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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保险推销员与狗,不得入内”

尽管三业联合商会理事长在东京的商界有一定的影响力,也给予了原一平很大的帮助,但一个人的力量终究是有限的。进入1931年后,原一平去年那突飞猛进的业绩,很快就遇到了瓶颈。

我们之前说过,在原一平涉足保险业的那个时代,日本的保险业乱象丛生,有许多人认为保险推销员是骗子。这既是对保险业本身的考验,也是对从业人员的考验。但原一平当时并没有意识到这些,初生牛犊一般的他盲目地认为保险推销是“勇敢者的游戏”,只要有勇气,有耐心,能厚着脸皮挨家挨户地推销,自己的事业就会蒸蒸日上。

1931年上半年,原一平的销售业绩一直维持在公司的平均水平。对于一般的保险推销员来说,业绩能做成这样就基本可以了,但在原一平看来,这是一种耻辱,因为他还想重现去年的销售奇迹。

有一次,经三业联合商会理事长介绍,原一平结识了一个餐饮店的老板。这家餐饮店在浅草町,规模尚可,店里有四五十名员工。但三业联合商会理事长有言在先,自己和餐饮店老板只是泛泛之交,能否拿下这一单,还需要原一平自己去尽力争取。

“非常感谢您!我什么都怕,就是不怕努力,这个客户我一定能拿下!”在三业联合商会理事长面前,原一平拍胸脯保证。餐饮店老板叫神田一川。神田是一个待人很客气的人,但客气得令人感到生分,总给人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感觉。原一平每次到店里,他都客客气气地接待;原一平每次离开,他都客客气气地相送。然而,只要原一平一提到保险,他就沉默不语,或者顾左右而言他,不接原一平的话茬儿。

为了拿下这一单,“厚脸皮”的原一平几乎天天往餐饮店跑,忙里忙外,跑前跑后,如同店员,而且是最勤快的那个。他相信“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只要自己持之以恒地做下去,终究有一天会拿下这一单。

“原一平君,我们聊几句吧。”一天晚上,餐饮店快打烊的时候,老板温了一壶关东清酒,请原一平就座。

“我的诚意终于打动他了吧?”原一平心头狂喜。

“说实话,原一平君,我很佩服你。这些年我见过不少卖保险的,你是最敬业的。”

“是保险推销员。”原一平抑制着心里的狂喜,小心翼翼地纠正了对方的话。“卖保险的”和“保险推销员”尽管本质上是一回事,但原一平更喜欢称自己为“保险推销员”,因为他觉得“卖保险的”有一点歧视性。

“叫什么都无所谓,”老板笑了笑,斟满了原一平面前的酒杯,“总之,我很佩服你。不过……”

一听“不过”这两个字,原一平正要端起酒杯的手僵住了。“原一平君,你的保险我是不会买的。”

“为什么?”

“保险嘛,你懂的,”老板话里有话地笑了笑,“我是不会考虑的。”

原一平隐隐约约察觉到了老板的言外之意,但对方不把话说出口,他就觉得心里有点堵。

“那我就直说了。我的买卖做得不大,但多少有些盈余,积蓄够我和妻子养老,孩子们也都事业有成,至少养家糊口不成问题。原一平君,坦白说,保险不就是骗人的嘛!现在我买了保险,谁知道以后你们保险公司还在不在,谁知道你以后还在不在保险公司?所以啊,与其拿出那些钱买保险,我还不如把那笔钱攒下来养老。”

“您误会了,保险其实不是……”

老板从袖子里掏出一个纸袋子,放到了原一平手边,说:“这段时间你在我的店里忙里忙外,帮了我不少忙,这是一点心意,请收下。”

原一平既尴尬又有些恼怒,一下子把纸袋子推了回去。

“原一平君,别介意,我是把你当朋友才说这些话的。我再给你介绍一个朋友吧,你去拜访一下他,说不定能有收获。”说着,老板把一张名片递给了原一平。

“打扰您了。”原一平接过名片,飞快地离开了这个令他不快的地方。

神田老板介绍给原一平的那个朋友也是做餐饮这行的,只是他的餐饮店更大,在东京有好几个连锁店。但这个老板对原一平并不那么客气,甚至可以说很冷淡。原一平每次去拜访,都要在他的办公室外等很久,即使勉强见面,他也不会留给原一平多少时间,往往以工作繁忙为由下逐客令。

跟这样的客户打交道,不但腿得更勤快,脸皮也得更“厚”,好在原一平这两样都不缺。用我们现在的话说,当时的原一平的人生信条就是“大力出奇迹”,相信只要肯努力,就没有拿不下的客户,即使被人拒绝,也要坚持到最后一刻。

然而有一天,当原一平再次来到这个客户的餐饮店时,刚到店门口,他全身的血液就噌的一下冲到了头顶,一瞬间他只觉得脑袋里嗡嗡作响。因为餐饮店的大门上挂着一个牌子,上面赫然写着一行醒目的大字:“保险推销员与狗,不得入内。”

事情到了这一步,即使原一平再有干劲,也知道这份保单签不成了。此时此刻,他的恶少脾气发作了,只想恶狠狠地发泄一通。于是,他大步流星地闯进店里,大声地问:“你们老板在哪里?我要见他!”

“老板去大阪出差了,要过几天才能回来。”

就像狠狠一拳打到了空气里,原一平的怒气一下子全泄了,但就这样离去,他又有些不甘心,于是他大吼:“你们老板回来后,请告诉他,我再也不会来找他了!”

说完,原一平气鼓鼓地摔门而去。走到店外的那一刻,他心里五味杂陈,说不清楚究竟是什么感觉,有愤怒,有无奈,有尴尬,有屈辱……恍恍惚惚中,他似乎听到了店员的哄笑声。 /INmfGMYqrkP10bs0VswD6DS425c8dmFQN35iKSDj8GmzZUmiNQgM4GOxLWFbAy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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