遥坐着轮椅来到院子里,发出了一声呻吟。
“喂!丝永小姐!你没事吧?”推着轮椅的高平护士担心地问遥。
入院已经一个星期了,遥的脸色十分憔悴,脸颊消瘦。
“到底是谁啊?”遥突然口气强硬地嚷道。
“哎?”
“雅人到底是谁啊?”
护士沉默不语。
“请回答我,高平护士!我给大学里打过电话,他们说神原雅人这个人没有去学校。那么,这个雅人现在究竟在哪里呢?”
遥浑身颤抖。
“丝永小姐!”
遥想抓住护士的手臂,但护士没有让她抓,她很生气,挥舞着能自由活动的右手,躁狂地喊:
“什么嘛!”
“丝永小姐,冷静!”
护士从后面按住遥疯狂摇动的上半身,在她耳边说:
“你问我,我也不知道啊!我什么都不知道。”“撒谎!”遥喊道,“你们大家一起骗我!”
“你多虑了,丝永小姐!”
“遥!”
远处传来一声呼唤,只见彩穿过花坛旁边的小道,正往这边跑来。
遥坐在花坛旁边,神情落寞地默默望着天空。彩坐在她旁边的长椅上。高平护士已将坐在轮椅上的遥交给了彩,自己回病房去了。
阳光很好,没有风。除了遥和彩,院子里还有几个患者正在晒太阳。
遥取出手机。一位陌生的男性患者坐着轮椅从遥的轮椅旁边经过,擦肩而过之际,他跟遥打招呼道:
“你好!”
“你好。”
遥心不在焉地回应了他。男患者渐渐远去,进入病房大楼。
遥一直盯着有很多碎纹、看不太清楚的手机液晶屏。她打开照片文件夹,正在寻找着什么。
彩从长椅上站起身,慢慢走近轮椅。
“遥,冷不冷?”
“不要紧。晒着太阳很暖和。”遥回答。
“你突然歇斯底里地发作,把高平护士吓了一跳啊。”
“雅人……死了吗?”遥“嗖”地转过头,看着彩问道。
“啊。”彩惊讶地呆立不语。
遥接着说道:
“我给学校打电话,问关于他的事,学校说他没来。从十一月八号事故发生那天起,他就没再去过学校。”
“你打电话了?”彩惊讶地问。
“是呀,所以你告诉我嘛。”遥一脸严肃地逼问。
“告诉你……我说的是……”
遥的视线突然严厉起来。
“怎么回事?你说的是什么意思?”遥惊讶地问。
彩被追问得哑口无言。
瞅了彩一会儿,遥慢慢地说:
“我们不是朋友吗?不是好朋友吗?”
“正因为我们是好朋友啊!遥,我并不了解详细情况,不敢随便乱说!”
“那么谁知道详细情况呢?”
“你呀,遥!只有你知道!你要自己想起来才行!”
听彩一说,遥垂下头,盯着地面沉默不语。
“因为那是你自己的事情,对吧?”
遥沉思了许久,然后拿起放在腿上的手机,用手遮住光线看,屏幕上显示出一张照片。
“这位和我一起合影的是……”
“是雅人同学吧?肯定是。给我看看。”彩说罢靠了过来,将脸凑近遥的手机。
她使劲儿盯着手机屏看:
“哇!液晶屏碎成这样,完全看不出来啊。”
遥脸色凝重,盯着眼前的彩的侧脸。
“遥,你真的记不起来了吗?”彩回头问道。
“记不起来什么?”
“雅人同学的长相啊。”
“嗯……”遥无力地点了点头。
“真的吗?”
遥又点了点头:
“我发生事故那天,是和他在一起的,对吗?”
“嗯,对呀!”彩回答道。
遥盯着地面,沉默许久,然后说道:
“我……也许只有我一个人生还,他已经……”
彩也很长时间没有说话,然后叹了口气:
“你现在管好你自己的身体就好,知道了吗?一切等到身体康复了再说。现在不管你怎么烦恼,已经发生的事情也无法改变了。”
“告诉我,彩!”遥突然喊道,“雅人死了吗?”
彩往后倒退了几步,呆呆立着。
“告诉我,彩!只有我活过来,而雅人,我的男朋友,他已经死了,是吗?”
遥拼命地用手扶着右面的车轮,向彩的方向前进。彩又后退了几步,脚后跟碰到了花坛的石头上。
“大家觉得如果我知道这些就会受到打击,所以你们都瞒着我,故意不说,是这样吧?是这样吧?你说啊!彩!告诉我!是这样吧!”
“你冷静点儿!遥!不要恐慌!免得再痉挛!”
“我也想冷静啊!所以请你告诉我啊!”
“遥!你也理解一下我的心情。我不想成为让你失控的导火索啊!”
“导火索?失控?什么意思?你是说我会歇斯底里吗?”
“不是那个意思!”
“彩,你一定知道一些事的。”
“不知道,我可不知道啊。”
“不可能不知道啊。雅人也是你的朋友吧?你们好像关系很亲密吧?”
“亲密什么啊!是通过你……”
“至少现在,你和他的关系比我和他的关系要亲密,比现在这个我。”
彩沉默了。
“你和雅人,比起我这个没有了记忆、连他长什么样都想不起来的我要亲密。”
遥的泪水簌簌直流。
“雅人同学、雅人同学,叫得那么亲……”
“不是很熟啊!只是通过你认识了,说过几次话而已。”彩辩解道。
“明白了!我已经明白了!”
“啊?”
“大家都想瞒着我,都觉得我知道了真相会情绪失控。我一问,你们就说‘不知道、不知道,我是局外人不了解’。彩,连你也这么说!你可不是局外人啊!”
“和雅人同学谈恋爱的是你呀!我就是局外人啊,对吗?”
“够了!我已经明白了!”
“明白什么了?”
“他死了,对吧?”
“哎?”
“雅人已经死了,是吧?如果他还活着,就应该来这里啊。就连我,都能像这样坐着轮椅来院子里散步了呢。”
“也许是在别的医院……”
“那也能取得联系。我的手机里有通讯录,有神原雅人的名字。可是我怎么打电话给他也没人接。人已经不在了啊!”
“是吗?”
“雅人死了。大家都在瞒着我。”
“遥……”
“死了,死了,他死了。我做过什么啊?我对他做过什么?责任在我,是吗?我该承担多大责任?”
“遥,我们进病房吧。”
“不要!”遥哭喊道。
“告诉我啊,彩!我都已经知道这么多了,再多告诉我点儿也是一样的!”
“我真的不知道啊,遥。”彩缓缓说道。
“又说你不知道?”
“真的啊,遥。”
彩的眼泪也慢慢地流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