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切都将拯救英格兰人民于水火之中,使领主们摆脱暴政,也将彻底给我们家族带来救赎。金雀花家族的所有人一直生活在恐惧中,只要国王一声令下,我们随时可能被守卫押解上驳船前往塔楼的水闸。巨大的闸门向上收起,驳船驶入,永远不会再出来。
但现在我们解脱了。威廉·考特尼得到赦免出狱,我们祈祷威廉·德拉·波尔也能很快获赦。我的亲戚托马斯·格雷从加莱城堡被释放回家。令人难以置信,就像瘟疫经过村庄后,人们开始纷纷敞开大门。我的亲人们从各自遥远的城堡来到伦敦,希望能再次到宫里会面。多年没有通过信的亲戚现在敢于传递信息,分享家庭趣闻,讲述婴儿的出生和家庭成员的离世了,他们恐惧地问,其他人怎么样?有谁知道远房亲戚们在国外是否安全?老国王对我们每个人的致命掌控突然就消失了。哈里王子没有继承他父亲可怕的疑心;他解雇了间谍,赦免了债务,释放了囚犯。我们的生活终于再次暴露在光明中。
在我丈夫去世,我又失宠之后,那些仆从和商人纷纷对我避而远之。如今,某个名单上的我,名字旁已不再有问号了,他们又涌向我,要为我效劳。
最初,我就像这个国家中的其他人一样,几乎无法相信自己的运气,我觉得自己很安全,在都铎王室二十四年的黑暗统治中幸存下来。我的兄弟死在亨利国王的断头台上,我的丈夫死于公务,我的堂姐死于难产,但我幸存了下来。我的生活遭受过毁灭般的打击,而现在,虽然有些疏远,但至少我能与自己的两个孩子生活在一起,沐浴在年轻君主新政的春风中。
凯瑟琳,曾经像我一样贫穷的寡妇,现在冲出都铎王朝的黑暗,就像一只红隼在晨光中展开她赤褐色的翅膀,她所有的债务都得到了赦免。王子很快就秘密迎娶了她。现在他终于可以说出自己一直默默地爱着她,关注着她,想念她,而在父亲和祖母的压迫下,他曾不得不保持沉默。凯瑟琳的母亲在很久以前要求的赔偿金使婚姻合法化了,令人无法置疑;没有人问起她的第一任丈夫,也没有人关心此事,没过几天,他们就结婚并且同床了。
我也成了凯瑟琳身边的红人。现在,我有权从王家衣柜中挑出最好的天鹅绒袍子,金银珠宝也可以随意挑选。现在,我是英格兰王后的首席侍女。凯瑟琳的新丈夫亨利八世,提出每年向我支付一百英镑的酬劳,立刻解决了我所有的债务问题:斯托顿的忠实管家约翰,我的表兄弟,赛恩修道院的修女,雷金纳德所在的小修道院。我把亨利和亚瑟接了回来,国王在宫里给他们找了合适的位置。国王对于雷金纳德在修道院接受的教育赞不绝口,说等他回宫时,会成为一名哲学家和学者。现在,我的小儿子杰弗里和女儿厄休拉也生活在宫中,但不久我会把他们送回家去过无忧无虑的生活,并成为金雀花继承人该有的样子。
甚至有人向我求婚。威廉·康普顿爵士,年轻的国王最亲密的朋友和同伴,他疯狂地追求我,谦卑地跪在我身边,眼带笑意地大胆看着我,向我求婚。他跪着的膝盖和温暖的双手,让我有些动情。我作为修女生活了将近五年,现在这个英俊的男人让我有些怔住,我愣愣地盯着他微笑的棕色眼睛。
我只需要一分钟的时间来决定,但是为了照顾他的尊严,我拖了好几天。感谢上帝,我不需要他的新名字,我现在不必隐藏我的名字。我不需要他带来的王室恩惠。我在宫里很受欢迎,年轻的国王经常向我寻求建议,让我讲述过去的事情以及对他母亲的回忆。我向他描述童话般的金雀花王朝,我能看到他重建我们王朝统治的渴望,所以我不需要康普顿的庇护也能过得很好。我是国王面前的红人,前途一片光明,所以我温和地拒绝了他,他也慷慨而礼貌地表达了自己的失望之情,我们像两个心照不宣的舞者。他知道我处于胜利的最高点,我与他地位平等,并不需要依靠他。
财政部的大门打开,财富源源不断地流淌出来。人们在王室的每个角落都了找到数不清的金银珠宝。这位老国王在金钱和物品上施以重税,使穷人走投无路;而新国王,年轻的亨利向无辜的人们归还了他父亲的掠夺品。不公正的罚款从国库中偿还,贵族们重新获得土地,照顾我儿子的那位亲戚,乔治·内维尔,也从繁重的债务中解脱出来,并担任起首席执行官的职位,数不清的王室财富在他的管理之下投入到利国利民的工程中。国王对他很有好感,钦佩他,拿他当自己的亲人,十分信任他。没有人再提他的跛脚,他终于可以回到自己美丽的家乡。
他的兄弟爱德华·内维尔也很受器重。国王把爱德华当作自己的最佳搭档,甚至比较他俩头发的高度和颜色,说别人会认为他俩是亲兄弟,他把我们所有人都当作兄弟姐妹来对待。他对我们所有的家人都很热情,包括德文郡的亨利·考特尼、我的亲戚亚瑟·金雀花、德拉·波尔家族、斯塔福德家族、内维尔家族。他仿佛可以从我们微笑的熟悉面孔中看到他母亲的身影。慢慢地,我们所有人都回到了最初的地方,即权力和财富的中心。我们是国王的表亲,没有人比我们跟他更亲近。
老国王之母也重新回到了她的沃金宫,但她显然并不情愿。她看到孙子加冕为王,之后回到自己的床上,就这么死去了。她的牧师,亲爱的约翰·费希尔,在她的葬礼上宣讲悼词,将她描述成一位为国家、为儿子服务的圣徒。我们在沉默中礼貌地倾听着,但说实话,并不感到悲伤;我们大多数人所经历的都是她趾高气昂的家族自豪感,而不是她对于亲戚的爱。我们都认为她是死于愤恨,她害怕自己的影响力逐渐消失。这个卑鄙的老太太不愿看到年轻貌美的凯瑟琳王后得宠。
上帝赐福我们这一代人,我们把那些不好的日子遗忘在身后。凯瑟琳王后很快怀了孕,就在夏日游行的欢乐时光里,并宣称会在圣诞节前在里士满宫生下孩子。有那么一刻,在那个庆祝的季节里,我认为伊丽莎白堂姐的诅咒已经解除——而且都铎王朝将继承我们家族的运气,像我们一样人丁兴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