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心理学上有一个非常重要的概念,也是一项非常重要的技能,叫作共情。如果说这个世界上真的有心理大师的话,必定不是你所想象的那种随便打一个响指就能让人入睡的人,而是具备极强的共情能力、在你张口说第一句话之前就能够读懂你的人。
共情的英文名称是empathy,又译作同理心,是由美国人本主义运动创始人罗杰斯提出的一个概念,简单来讲就是一种试图站在对方立场上感受对方的感受,从而表达出这种感受。共情也称为“神入”“同理心”,还被译作“同感”“投情”,等等。
人类区别于其他动物成为灵长类动物的一大特征就是具有共情能力。动物都会存在“利我”本能,人类在亲情、友情以及爱情中都要有“利他”产生的补偿心,而这就是共情。人是活在缺失中寻求补偿的,没有补偿就会迷失;没有补偿,生命就会失去精神、沦为动物。
人与人之间是通过对感受的表达来形成连接的。具体来讲,就是我有一种情绪,萦绕在心间。你看到了它,理解了它,我们之间就产生了连接。如果你能替我表达出来,我们之间就产生了亲密的感觉,这就是共情。在这里面,感受的表达非常重要,而倾听对方的感受也非常重要。
但是要注意的是,真正的共情是感受对方的感觉,而不是对方的思维。我们不能随时随地观察到属于对方的思维,就很有可能会变得很敏感,太敏感的人总是不能无动于衷,总想着要为对方受到的伤害分担,结果往往发展成为讨好型人格。
所以说,真正的共情就是关注对方的感受而非思维,关注的是对方的一种心理情绪。这种情绪会通过我们大脑的镜像神经元进行传播,因此让我们产生同理心,理解他人的心理感受。
共情是没有标准可言的,没有什么正确或错误的方法。仅仅就是愿意倾听,保留空间,不要附带任何评判,带着一种情感力量去进行连接,以及与你的对方亲密交流那些足以令你难忘的内心伤痛,让你的对方立刻知道“你目前不是一个状态好的人”。
人际交往需要共情能力。阿德勒说过,对别人不感兴趣的人,他一生中遇到的困难最多。这里的“感兴趣”不是指你关心对方做什么工作,开什么车,住什么房子,结交了什么好朋友,这些都是对对方生活的外在形式感兴趣。真正的对人感到有兴趣是关注对方本身这个人,他有什么样的梦想,向往什么样的生活,想成为什么样的人。就像伯牙遇见子期,第一声琴响就知道是知音。能够设身处地为别人着想的人永远不必过于担心自己的职业生涯没有前途。这就是共情的强大力量。
家庭教育也需要共情能力。父母有时候也抱怨“孩子一点都不理解父母,可怜天下父母心”。可是原生父母到底有没有反省孩子不能够理解原生父母这件事背后的原因,极有可能是,孩子从小没有从父母那里获得共情的能力。这就是原生家庭的教育的缺失。
举个例子,一个孩子突然摔倒了,他可以直接获得两种爱:一种是爸爸妈妈对他说,“宝宝给你吃颗糖果”,用美好的感觉来替代糟糕的感觉;另一种爱是爸爸妈妈对他说,“宝宝,你哪里疼,告诉我们”,用共情的方式让孩子真正感觉到爸爸妈妈对自己的在乎和接纳。往往我们在原生家庭中缺少的是后一种爱,就是在脆弱的时候的理解和陪伴以及指导。如果家长足够耐心倾听每个孩子的内心,孩子就会准确描述他们现在面临的各种困境。有时候,孩子们最需要的是父母对他们产生共情,让他们能够明白,这是父母在跟我一起承担痛苦,那么孩子也就能培养起一种自律的能力,它可以帮助孩子推迟满足,从而获得更大的幸福。
当我们爱上一个人时,共情就更明显了。爱情就是最深层次的一种共情,是我们进入另一个人最深层次人格的唯一有效方法。只有当我们真正地身处在这种爱情中,真正具体理解到了对方的内心感受时,我们才将真正收获平静和幸福。这就是爱的真谛。
研究表明,边缘性人格障碍和自闭症患者都有共情功能障碍或说损伤。因此,共情是人格心理学、社会心理学、临床心理学以及精神病学所关注的重要研究课题,是个体社会化程度的重要衡量标准之一。
共情对于医患关系的有效建立、促进与其他来访者进行自我心理探讨,以及促成其他来访者的自我改变,都具有非常重要的作用。罗杰斯将共情称为同感,就是“体会来访者的内心世界,有如自己的内心世界一般,可是却永远不能失掉‘有如’这个特质”。
也就是说,治疗师能够设身处地进入一个来访人的真实内心世界,理解他的认识和行为,如同自己也在他那个境况当中一样。这也可以说是要“进得去”,否则不能了解来访者。
另外,治疗师要保持自己的独立性,不被来访者的情绪牵着走,不被来访者所控制,即要能“出得来”。如此才能自觉地感受到个人独立的力量,才能真正保持一个真实的自我,有能力敏感地找到来访者自己无法意识到的误区,帮助他进行改变。
所以,治疗师首先一定要摆正自己的评价标准,倾听来访者不要以自己的主观判断先入为主地评判他,要作到接纳和感受对方。但治疗师并不是完全认同他们的认识和感受,而是通过沟通,促进来访者人格发生建设性的改变。要感受到来访者内心的愤怒、恐惧、内疚、迷茫等,并向来访者表达出他们是被理解和读懂的。
20世纪90年代中期,意大利帕尔玛大学的神经科学家G.里佐拉蒂、V.加勒斯等在恒河猴的腹侧运动皮层的F5区发现了一类神奇的运动神经元。科学家们发现,这些神经元在猴子执行与目标相关的手或者嘴部动作时(比如抓取物体)被激活了。更让人欣喜的发现是,人类同样拥有这样的运动神经元,在执行相似动作时,这些神经元也会被激活。就像一面镜子将他人的动作映射到自己的大脑中。因此,研究者称之为“镜像神经元”(mirror neurons)。
镜像神经元在我们的工作和生活中发挥着重要的作用,比如当我们每次看到其他人笑也都会不由自主地笑起来。镜像神经元能够帮助我们在现场第一时间察知别人的肢体表情和精神上的感受,从而有效地帮助我们的大脑来认识别人的思想、意图,了解其他人的身体和精神状态。通过这种镜像式模仿,我们就能够跟别人共同分享自己的情感、经历、需求和目标,通过模仿、利用镜像神经元来加速自己与他人之间的亲密联系。这正是共情的生理学基础。
《纽约时报》指出,镜像神经元的发现震撼了许多科学领域,改变了我们对文化、共情、哲学、语言、模仿、自闭症和心智治疗的看法。
20多年来,科学家们通过一系列的社会心理学研究,试图从模仿行为中找到共情的发生机制。
1999年,在查坦德与巴奇的一次实验中,被试者和一些由主试者安排的助手在一起讨论图片,这些助手故意地模仿被试的各种动作。实验的结果表明,那些其动作被模仿的被试者会更喜欢模仿他们动作的助手,并认为自己与那些助手的互动顺利程度更高。
2008年,麦达克斯的一项研究发现,在进行谈判的过程中,模仿了对方的被试者相较于没有进行模仿的被试者在最后往往可以获得更为有利于自己的谈判成绩和结果。
总之,模仿是种种讨好对方的策略里最真诚的一种,并有助于建立彼此间的情感。这就是著名的“变色龙效应”(Chameleon Effect)。
伴随着镜像神经元的发现,科学家们终于为我们揭开了这一神秘面纱。2003年,卡尔对模仿和面部情绪观察的fMRI进行了研究,证明了共情是由镜像神经元系统、边缘系统以及连接这两个神经系统的脑岛组成的大型神经网络来实现的。在这种网络中,镜像神经元通过观察模仿他人的脸部表情,从而进一步引起了边缘系统的运行,使观察者也产生了被观察者的情绪。比如,观察到爱人的双手,受到某个电刺激,就可能会直接激活被试大脑中脑岛的镜像神经元系统,从而与之产生强烈的共情体验。
亚科博尼总结道:“模仿与共情能力不是复杂的推理与计算过程,因为那样会使我们的大脑处于高负荷的状态。而镜像神经元恰好为我们的模仿与共情能力提供了一个前反思性的、自动化的机制。通过镜像神经元的激活使得我们具备自动模仿他人的倾向,从而感同身受地理解他人情绪。”
“当人们可以自由选择地去做他喜欢的事时,他们通常是模仿彼此。”这是美国作家、哲学家E.霍弗说过的话。这种模仿性行为是人类最原始、非语言化的交流。这就是共情发生的机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