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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南卧龙东琳琅

锦芳园对面便是上海会馆,平日里车水马龙,来往的各国人士大多居住于此。

【王西洲】

【年龄22岁,男性】

【家居住上海霞飞路西老胡同1288号,上海琳琅阁当家,行业内多有狂狷之名。】

【爷爷王之行,原故宫博物馆理事会成员,国宝南迁提案人之一,因病猝于半年前;三叔王守信,人称杀心玉如来,为人固执迂腐,保守;四叔王守愚,常年在杭州经营琳琅阁分铺;五姑王自珍,远嫁到了东北柳家。】

一叠关于琳琅王氏的资料被人放到了书桌上。男人起身来到窗前,透过窗户,视线刚好落到对面的锦芳园门前。

他矗立了良久,玻璃窗上映着他年轻英俊的模样,一双如鹰隼的目光中透着三分阴郁。

一声敲门声,身着黑色西装的秘书走了进来,站在他的面前,恭谨说道:“老板,东北密电:武藏先生正在全力追查《清明上河图》的下落,已确定其不再抚顺的清昭陵中!”

年轻的老板望着手中的密电,说道:“回电:继续追查,就算把东北挖地三尺,也要不惜一切代价找到《清明上河图》!”

“是!”

秘书记录密电内容,望着老板的目光,欲言又止,最后一咬牙,谨慎低声询问道:“老板,属下有一句话,不知该不该说?”

“说。”

秘书思虑片刻:“这次我们来上海任务重大,本应十分谨慎才是,毕竟上海卧虎藏龙,能人奇才无数,稍有不慎恐不利我们的行动,可据我所知,小七先生此人在江湖之中势力颇大,交友广泛,据眼线来报,他还与黑十字瓜葛不浅,黑十字……不是我们能轻易招惹的。”

“三个月后,整个中国都将纳入我们天皇陛下的手中,还有什么人是我们惹不起的?”年轻老板不以为意的笑笑,“虽说此人桀骜不驯,也狂狷不逊了一些,但这也许更利于我们,毕竟杀神刀此人还是太过年轻气盛,做事也不蹈常规,全无章法,在我看来,他这把刀能不能杀神倒是两说,恐杀鸡都费劲!倒不如他那三叔来得稳重,只要我们这次计划成功,这把刀自然就没有了主心骨,到时候天禄琳琅里面的东西,对我们来说便如囊中之物,唾手可得!”

秘书眉头一皱:“王守信号称杀心玉如来,此人跟黑十字也还是有些牵连的,一身武艺不凡,属下是怕万一事情有变,对我们接下来的行动会有阻扰!”

年轻老板冷笑一声:“这个世界上有光就有影,但他们不知,在光影之间,实际上还生存了一种人,他们行走于善恶之间,似正似邪,黑十字帮中生存的大多都是这种亡命之徒,但是,无论他们怎么在上海玩弄人心,在我大日本军部强大的实力面前,终究不过是一堆炮火下的飞灰罢了,实属跳梁小丑,不值一提!”

秘书浑身一震,眼中露出近乎于崇拜的神色,声音都有些颤抖:“难道,军部真的要攻打上海了嘛?”

年轻老板看了他的下属一眼:“攻打上海是迟早的事情,但相对于军部那些只知道杀戮的蠢货们,我更在意的却是那些南下的古物,那些东西实在太过璀璨了,与他们这个贫穷而腐朽的国度,是那样的格格不入,可惜的是,他们终究是属于中华文明,却不是我日本文明,不过,我会亲手将他们迎回日本,它们的归途在樱花遍开的京都圣地,而不是这连国家都不能自保的荒芜勾栏之所。”

秘书低下头,没有多说,毕竟在老板眼中,只有那些古董文物,相比之下,其他的一切都不重要。

挥了挥手,让秘书退下,年轻的老板望向了窗外那辆斯蒂庞克的黑色轿车上,他的嘴角勾勒出了一抹别有用心的笑意:“七先生,相信我们很快就会见面的。”

与此同时,锦芳园中。

王西洲一路跟着伙计来了二楼的茶座,只见这里相比于一楼,要安静了许多。

文老爷子见人到来,率先站了起来,双手抱拳,左手在前一划,笑道:“敬亭贤侄,守信别来无恙啊!”

“文爷爷,老先生,”王西洲用手推了推下垂的水晶眼镜,冲着两人点头问好。

老管事抱拳含笑:“七先生上次离开之后,我们当家可是对您念念不忘呢!可七先生也真是的,上次一别,竟足足三个月未再踏入我们锦芳园一步!”

被戳破心思,西州连忙谦逊起来,老管事嘴里念叨他那位当家怎么对他念念不忘,西州只管含笑不语,转身便向着座位走去,谁知刚要坐下,一抬头便见桌子旁早已坐着另一名身着西装的年轻少爷,此时这人正带着异常的目光审视着自己。

西洲望着那张精致的脸,眉梢兴奋的都不禁一挑,此人正是前几天去他家送请帖的文家三少爷文成蹊,说是才从英国留学归来没有两个月。

感受王西洲瞄向自己的目光,文宿俊坐直了身子,望着眼前这个如美玉的少年郎,心里还记得上次去王家大宅时被他故意整蛊的丑态,但此时再见面,不知为何,心中总憋着一股火气。

只是文宿俊大前天去王家时出丑的模样实在不堪,面子上抹不开,不情愿冲着王西洲问好,可他还没开口说话,王西洲却理也不理他,径直走过,侧身一扬长衫,落落大方的坐了下去。

“你……”文宿俊见他无视自己的德行,心里气急,但见今日场合实在不适合发飙,冷哼一声,在他身边落了座。

附近端茶的吴家少女们,不停的用眼角余光瞥向两人,脸颊通红,惊叹于两人俊秀精致的五官,又忍不住多看了几眼,毕竟这南卧龙的三少爷跟东琳琅的小七先生同场出现,可是十分罕见的。

只见这两人相貌原本就不相上下,文三少一身笔挺西装,七先生却是一身中式长衫,这一西一中各有千秋,各有各的风雅,只是文三少端坐在那里,脊梁挺得笔直,一派正人君子之风,而七先生却翘起了二郎腿,周身一股道不清的纨绔子弟范儿,给人第一印象便是街头调戏良家小姐的不良少爷,很难产生文宿俊那般正人君子般的好感。

“江湖上人人都说小七先生你不仅是一个古道热肠的人,而且个性狂狷张扬的背后,更是隐藏着一颗忧国忧民的奋进之心,空有报国之志却无处施展!”文老爷子的手指敲打着黄花梨的桌面,说,“现如今国难日深,从卢沟桥事变后,日寇进吞华北的狼子野心便昭然若揭,更是口出狂言,三个月即可亡我中华,我辈虽有与日寇一决生死之心,但奈何年岁不堪,可敬亭贤侄生当乱世,却又有博拥琼宇之才,才学了得,当下正值故宫博物院数百万件国宝南迁之际,贤侄何不就此为国家效力?”

西洲听出了文老先生的话外之音,两道剑眉微微一挑,说道:“文老爷子真是太过抬举后学晚辈了,现如今国家战乱四起,经济已溃,基石又毁,王家虽小,无扭转乾坤之力,但也有杀敌报国之心,如今王家旗下经营着两广最大的米粮商行与纺织厂,原则上也是经济济世,为国出力嘛!”

文老爷子一笑,没有多说。

文宿俊在一旁看着他,却忍不住冷嘲热讽道:“那天小七先生不是说在家准备上吊辟谷,不来的嘛!我还以为小七先生要准备蜗居家中修仙问道呢!”

王西洲努了努嘴:“没文化,什么上吊辟谷,那叫头悬梁锥刺股!文三少莫非学了一肚子的洋墨水,真的数典忘祖了?”

老管事见两人一见面就打嘴仗,急忙插嘴说道:“小七先生今次来,还是要品品这茶的,这凤凰单枞配上文三少的宣德甜白釉茶碗一起,可正是良配啊!”

“茶碗都是这小子的?怪不得,我说呢!”王西洲瞥了一眼得意洋洋的文宿俊,毫不客气的举起手中的明朝宣德甜白釉茶碗,审视了一番,笑道,“宣德时期的甜白釉配凤凰单枞本来是不错,但你仔细瞧瞧,这个碗底的胎体虽正,但却不是很洁白,我看八成不是官窑出的,在看看这白釉,新而不亮,显然也是后加上的,估计就是这一两年新烧的东西,找人特意做了旧,连包浆都是故意弄出来的,沁色也是仿的,拿来骗这种刚从海外回来的二棒槌,最好不过了!”

“你说谁是二棒槌!”文宿俊瞥了一眼少爷公子做派的王西洲,心中十分不爽。这东西是他特意去店里挑选极品茶碗,据说是从长春小白楼里面流出来的,价格足足五百大洋呢。文宿俊挑了挑眉毛,冷笑道,“怎么!你只是看了一眼,就说这不是官窑产的?”

王西洲用手支着额头,挡住众人目光,打趣道:“文三少若真是穷的揭不开锅了,兄弟我可以借你俩钱花花,没必要打肿脸充面子嘛!这沏茶用赝品的,我也是头一次碰到啊!何况文家可是这上海古董文化界的脸面啊,自己干的又是古董的营生,拿着赝品当真的,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不太好吧!”

文宿俊冷声问道:“你有什么证据说这是假的?”

王西洲话不多说,取来老管事放在一旁的小刀,顺着那宣德甜白釉茶碗的茶碧上一刮,上面的白釉便脱落下了一大片,露出里面凹凸不平的黑釉。王西洲轻蔑的说道:“这明显是经过低温处理之后,故意贴上去的假釉嘛。”

老管事苦笑,心道王西洲这张嘴,当面揭穿这茶碗,可真是一点情面都不给卧龙文家这少东家留,能把你怼的恨不得撕了他。

一旁的文宿俊死咬着牙梆子,真是被这小兔崽子气的心肝脾肺都炸了,在众人面前只觉得脸面扫地。同时心里也把那个卖他假茶碗的老板骂了个半死,此人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骗人骗到他卧龙文家来了,难道不知他家做的就是古董生意嘛!

可气的是,他精通的是漆器与牙器的木字门,对于瓷器的玉字门是一窍不通,但凡他要是懂点瓷器的门道,也不至于被人骗了还洋洋得意,平白无故的遭受这小子的嗤笑! qL1VQkKmERVX+wyZ7gfa3MJdY22up6xMhLaqtPC3lY6yG368BI5eHB8fT265ior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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