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肱家族当家人,正三品吏部侍郎,同时也是朱彤的养父——朱抄面色威严地挡在朱彤面前,她身后,荷枪实弹的守卫追赶上来,架起盾牌,迅速进入战备状态。
朱彤歪了歪脑袋,沾满鲜血的脸上露出一个扮鬼脸似的笑容。
朱抄叹息一声,“瞧瞧你干的好事,算了,我来善后吧!轩辕城有一批天魔造反,圣上特许戴罪的亚神子弟赴轩辕平叛,若立下战功可以得到特赦!”
朱彤颇感兴趣地扬起眉毛,“可以永远不回来吗?”
如此露骨却又天真地表达对家族的厌恶,令朱抄一阵心塞,自己为此事奔走数日,竟连一句感谢的话也没有,朱抄用叹息似的语调说:“先回家再说吧!”
由于太过疲惫,朱彤在回程的车上睡着了,望着她静谧的睡脸,朱抄又回想起了朱彤的身世。
说起来有些不可思议,朱彤诞生于四千年前,当时神离开人间已有一百年,她是第六代亚神,属于神发家族,当时的亚神担忧随着不断与人类通婚,亚神的血统将渐渐稀释,为了维护血统的纯正,亚神家族相继开始近亲结合,伴随而来的便是诞生一批患有怪病的婴儿,朱彤便是其中之一,她以生俱来地患有一种奇怪的融骨症,身体里会不断生长出白色的骨刺。
以上古的医疗水平无法治疗他们,作为宝贵的亚神子嗣,谁也不会将他们丢弃,朱彤的父辈们绞尽脑汁想出一个办法,把这批婴儿封印在雪山深处,让未来的人发现并领养他们。
朱彤穿越了沧海桑田的四千年,被现代医疗治好了病症,成为神肱家的养女。
在周围人眼中,朱彤是活着的古董、会说话的名种犬、装饰门楣的石狮子,正是这种敬畏、疏离的态度养成了朱彤的孤独与自闭,她与一切格格不入,也从不尝试融入,她走在灰烬纪元奢靡浮华的昆吾城,眼中倒映的却是湮没在时间洪流中,再也回不去的雪域故土。
朱抄轻轻抚摸着养女蓬乱野性的头发,她后背的衣服上仍沾染着血迹,从破洞里露出的皮肤却已痊愈如初,亚神拥有超凡的自愈能力。
朱彤睁开眼,自言自语般地说道:“为什么大家都讨厌我?因为我是个异类?”
“当然不是!”朱抄随口答道,朱彤用一种极其认真的眼神盯着他,他不得不想出一个妥当的回答,“因为你比任何人都强大,过于强大的存在,难免会被畏惧、嫉妒、猜忌和排挤。”
“你呢?你也怕我?”朱彤用调皮的表情掩饰着自己的真心。
“我不怕!”朱抄微笑道,“因为我爱你,我的女儿,爱就是信任,爱就是安全感。”
“爱就是安全感……”朱彤喃喃念道,眼神迷惑却又向往。
朱彤即日启程抵达西域,前往西北大营报道,此外还有东南、正南、西南三座大营,对轩辕城形成包围之势,统领这支讨逆大军的主帅是血统尊贵无比的神目家族的史恭明,被神武大帝赐封为兵马大元帅。
一场宛如梦魇般的攻城战后,天魔叛军弃城而逃,三军威武地开拔进城,脸上带着疲惫与血色的士兵们抬头仰望沧桑壮阔的轩辕城,以及城中心那座著名的巨型雕像——女娲践灭七魔。
奇怪的是,沿途并没有多少民众夹道欢迎,尤其是几乎没看见男人,一抹疑云笼罩在众人心头。
当抵达雄伟的府衙大厅时,亚神将士们看见地上摆放着一个巨大的木盒,外面涂着一道道鲜红的颜色,是他们熟悉的血的味道,混合着某种肉体腐败的臭味。谨慎起见,元帅命令一队人类士兵手举盾牌过去拆开,其它人则远远退到建筑外,当盒子打开时,士兵们震惊地跌坐在地,里面满满当当装的全部是人脚,有些苍白无血色,有些色如败革,还有些像烂茄子一样呈紫绀色,扑面而来的恶臭险些让人当场晕厥。
“早就听闻天魔族野蛮凶残,毫无人性,对我轩辕城百姓犯下此等兽行,真是可憎可鄙可恶。”西南大营主将,神尻家族的伍驷像往常一样,第一个站出来发表意见。
被抢了台词的正南大营主将,神䏐家族的钱岳怒目而视,只能说些万金油的话:“这帮化外蛮族,若非圣上垂恩,哪得苟活于世间,他们却丝毫不知感恩,真是非我族类,其心可诛呐!”
“恶心!”东南大营主将,神腓家族的莫愁拿纸扇捂着嘴说道,她像往常一样,表情远比语言丰富。
一阵短暂沉默,众人在等接下来的西北大营主将,神膂家族的祁护发言,每次讨论,性格沉稳的元帅都会听完四名辅将的意见之后,再开口说话,这已经成了一种默契。
“呃!”祁护尴尬地环视众人,“大家都没注意到吗?”
“祁大人又有什么‘高见’?”伍驷问到,脸上已经预备好了奚落的表情。
“盒子里都是左脚哎!”
“什么!?”
几人不敢置信地回头看去,并叫旁边的士兵检查,果然全部是左脚,而且从尺寸看好像属于男性,他们不禁想到,难怪这一路上都没有看见男丁。
被砍了左脚的男性,一方面不能被成为士兵,一方面不能劳动养家,将成为讨逆军的沉重负担。
讨逆军打着正义的旗号,无法对伤员置之不理。
虽然这个时代的基因疗法可以令断肢再生,或者安装机械义肢,但在这片西北荒芜之地,采取这两项措施所要付出的成本是极其昂贵的。
何其歹毒的计策!
这种显而易见的结论,自然要留给元帅来说,然后大家再使劲地恭维一番,这个道理都不懂的人,是没资格在官场混的。
“我明白了!”
祁护大叫,三名同僚用鄙视的眼神齐唰唰望向这个智障。
“有个成语叫虚左以待!”祁护一脸自信,掷地有声地说道,“他们是在向我们挑衅!”
“哦呵呵呵!”钱岳忍不住发出一阵怪笑。
“祁大人还是多读点书吧!别在这里贻笑大方了!”
元帅伸出一只手,打断他们的闲话,几人立即恢复毕恭毕敬的神情,元帅说:“伍驷,去挨家挨户调查一下,天魔叛军究竟砍掉了多少人的脚!”
伍驷站出来,弯下竹竿一样瘦长的身体深鞠一躬,“属下这就去办!”
“顺便安抚一下城中百姓!”
“遵命!”
“钱岳,你去清点府中粮草;莫愁,你去检查一下城防器械及武器库;祁护,至于你……”
元帅正自沉吟,伍驷不失时机地谏言道:“依愚见,就让祁大人去追击流寇吧!”
钱岳也趁热打铁地谏言道:“是啊大人,天魔叛军仍在逃逸,事不宜迟,莫要养虎为患!”
元帅点头,“嗯,就这么办吧!敌首凌渊是个凶险狡诈的家伙,此人不除,我心难安呐!”
祁护一抱拳,声震屋瓦地答道:“属下定不辱使命!”
元帅在副官的陪同下休息去了,祁护也告辞离开,三名同僚望着他的背影奚落道:“傻瓜!”、“答应得倒干脆!”、“没脑子就得多干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