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方如同梦幻般交着手,招式愈加凶恶,动作越发狂野。
朱彤沉浸在这场久违的势均力敌的战斗中,奔流在血液中的肾上腺素带来一种醉酒似的癫狂快感,激活的神经回路迸射出危险的电火花,每一根神经末梢都在兴奋地战栗,在激烈的刀光剑影中作出每一个转瞬即逝的生死决择。
诞生以来便拥有过人运动神经的她,总是能将周围比自己大很多的男生揍得满地找牙,当初在踏云山学习断云一刀斩的时候,每次试炼也从未落败过,出师当日更是因为误伤师傅,险被剥夺门徒资格。
与生俱来的强大总是令她有一种挥之不去的孤独感,所以当战场接敌的时刻,她总是把自己抛进环伺的强敌之中,当死亡化身凶残的敌人,发出狰狞大笑,挥舞恐怖的武器接近的刹那,她的头脑反而越发清醒,唯有那一瞬间,她才能窥见自己真实的灵魂。
但那种感觉总是很短暂,回过神来,敌人已被打倒,周围响起乏味的赞美声。
她就像一只被肥皂泡吸引的猫,那彩虹一样的泡泡如此美丽动人,她闪转腾挪地试图扑杀,却总是在她手指触到的瞬间消散无踪,余下“啪”的一声嘲笑的余韵消失在空气中。
她从未像今晚这样,遭遇如此劲敌,强大得简直像是另一个自己,战斗的实感令她的身与心都品尝到无上的快乐。
两人交战的身影穿过尘洞,兵刃相抵,脸对着脸,胸冲着胸,如同一对老朋友般亲密无间。
视线越过迸溅火星的冰冷刀刃,另一张脸上浮现出笑容,既非嘲笑也非冷笑,而是快乐的微笑,她们像照镜子一样看着彼此,一双眼睛望进另一双眼睛,两个孤独的灵魂在眼神中彼此相认。
“你很强呢,姐姐!”
“彼此!”
女孩手中的双匕贴着刀刃向下滑动,发出一阵令人骨头发酥的尖锐动静,她错开身体卸去斩刀的力量,在朱彤的重心向前微微倾斜的刹那,轻盈地从侧后方刺向她的身体。
朱彤顺势压低重心,旋身去砍女孩的脚,女孩意识到这种交换毫不划算,迅速滑行着退开,身影消失在尘洞中。
朱彤归刀入鞘,把喷气刀鞘推一层,蓄势待发,等待对手的现身……
被这场华丽战斗吸引得如痴如醉的祁护,直到手腕上的通讯器响了三遍才听见,他低头一看,是紧急频道。
激光束在半空中交织,投射出伍驷那张灰头土脸的面孔,在他身后的是史恭明,同样狼狈憔悴,和一小时前相比仿佛瞬间苍老了十岁。
不等祁护开口发问,伍驷便急慌慌地说道:“祁大人,我们中了敌人的埋伏,现在危在旦夕,迅速回师救援!”
“什么!?”祁护不敢相信。
张爽代替主将问道:“伍大人,你们还剩多少人?”
伍驷像被戳到痛处,捂着脸号陶起来,“钱大人和莫愁都……都已经为国捐躯了,现在只剩下我和手下十几名亚神部将,快点回来,叛党正在满城搜捕我们!”
“我们这就回师!”
祁护切断通讯,冲厮杀正酣的两人大喊:“朱彤,停手!”
两人全然不理会,倒也并非故意的,虽然她们的战斗像舞蹈一样华丽动人,可是稍有破绽就会命丧黄泉,朱彤停不了手。
“开枪!”祁护下令。
“朝谁?”一名人类军曹问道,朱彤和敌人身影交织,想不伤到友军是不可能的。
“朝天上!”
前排士兵把鹰式冲锋枪切换到点射模式,对准天空一起鸣枪,骤起的子弹爆鸣声让两人像受惊的猫儿一样迅速分开,隔着一箭之地遥遥相对。
“朱彤……”
祁护正待解释,朱彤淡淡地回答:“听见了!”她把刀收起,回到自己的队伍。
“噫,这就要走啦?我还没打过瘾呢!”女孩抱着脑袋,意犹未尽地说道。
此时也顾不得什么武者风范了,张爽沉着脸向士兵作了一个手势,他们立即会意,朝落单的敌人密集扫射,女孩轻巧地钻进尘洞里,消失不见,她带着笑意的声音从夜空中传来。
“我叫凌霄,下次再找机会打完这一架哦!”
“朱彤!”朱彤简洁地报上名字。
“我记住你了,后会有期,祝你们好运!”
祁护错愕地想,这家伙是脑子有毛病吗?他们现在是回师去对付她的同伴,竟然祝他们好运?
“凌霄?”他询问副官,“莫非她是敌首凌渊的……”
“没错,情报显示凌渊确实有一个妹妹,两人都是孤儿,从小相依为命。”
“看来她的出现只是为了牵制我们,好让凌渊对轩辕发起突袭,该死,竟然犯下这种低级错误!”
“主将,你不必自责,你早已提醒元帅。”
“倘若元帅遭遇不测,都将是我不可推卸的责任!”祁护冲所有人大喊:“全体加快速度,争取一个时辰内赶回轩辕!”
轩辕城内,女娲庙。
史恭明从昏睡中惊醒,环顾四周,心中一阵失望,梦中他还在建木城的豪华官邸中,和妻儿共享天伦之乐,现实的落差令他心头刺痛,两滴浊泪滚滑脸颊,他喃喃道:“下个月,我第十三个儿子就该满月了,可惜为父却不能……”说到这里,他哽咽到无法说话。
“元帅不要难过,我相信您一定吉人自有天相。”伍驷安慰道。
“祁护怎么还没到?”
“是啊,这都半个时辰了,就算主力没到,机甲部队也该到了吧!”
“都是你!”史恭明的声音陡然高涨,他全身酸痛,身体上的不快让心情更加糟糕,他需要一个宣泄对象,“如果不是你说让祁护出去追击残党,就不会发生这种事情了!”
一名部将拔刀出鞘,瞪他一眼:“说什么呢,死胖子?”
史恭明没想到这个狗一样的手下也敢对自己喝斥,他喝斥伍驷:“管好你的人!”
伍驷挥手示意那名部将退下,温言软语地劝道:“眼下这个处境,大家情绪都不太好,大人消消气,消消气。”
一记耳光甩在伍驷脸上,史恭明瞪眼:“叫我消气?本帅是不是该向你道歉?”
“不敢!不敢!”伍驷捂着脸颊,唯唯诺诺。
即将到来的希望让史恭明又找回了作为元帅的自尊,他望着庙门自语道:“我以前对待祁护太不好,此番若能脱险,我一定要好好补偿他。”
伍驷像条失宠的狗一样,眼中掠过一丝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