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约会
说是酒厂,也不过是一个白酒仓库罢了。
过了数日,我的心中不知为何甚是烦躁,某一瞬间,我好像明白了心中的感觉,就像那天空最后一线雨滴,斜斜的落进池塘,微微的涟漪层层荡漾开去。
正好这几日已经雨过天晴,我有点想进城买书。
我最终还是决定发短信去联系恋,但是话到嘴边却又变成了恋的政治考的怎么样。
恋说她已经考完了,而且政治也及格了,我心中似有一颗大石头落地。
明明是和自己没什么关系的事情。我有些自嘲的笑着自己。
或许是那天我的着急也有激励她吧,我猜测着。
天空已经放晴,深空蔚蓝而澄澈,团团形似爬行的蜗牛的白云冲天而起,为那云海深处的光芒让开口子,凡间一切经过雨水洗礼的事物都焕发出炫目的光彩。
我对恋说,我今天想进城买书。
我问她可不可以陪我去。
这句话我终究还是说了出来,在一股难以言明的力量的怂恿下。
嗯,可以。
恋只是简单的说。
她在短信里说酒厂下面见的时候,我有些吃惊,没想到她此时此刻正好在我家附近,而且就在酒厂里,问了后才明白,原来她的妈妈也在酒厂里工作,而且是做会计。
我收拾一下衣服,带上我那些钱,这才下去,老实说恋的回答让我有些吃惊,我原本以为会被推辞,最开始也只是在口头上说出来充当话语,因为我说话的时候,实在话不多,和青在一起的时候,大多数时候也是在默默的听。
我有些紧张,我的心似乎不在天上,也不在地上,而是在半空中,不断的来回摇晃着,有时候砰砰砰的让我感觉我的我的心腔不在胸里,而在皮肉表面暴露着。
我呼吸有些忽快忽慢,不控制,就会失去节奏,控制吧,就感觉怎么都不在节奏上。
于是,更加急促了。
我出门喜欢带伞,我这个人,大概是从当班干部认真负责那股劲中培养出来的踏实谨慎吧,不太喜欢机会主义,所以不管天晴下雨都会带伞以防万一。
完全的保守派啊,我以前怎么没注意到。
天空中下着忽隐忽现的如毛细雨,这是我始料未及的,即使是为方便运酒而斥资修建的水泥路也收到了细雨的影响,上面脚印和车轮所带来的凌乱稀泥,再次变成了泥泞水坑。
酒厂门口因为要停车的缘故修的很大很平整,上面还有遮掩棚,隔了数月之后我终于又再一次见到了那个女孩儿,我的内心比我预想的还要激动不已,但是我并不想在那个女孩面前表现出来。
我面无表情,不,我失去表情。
我一脸正常的目光,正常的眼神,正常的面无表情。
揣在兜里的双手却有点湿漉漉的,或许是因为捂得太热了吧。
我顺着自己的视线向前看去。
恋,穿着很普通的红色外套。
她的双手都抄在衣兜里,看了我一眼后,便又如往常一样埋下了头。
我虽然未曾看清抑或是记不清楚那个女孩的模样,但是我却很清楚的记得她的身形。
因为曾经无数次,无数次的看到过她的轮廓和背影。
可是此刻我依旧没有勇气去看这个女孩的脸,最多也就偷偷地瞥了几眼,却也未尝真正看清,那个时候的我碍着非礼勿视的君子作风,着实不好意思做这种事情,但想要看到她样子的冲动却又在心里不时起伏。
所以说儒家君子们总是被批评为伪君子也不无道理啊,有些东西绝非是道德所能控制的了得,有时连法律也不能。
接触的时候,意外的简单,就是:
“你是?”我猜测到。
“嗯。”她一半确定的微微点了点头。
我原本还有些害怕因为自己是近视眼出现认错人的尴尬场景的。
幸运的是路上的细雨并没有变成瓢泼大雨,而是一直这样丝丝浸润。
看到恋将外套的帽子掀起来,我撑伞,我们俩沿着蜿蜒往下的农村水泥马路向城郊走去。
我们两人一直就这样步行到了城郊的车站,然后坐上6路车进城。
路上不管是走路还是坐车,我和恋的对话几乎都无限接近于零。
没错,是零。
我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又或者是,说完了好不容易挤出来的话,就想不起后面该说什么。
而恋的话甚至比我还要少,她沉默的时候似乎要比说话的时候多的多。
快要下车了,我却不知道要在哪里下车,我说我是路痴,恋说她也是路痴。
我们互相看了一眼,互相是因为惊愕的缘故。
又是那么刹那的对视时间,我却没能看清楚她的模样。
后来我常常为此自责不已,伪君子也就算了,记忆力差也就算了,为什么连个女孩子的模样都看不清了?
这大概都怪我那时候因为没什么钱换一副眼镜,而常常戴着一副和校正视力差200多度的眼镜吧。
然后到站下车,她就一头扎进了人海,我只有跟在她的身后给她撑伞,我心想——
恋啊,你就是个骗子啊,你这叫路痴吗?
在陌生的人流中,恋指引我逆流向着大观楼附近的新华书店走去,我跟随着她的身影,她的身影在已经近视的我的眼中,在细雨沾点的我的眼中,那么模糊,却又那么确定。
看着恋为我带路去寻找书店这一行为,我心中竟然有莫名的感动,我决心绝不让她淋到半滴雨,就算自己湿透也没有关系,即使现在的雨小非常的细微。
可一个绝对的人一定是要被这个并不绝对的世界打败的。
恋的发梢依旧露珠满满,只是在那个年纪来说,看起来却是清丽自然的。
我们走进新华书店,其实大观楼附近我已经来过很多次了。
不管是和父母一起还是和同学一起,但是每次走进这一眼望不到头的人海中,我都会找不到自己。
找不到自己来的时候的路,找不到自己即将要去的地方的道路。
进到书店里,人很多,学生小孩最多,稍微闲逛一下,我买了一本《周易》,一本《山海经》,还有一本我记不清了,一个初中刚毕业的孩子,并不会理会能不能看懂,只是为了满足自己的好奇。
买完书之后,我对恋说我们去爬翠屏山吧,她同意了,她总是回答的很干净,给我一种你不问她,她就不会说话的感觉。
我真的是一点都不懂得察言观色,更不懂的女人。直到现在也是。
翠屏山脚一处小树林附近,安装有许多健身用的单双杆,在这里看不到健身的人,大多是些和我跟恋一样爬翠屏山休闲的人,大人坐在杠子上聊天,小孩围绕着杠子追逐打闹。
我发现恋好像对这里的双杠很感兴趣,就问她想上去?她点头嗯了一声,我就帮她就爬上双杠,我看她爬了上去,感觉走了这么久自己腿也有点累了,就也爬了上去坐着。
恋随意的甩掉了自己的凉鞋,她的小脚丫子如同一双白玉似的,悠闲的在半空中荡漾着。
正在我踌躇着要提点什么样的话题的时候。
恋不知道在什么时候,从她的衣服包包里摸出了两块长方形的巧克力,她将其中一块递到了我面前,就好像是小女孩儿递出一块珍藏多年的糖果似的。
接过手来的时候,我能感觉到巧克力已经化了,恐怕是揣在包包里太久了被体温所变软了。
而且我注意到了包装袋上是的牌子是德芙,德芙巧克力对于一个平时生活作风拮据,刚毕业的初中生的我来说,还只在电视机的广告里看过。
唯一有印象的就是广告里暗示明示无处不在的丝滑二字。
我在有些惊讶的同时,看向了恋。
那是恋的侧脸,此刻她正在咬着咖啡色的巧克力,软化的巧克力丝毫没有影响她的胃口,她津津有味的模样,白皙的脸蛋上,有着几丝淡红。
实际上近视的我只能看清楚她的侧颜的大概,再无法看清过多的细节,又或许,根本就是我那个心理太慌乱了。
我记不清了,但是有一样东西却记得那么的清楚——
巧克力很甜,甜津津的味道从舌尖一直滑到我心坎里。
我想,这个味道,我恐怕是这辈子都没有办法忘掉了。
我问恋很喜欢吃巧克力吗?恋嗯到,而且一定要吃德芙,其它的都不好吃。
当时的我们年纪轻轻,想法单纯,还完全没有往这款情人巧克力的寓意上面想,只是被这款巧克力的味道给撩的异常喜欢。
恋忽又对我说,以后哥哥也要买给我吃,现在我给哥哥吃,等以后哥哥交到了女朋友,就让嫂子买给恋吃,我嗯声答应了。
心理却不知道在想什么。
很快气氛冷落下来,我找话问起关于恋的父母的事情。
听到我提起关于她父母的事情,恋突然不说话了,她的表情都收束了起来,逐渐变的面无表情。
她失去表情的将手里的德芙包装纸揉成一团,跳下双杠,将包装纸扔进垃圾桶里,然后,低着头,将双手放在兜里,一言不发的往翠屏山上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