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凡兴奋地想着,回过神来的时候,却被静止的人群给堵住了。层层的人群围着一座新落成的公共浴场,洁白的大理石墙壁上美丽的浮雕,庄重的圆拱门稳稳当当,不时着还往外放着点热气。热气却在浴场门口互相对峙的两拨人面前消散的无影无踪,几个袒着上半身,露出强壮肌肉的男子簇拥着一名穿着丝绸,握着文书的矮子。他们恶狠狠地瞪着另一群穿着破衣烂衫,脚上缠着破布的穷苦人。那些家伙想上去又不敢上前的样子,气势上就输了对面一截。
“大人,那个......”
“我跟你们说过多少次了,我们浴场没有雇佣过你们这群人,要工钱找别的地方要去!”
工人们刚开口就被矮子无情的打断,矮子尖刻刺耳的声音让工人们又向后退了一步。
“我们给你们干了五个月的活了!是你们阿廖沙伯爵亲自雇佣的我们,一百多人呢。没有我们,你们怎么盖的房子!”一个年轻高大的汉子从工人中站了出来,他像一棵树一样健壮,沉默。伶牙俐齿跟他没有半点的关系,但是他醇厚的嗓音表现着自己的坚定的意志。
“你有证据吗!你们说有一百多人,怎么才来这么十几个!啊!你叫什么名字?”矮子仰视那着汉子,喷着恶臭的口水,脖子往外一探一探地叫骂着,像只直立起来的乌龟。
“我叫肯,你们伯爵亲口说过,我的同伴都是证人!”肯仰着头,像头高傲的公牛俯视这个猥琐的矮子,可他微微发颤的厚嘴唇却暴露了他的底气不足。
“胡扯!你们说伯爵雇过就雇过?我说没有就没有!赶紧滚蛋,别打扰我们做生意!卑贱的东西!”
“小矮子,你骂谁!”
肯压不下心中的怒火,粗重的喘气声带着撼动大地的脚步向着矮子就扑了上去,几个工友奋力地阻拦也拦不住他蔓延的怒火。矮子身边的打手也不甘示弱,纷纷抄起一尺来长的木棒,一场冲突即将爆发。
伊凡冷峻的双眼在人群外远远的盯着,右手狠狠的揪着马背,看着冲突一触即发,缓缓升起左手。一边的克里斯汀等人则在人群中默默的抽出闪亮的武器!
“混.......帐!都让...让...开!”人群外头传来一个笨拙又猥琐的声音:“混......账!竟敢阻...阻挡子虚城世子的车...车......车队!”
人群瞬间被这个声音吸引了过去,冲突的两方也立刻停了下来。可是伊凡听见“世子”两个字,心中的怒火冲到了嗓子眼!
人们回头看去,一辆洁白富丽的马车在四匹英俊白马的牵引下停在了路的中央,马车的珠帘后隐隐约约有着两个影子。十几名武装骑士护卫在马车的身旁,十几名卫士,婢女在头前开道,显得庄严肃穆。倒是打头的家伙,五尺来高,小小的侏儒却趾高气昂,蹦蹦跳跳叫骂拥堵的人群。口吃的毛病让他每每费力吐出一个字,脸上的五官就得挣扎着拧到一起。
人群听到是子虚世子的车队,赶紧地挤到路边,挤到墙上,给车队让出一条宽敞的大道。只有伊凡等人骑着马,停在路中间。伊凡阴沉着脸,漆黑一片。
“看......看什么看。还不快......快让开,说说......说的就是你,那个骑马的!还不给......给世子让路,不想活.....活活了!”侏儒拧着鼻子,眯着眼睛,双手撑在腰间,脑袋向后仰,拿鼻孔冲着伊凡。
伊凡像座雕像一般骑马立在路中间,居高临下,一脸不屑的样子。
“嘿,刁......刁民,还...还不让开......讨......讨打!”侏儒从要腰间费力地抽出皮鞭,扭着短腰将鞭子挥在空中,呼哧作响。
啪!一声脆响,皮鞭被乔紧紧地揪在手上。乔用力一拉便把鞭子夺了过来,留下被惯性带动的侏儒,晕头转向,陀螺似转了两圈就坐到了地上。
几个士兵立马冲到前来,举起长矛。后面的骑士也抽出了短剑,对着伊凡等人。侏儒连忙跑到士兵后头,探出头来骂道:“刁民,竟敢阻挡世子的马车,该......该杀!”
“你这个跳梁的小丑,恶心的臭虫。你的眼睛被小鬼戳瞎了吗?张口就要咬人的狗!擦擦你那卑鄙的眼睛好好看看,这才是子虚城的世子!伊凡殿下!”
克里斯汀打马上前,在人群前大声的公布伊凡的身份。雷霆般的消息震撼了在场的所有人,围观的民众窸窸窣窣地议论,交头接耳;刚刚还剑拔弩张的士兵们赶紧收起了武器,退了几步,不知所措;侏儒吓得,跑着跳着来到马车旁边,紧紧抓住马车的轮子。
马车的珠帘突然被拉开,冒出一个十三四岁的美丽少年,也是一头子虚王室独有的银白色头发。稚嫩的双手抓着马车的护栏就向下滑,宝石一样的眼睛散发着湖水一样的光芒,轻轻打开双唇,颤抖着:“伊凡大哥!好久不见.....”
“伊桑,我亲爱的弟弟,我们有四年不见了。”伊凡话语像苍鹰的喙狠狠地啃进伊桑绵羊一样的心脏,伊凡的眼睛像飞出的利剑,吓得伊桑浑身发软。
一只美丽的手突然从珠帘后面伸了出来,搭在了伊桑发憷的肩膀上,帮他平静下来,没有让害怕弄湿了裤子。
“伊凡,我亲爱的儿子,你回来了!真是月神保佑!”帘子后头冒出了一位三十岁左右的美丽妇人。浓烈的红唇好似火焰般燃烧;皮肤在脂粉的作用下比去了皮的杏仁还白,向外头喷洒刺鼻的香气;细腻的长发,带着蓝色的反光,像乌鸦的翅膀,又黑又亮;她汪汪的眼睛,瞳仁占据了一大部分,黑黑的,好像无底的深潭,看一眼,男人的魂魄就会被抽干殆尽,痛苦而死。
娜塔莉亚,一个妖艳的女人。伊凡的母亲在伊凡三岁的时候过世,那以后,娜塔莉亚便成为了他的母亲,并且给他带来了一个弟弟,伊桑。娜塔莉亚是个聪明的女人,她极度恐惧伊凡从小暴露出来的惊人才华,又气愤伊桑的懦弱无能。一旦伊凡继承城主之位,那子虚就没有娜塔莉亚和伊桑的立足之地,她必须用尽一切方法阻止这一切。
“是的,母亲大人,在月神的保佑下,我平安回来了!”
伊凡和娜塔莉亚熊熊的目光有如两道划破天际的闪电,猛烈地碰撞在一起,在空中撕裂,嚎叫,到处碎裂,炸开周围的空气。
“伊凡,我这个卑贱的仆人,话都说不清楚,还请你不要介意。”娜塔莉亚火焰般的嘴唇微微上翘,像毒蛇的笑:“伊凡,听说了吗?你父亲打了一个大胜仗,马上就要回到子虚了呢!”
“母亲大人,等到父亲回师的时候,我会献上祝福的。”伊凡勒马一横,用他雷霆的目光扫视着围观的人群,用一种不可言喻的可怕力量让所有的人胆战心惊。伊凡的目光停在了那个侏儒的头上。侏儒却早已吓成了一滩烂泥坐在了地上,本就说不利索话的嘴巴里一个字也吐出来了。
“先生,别乱用刁民这个词,你这个贱奴!”
伊凡调转马头,一倾脑袋对着旁边的乔说:“走,我们跟着那个肯去看看,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是,主上。”
在场的群众被伊凡的气势深深地震撼到了心底,自发的让开了一条道路。伊凡带着扈从,完全不理会娜塔莉亚殷勤的邀请。娜塔莉亚微笑着,让红唇裂到耳根子上,心中的愤恨的爪子早就抓碎了伊凡离开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