在我们可以寻找一位财富与你相匹配的女继承人。”
他看起来好像有话要说,但他暂时微笑保持沉默。
“我知道是谁。”亚瑟调笑他。
我立刻察觉到什么。“你可以告诉我,”我对蒙塔古说,“如果她家境富裕而且家教良好,我就可以安排此事。你有选择权。现在,整个王国里没有一个家庭不认为与我们家的孩子结婚是一种荣幸。”
“你已经从乞丐变成了公主,”雷金纳德缓缓说道,“你一定觉得上帝对你的祈祷做出了回应。”
“上帝仅仅是赐予我正义,”我认真地说,“作为一个家庭,我们必须对此表示感谢。”
慢慢地,我已经习惯了再次回到富裕的生活,就像当年习惯贫穷时那样。我安排工人们对我伦敦的住宅进行修缮,他们把这里建造得更加宏伟了,他们铺设前院,为大厅雕刻漂亮的木板。在沃灵顿,我建造了一座城堡,挖了一条护城河,还修了一座吊桥、一座小教堂和一片绿地,就像我父母在我童年时代建造的米德尔赫姆城堡一样,那时我明白自己出生在富贵家庭,但从未设想过它可能在一夜之间消失。我在这片土地上建造了数座华丽的城堡,当国王和宫里来的客人与我同住时,他们可以住在跟宫殿同样豪华的客房里。
每天清晨,我都要承认自己有些骄傲了。但我不在乎。我想向全世界宣告:“我的兄弟不是叛徒,我父亲也不是叛徒。这是一个光荣的名字,这是王室的旗帜。我是英格兰唯一一个凭借自己的能力获得伯爵爵位的女人。这些房子就是象征。我生活在这里,我不是叛徒。”
我的孩子们像王子一样进入宫廷生活。国王很认可亚瑟在长矛比武中的勇气和技巧。我的亲戚乔治·内维尔为我的儿子们提供了很好的教育,他将孩子们养育成人,并教给他们必备的技能,蒙塔古很快就成为受欢迎的朝臣;而亚瑟被称为宫里最勇敢的人之一。他是少数几个敢于在马上竞技中对抗国王的人之一,也是极少数可以击败他的人之一。当亚瑟把英格兰国王从马上摔下来时,他立刻跳下马来扶亨利站起来,亨利大笑着与亚瑟拥抱。“我没事,金雀花表弟!”他们为国王的摔倒大声笑着,就像金雀花胜过都铎王一样,只是个笑话。
此时的雷金纳德在上着大学,厄休拉在王后房间里同我待在一起,杰弗里和他的导师及同伴一起住在埃贝尔的育儿室,有时候会来宫殿看看。在与我的三儿子分别之后,在雷金纳德经历长久的在外生活后,我决不能把他送走。这个男孩,我最小的儿子,我将把他留在家里。我发誓,除非他结婚,否则我绝不会离开他。
国王迫切希望参加战争并决心惩罚法国人在意大利的侵略,决心捍卫教皇和他的土地。今年夏天,我的表亲多塞特侯爵托马斯·格雷,带领一支先头部队去了阿基坦 ,但没有王后父亲的支持他无能为力,后者拒绝参与他们的联合作战计划。托马斯以及他部队也因此受到指责,这再次影响了他作为都铎支持者和我们家人的声誉。
“错不在你的表兄弟,而在你的岳父身上,”这位直言不讳的北方领主汤姆·达西这么告诉国王,“当我进行十字军东征时,他并没有支持我。他没有支持托马斯·格雷。所以不是你盟友的错,而是指挥官的错。”
他看到我在看他,冲我眨了眨眼。他知道我们家的所有人都担心失去都铎王室的宠幸。
“你可能是对的,”亨利生气地说,“但是西班牙国王是一位伟大的将军,而托马斯·格雷却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