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普亚的夕阳格外美丽,太阳西下斜斜地挂在山顶上,把万千金光洒向她依恋地望着可爱的人间。溪水泛起粼粼的波光,闪现出神奇的色彩,加上相鸣的鸟儿,悠长的古道,简直是个美丽的童话世界。
今天的古道与以往有些不一样,没有行走的商队,没有打闹的孩童,没有苦行的僧侣。微风来着沙尘飘过,从远方冒出一面赤红的狼旗。狼旗下,头戴横羽的首席百夫长领着数不清的军团士兵,迈着整齐的步伐从山坡上开下来。这就是瑞帕布兰克的威严,最锋利的长剑。上万的士兵,两两一排,腥红的战袍,军旗猎猎,宛如一条红色长龙,在地上行进。士兵们头戴铁盔,腰系短剑,面容严肃,碾碎胆敢阻挡他们的一切。
军团是瑞帕布兰克横扫大陆,维护统治的根基之石。全国由三个禁卫军团,三十个军团组成。禁卫军团拱卫圣罗城,2、3、5军团守卫京畿,6到10军团负责东部地区,11到19兵团负责北方。20到29军团负责西南,30到32军团防御东南的牙国。一个军团满编大约5500人,下辖十个步兵联队与一个200人骑兵大队。每个步兵联队下辖5个百人队与一个30人骑兵小队。百人队是军团作战的基本单位,而百夫长作为军团的基层军官,脑袋上艳丽的横向羽冠就是他们最好的标志。
在这长龙的一侧,有那么一个小村庄,百十户人家正齐刷刷地跪在路旁。村庄里数十兵士正在各个房子间穿梭,翻箱倒柜,东拉西扯地找着东西。
“他们有多少人?”一个将军模样的人正啃着苹果,踱来踱去,拿着靴子尖对着跪着的平民的鼻子尖。他就是德鲁苏斯,瑞帕布兰克名将,24军团军团长。
“大概有一万人左右。”
“一万人,有这么多?”德鲁苏斯听着一惊。
“我们也只是听说,我们在这附近也就见过千把人吧,他们来这里消灭,不,不,是杀害国家的官员和神的使者。”
“虚张声势!”德鲁苏斯喝了一声,稍稍放心了一点,又接着问:“他们使用什么武器?穿什么样的衣服?”
“不知道啊!武器,没见着什么武器,就是些农具,锄头,镰刀什么的,衣服,穿的不穿的都有。”
“乌合之众。”德鲁苏斯笑着摇摇头:“他们有没有留下什么人吗?”
“没有,他们就是把镇子洗劫一空,大人呐,他们可坏了……”
“提格利努斯,你好了没有?”德鲁苏斯对着一间屋子吼着。
“没呢,急什么!”屋子里传出一个粗野的男人声音。
“他们往哪里去了?”
“他们到行省边界之后就回到卡普亚城去了。大人,那些人烧杀抢掠无恶不作,我们都是神的子民,忠于月神,忠于拜月教。千等万等终于把你们盼来了,你们一定要把那群魔鬼赶走啊!”村长说着说着,鼻涕眼泪就下来了。
“提格利努斯,你小点声!”德鲁苏斯大吼一声,又转过来对村民微笑着:“恩,顺民,你们有没有趁乱去顺手牵羊啊!”
“不敢,不敢。我等都是顺民,顺民啊!”村长玩命的磕头,村民们也跟着玩命的磕头,咚!咚!咚!磕的地上石子乱跳。
“很好,那这些是哪里来的?”德鲁苏斯一挥手。
几个士兵叮叮当当地把一堆从居民家里搜出来的金币珠宝,丝绸配饰,抖落一地。
平民看着,冷汗瀑布似的往下淌。头顶着地,像裸身跪在雪地里一样冷冷地颤抖。
“贱民,主人拿鞭子抽你们的时候,就吐舌头摇尾巴。主人受伤了,狼的牙齿就露出来了。”
“大人,放过我们吧!”
“我们是一时糊涂。”
“大人,看在仁慈的月神的份上。”
平民们咿咿呀呀哭倒了一片。
“百夫长,东西归你们了,把村子烧了。”
“是!”
德鲁苏斯走到路边,翻身上马,回头看去:“这是神的旨意!”
“等等我,等等!”22军团长提格利努斯敞着胸膛,扯着裤子,从小屋里一绊一绊地走出来。
火红的鲜血伴随着撕心裂肺的哭喊声,撕心裂肺的哭喊声引着了火焰,火焰烧碎了这火红的夕阳。越是压迫,也是挣扎,越是混乱,越是疯狂。
提格利努斯整理好衣服,骑在他的高头大马上,在燃烧着村庄旁漫步:“德鲁苏斯,我们就这样大摇大摆的开进卡普亚城?”
德鲁苏斯:“对,我们直扑卡普亚城,要让所有的人都看到,国家派兵来镇压叛乱了。”
提格利努斯:“这不是暴露我们方位吗?”
德鲁苏斯:“没有关系,叛乱刚刚开始,还没有成气候,没有建立起完善的政权和牢固的统治,充其量就是人数多一点的土匪。而且民众就是墙头草,风往哪吹往哪倒。知道我们来了就会倒向我们在一边。”
提格利努斯:“那我们怎么做?”
德鲁苏斯:“两种情况,一种是我们到卡普亚城就和他们决战。我们人数相当,论战斗力,素质,装备。胜利女神已经在我们怀里了。另一种,他们避开我们,退到山里,我们占领卡普亚城,重新建立起统治秩序,一旦我们的统治深入到基层,断了他们补给。他们就真成了土匪强盗,到时候,他们就是秋后的蚂蚱,蹦不了几天。明白吗?提格利努斯。”
提格利努斯:“英明!”
“走!”德鲁苏斯打马一鞭,顺着这行进的长龙,向着太阳落山的残红,扬尘而去。
在圣罗城的中部一条发源于大陆中心的大河由西向东穿城而过,为了纪念国家的开国元勋,拜月教创立者,伟大的先知勒莫斯,而将这条河命名为勒莫斯河。勒莫斯河经过城西的一段,有一个江心小洲,瑞帕布兰克唯一一座公立学院,简朴的圣罗军事学院就坐落在这里。圣罗军事学院人才倍出,诞生了像杨等一大批名将,同时它的毕业生大部分进入军团担任中低级军官,构成了瑞帕布兰克军队的中坚力量。
二月的圣罗城寒意正浓,从北方来的冷空气和当地阴阴潮潮的湿气相会,冷冷的细雨就像打在骨头上,嗖嗖凉风直往心窝子里钻 。
三名十六七岁的少年冒着雨,一路碎步来到了西城一座略显陈旧却特别典雅的别墅下。
“好冷!”
“是啊。”
“敲门吧,我们赶紧进去。”
“咚,咚,咚。”敲门声伴着一阵急促脚步声。门被缓缓打开,一位二十来岁的年轻女子迎了出来。
菲儿有着一头自然卷的褐色长发和茶色的明亮眼睛,笑起来眼睛眯成一条线,显得特别温柔。她是圣罗军事学院教师李维的夫人,也是杨提督的遗女。
“你们来啦,快进来,外头冷。”
“师母好”三人齐刷刷的答道。
“李维在书房,你们去吧,我给你们倒水。”
“谢谢师母。”
这三人都是李维的学生,再过半年他们就要从陆军军官学校毕业,趁着休息,李维邀请他们来自己家里做客。
打头一位长得高大帅气,金色的头发配着白皙的面庞,挺拔的鼻子与轮廓分明的面庞,宛若古代工匠手下精致的雕塑。摩希,其父是有名的富商,全国有人的地方就有他们的商队。因为摩希幼年不学无术,无奈之下被其父送入军校。
跟在摩希后边的是一位中等身材,褐色头发,相貌普通的青年。汉斯总是一副沉默的表情,显得比同龄人成熟年长一些。汉斯出身平民,其父是京畿附近的一位普通农民,家境还算殷实,租了几亩国家公田,供汉斯读军校以期出人头地。
最后一位叫伊凡的青年一头白发,面容俊秀,身材消瘦,蓝色的眸子像鹰一样锐利有神,放出寒剑般的光芒。他作为子虚城自治领城主伊凡贝林的长子,十三岁的时候就被作为质子被送到了圣罗军事学院。
上了楼,书房门并没有关。视线前移,一位三十出头,黑发黑眼,眼窝深陷含着光的男子一脸愁容地靠在椅子上,扫视着一卷羊皮纸,他从头扫视到尾,密密麻麻的文字,只有右下角一个血红的印章,便把羊皮纸卷起来扔到一边。
“唉。”李维摇摇头,叹口气,随手把文件仍在案头,就陷入深思。
“咦,你们怎么都站在门口啊?”菲儿端着水,走了上来。
李维这才反映过来他的三个学生站在门口已经好一会儿了。
李维:“呦,快进来快进来,瞧瞧我,昏头了。”
菲儿:“你呀,別老把自己闷着,我又帮不了你什么,跟学生们谈谈。”
“好,好。唉。”李维苦笑着。
菲儿放下水,就退了出去。
李维看着自己最得意的三个学生,原先的愁容顿时消散不少,和颜悦色道:“恩,时间挺快,你们就要离开学院了。我一直希望你们能够在成才以后,能为这个国家做点事情。”这句看似老套的套话从李维的嘴里说出来却显得那么肯切。因为这本就是一句很真诚的话只不过被些虚伪的人用的多了,当它重新从真实的人嘴里说出来,却带上了虚伪的影子。但在这,它是真诚的。真诚的让三人觉得受不起,害羞的低下头笑笑。
“怎么都站着,坐。”
李维刚说完这句就觉着不妥。不大的书房唯一的椅子就在他的屁股底下。
“额,呵呵,来我们席地而坐,我先来。”说着就首先盘腿坐下,三人也跟着坐下围成一个小圈圈。
李维:“毕业后都有什么打算,都说说看?”
摩希抢先发言:“毕业了,我想从我父亲那里接手一支商队,到处旅行,这个世界有太多我不知道的地方和东西。”
伊凡停了一会,跟着说:“我父亲没有让我回去,想着先去子虚城在圣罗的使节邸帮忙。”
李维:“挺好,都挺好,汉斯呢?”
汉斯十指交叉,放在大腿上,大拇指打转转:“额,听说今年会从毕业生中招募三十名百夫长,我想去试试。”
李维:“都很好,都挺好。你们马上离开学院了,结业的演说准备好了吗?”
伊凡:“我的题目是骑兵的作用。”
汉斯:“我在想军队的管理。”
伊凡和汉斯回答地都十分迅速而且果断,只有摩希支支吾吾:“额,我本来是想...那个逻辑,修辞......”
李维:“看来你想了不少,还不知道怎么选择是吗?”
摩希感觉到李维这是帮他圆场,赶紧趁机转移话题:“额,对,大概是这个意思吧。对了,老师您听说了吗?卡普亚行省叛乱,军队去镇压了。”
李维:“是的,我知道。说说,你们都知道多少?”
伊凡:“据说是奴隶和平民暴动,已经攻下了行省首府,还杀了总督。”
汉斯:“广场上公告过了,说是奴隶暴动,占领了一个行省,德鲁苏斯将军率领两个军团入省平叛了。”
“对,这段时间我也一直在关注这件事。”李维眼珠子转了两下,问道:“我们随便谈谈,如果你们率领这两个军团入卡普亚平叛,你们会怎么做?”
“直扑卡普亚城,歼灭他们主力。”三人异口同声
李维:“为什么?”
汉斯:“因为叛乱刚刚开始,他们不可能这么快建立起统治,势力仅限于卡普亚城内,没有从周边获取力量。”
李维:“恩,德鲁苏斯这次也是使用这个战略,但是有个问题。”
摩希:“有什么问题?22和24兵团从牙国边境调来,是很有战斗力的队伍。”
“人数!”伊凡冷峻地答道:“情报上说卡普亚目前参加叛乱的有大约一万人,卡普亚户籍上登记的人口在三十万左右,可是卡普亚行省有不少外来的黑户以及克里古拉蓄积的奴隶加起来很可能突破五十万,那么可以动员起来叛乱的,四五万是可能的。”
李维意味深长的看了看伊凡:“看来子虚城情报工作做得很好啊!”
伊凡一看说漏了嘴:“没有啦,都是摩希说的,他们家跑商的。不过,如果我是那个叛乱的奴隶,我就会故意放他们进城,然后利用人数优势封城巷战,还有地理优势,也能消除叛乱者缺乏训练,整体作战素质不如正规军的不利因素。”
李维起了兴致:“既然有人数优势,为什么不干脆守城作战而要放敌人进城?”
伊凡直截了当:“不可以!内部不稳定,叛乱者都是临时拼凑起来的,必须要尽可能快的结束战斗。如果变成围城战,就会大大拉长战争时间,难保内部不会发生变乱。更重要的是元老院一看久攻不下就会发大军增援,到时候被困死在里面。
李维心中暗暗一惊,伊凡把他所想的记得通通说了出来,暗暗赞叹伊凡的才华的同时他又敏锐的想到其他二人是看不出来还是更深一层深藏不露呢?
汉斯问道:“老师应该也看出来了吧,难道就没有向上提建议吗?”
“阿,看都没看就给打回来了。”李维扯下案头的羊皮纸,右下角“送回”硕大的字加上那红彤彤公章,连个理由也不给:“反正这些事情,跟我也没有什么关系,无所谓了吧。”
其实李维心里想着自己毕竟是杨一派的人,往事纷乱地在他的心头来回跳动,有菲儿那天使般的笑容,有暗地里阴谋的身影,有最好朋友的背叛,有那个高大亲切的背影。
“话说这次暴乱真是可怕呢!”摩希感叹着:“我从来没听说过有奴隶暴乱的事情,我父亲说瑞帕布兰克开国五百年来,虽然时不时有奴隶发生暴乱,但是从没有一次能够占据一个行省,需要出动两个军团来围剿的事情。”
伊凡随口道:“瑞帕布兰克已经平稳地渡过了五百年,人老了总是要生病的。”
李维听着伊凡的话,有那么些别样的味道,触动着自己敏感的神经:“你们觉得,现在的瑞帕布兰克怎么样?”
摩希道:“我觉得还可以吧,虽然这次的奴隶暴动很可怕,那也是克里古拉这些人搞得。有些元老的确不怎么样,我认识的一些拜月牧师们,却都是很虔诚且正直的。大主教克劳狄不会让那些家伙太猖狂的。”
“真的是那样吗?”汉斯阴沉着脸:“贵族,平民,奴隶,瑞帕布兰克的人一生下来,等级就被注定。贵族的孩子吃最好的,穿最好的,接受最好的教育,高级的官员只允许贵族出身。平民的孩子,在夹缝中生存,有几个人能出人头地?但是平民的身份,任你怎么样努力也改变不了。这样的瑞帕布兰克哪里好了?
摩希反驳道:“可是,我们也比南方那些战乱中的国家生存的好吧?不需要担心被异族的人杀戮,奴役!圣罗城的大部分人都不用担心瘟疫和饥饿,人们都在默默地努力。”
伊凡哼了一声:“如果你抱着这种想法,那斯巴达攻下圣罗就不远了。”
汉斯凝着眼睛道:“确实我的生活也算稳定,没有经历过战乱和流寇。可我身边的人们,一个个生活得都极其辛苦,就像地上的蝼蚁,重税,天灾,勒索......我们的劳动全给了贵族们挥霍,再会忍耐的骡子也有尥蹶子的一天。”
“好了好了。不管怎么样......”
李维觉得气氛不对,要把话题转移开去,就被摩希与汉斯齐声打断。
摩希:“不管怎么样,我一定要亲眼看看。”
汉斯:“不管怎么样,我不会屈服我的命运的。”
“那样就好。”
伊凡和李维笑了笑,转头望着窗外,雨停之后,圣罗碧蓝的天空,一群飞鸟直上天空,传来悠远的叫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