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王送了我数不胜数的礼物,为了庆贺我的生辰,为了庆祝圣诞节和新年,也为了享受送我金银珠宝带给他的愉悦。这场圣诞节宴会的气氛轻松愉快,到处洋溢着喜气,胜过我以往参加过的所有圣诞节宴会。詹姆斯的炼金术师约翰·达米恩从斯特灵赶来担任宴会主持,我们每天都有变装舞会,纵情歌舞,燃放烟火,上演假面剧,还有各种惊喜活动。这位老巫师将红酒变成了墨水的颜色,让燃烧的火焰变成了绿色。每天我们都有一首新诗,每天一支新曲,整个王宫都欢乐快活,国王对他的朋友慷慨大方,对我也恩宠有加。
唯一的阴影便是我们已经同床共枕近三年了,可我依然没有怀孕的迹象。国王并没有任何过错;我的婚姻中也并非“唉,我们之间从未有过这事”。只要教会允许,他每晚都会来到我这里,从不失约,尤其是在月事的前几天,一直到我又一次失望地迎来月事。我认为他记录了我每月的这个时候,并且在最易成功的那几天格外上心,或许他和他的炼金术师根据月亮圆缺或者是绘制图表来推算过日子。我并不清楚,也没有过问。我怎么会知道他阅读的那些希腊语书籍是什么内容?况且书上还有剥了皮的尸体、蒸馏高脚杯以及毒蛇之类的恐怖图片。
从英格兰寄过来的书信中,我收到了一封来自我妹妹玛丽的短信,夸耀她今年春天过得多么愉快美妙。卡斯蒂利亚的伊莎贝拉去世了,而西班牙的继承人们,菲利普 和他的妻子胡安娜 本要乘船返回他们的国家,然而被风刮到了多塞特郡 的海岸。父亲和全王宫的人都邀请他们留在温莎做客,后来还去了里士满,于是凯瑟琳只得结束她的安生日子,出面去欢迎她的姐姐胡安娜。在唱歌跳舞时,玛丽是她的搭档,也与她一道外出,同客人骑马射箭——她们赢下了比赛,还有打猎——她们的猎物什么都有,就差独角兽了。还看了许多假面剧,参加了各种庆典……后面的内容没完没了,玛丽详细罗列了所有宴会,甚至还写了她穿着的服饰。祖母会让她人前这般出众,着实让我有些惊讶,但在信中她写道,他们正在考虑将她许配给卡斯蒂利亚的查理,随后我便明白了,她宛如一盘展示中的餐点,要吸引买家。顺理成章地,凯瑟琳也成为了这伙商贩中的一员,向市场售卖着新鲜货物。我惊讶的是凯瑟琳竟然放下身段,听从我父亲的吩咐去跳舞,要知道我父亲可没有为她做过任何好事,我认为她应该表现得更有尊严一点。我本该也更有尊严一点。而且很明显,费心看玛丽的信我真是犯了傻。
所有人都对我十分和善,他们还说我一定要学会西班牙语! 玛丽写道,她的字占满了整张信纸,接着越写越小,挤在角落里。 试想我要是嫁给了查理,成为了神圣罗马帝国皇后!想想这会是多么美好的事情!我们三个都能成为王后。
这等蠢笨的计划真是让我发笑,好笑到让我重拾了对我妹妹的疼爱。卡斯蒂利亚的查理还是个六岁大的小孩子,玛丽会发现她订婚后还要待在英格兰至少八年之久,除非她被带去卡斯蒂利亚,给她的小丈夫当保姆。他固然会有一个了不起的头衔,但他能否活到登基那一天都尚且未知,在她能够称呼自己为王后之前,她还有漫长的岁月要等。
凯瑟琳住在宫里的时候,我常常同她待在一起, 玛丽写道,她一如往常地将这误会为对凯瑟琳的无比怠慢,她分明已失去了自己的宅邸,如今不得不住在父亲的屋檐下,依附于他。
父亲无故停了她的津贴,遣散了她的嬷嬷。我真是太高兴了!我喜欢她留在宫里,尽管她有时没有合适的衣物穿,艰难地维持着生活,也不是每天都用晚餐。她过得非常寒酸,因为她的父亲没有接济她任何钱财;可是祖母说我不能给她任何东西,她说自己并不在意这些。
我好奇为何父亲与祖母会将凯瑟琳逼迫至如此境地。我猜想他们仍然怪罪她在嫁妆上耍心眼,于是我向她表达了我的关切,并祝贺玛丽的光辉前程,我边写边笑。我说我为她感到开心,成为一个美丽国度的王后是一桩大喜事。我提到了我的丈夫,国王陛下是一个令人尊敬的男人,成熟男人,真正的男子汉,我跟他在一起很幸福,而且我祝福她,等到她的新郎也长大成人后(还要十年吧),她也永远幸福快乐。小可怜玛丽!大傻瓜玛丽!她被他的封号迷住了眼,完全没有意识到她大婚之前还要等好多年,也没人知道何时凯瑟琳才能嫁给哈里。是啊,我的两位姐妹,两个对手,或许能拥有全欧洲最了不起的婚约者,然而凯瑟琳买不起一条与她的新郎共舞的礼裙,玛丽的婚约者几乎还骑不上自己的小马驹。这两位公主那愚蠢的骄傲让我笑得差点连签名都写歪了,我可笑的姐妹们啊!
直到今年夏季,我的幸福终于完满了。我满怀骄傲地写了一封信寄往英格兰,向祖母,向他们所有人宣布,终于,我怀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