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朝虽然没有洋葱,但是姜片也很辣,往人眼睛上一抹可不是黯然销魂,声泪俱下吗?
纪颜笑了笑,从树上揪下来一根树枝,趁着小女孩还在和那个商贾模样的人说话,蹲下来挠那个地上躺着的小男孩光着的脚掌心。
刚开始那个男孩还能忍着,但是很快憋不住了,哇的一声笑出声来在草席上打滚:“快……快别挠了……痒死我了!哈哈哈……”
啊?
周围原本哭红了眼睛的人先是吓了一跳,我特么,这死了的人又诈尸了?!
细细一看,这不是骗人吗?那个商贾也是一脸菜色,挥了挥衣服哼了一声走了,其他人也是切了一声一哄而散,小姑娘见行骗的伎俩不成,埋怨的看了一眼弟弟,又像一只小狼一样气鼓鼓的瞪着破坏了他们好事的纪颜,旁边的弟弟这才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后脑勺从草席上坐起来:“姐,不怪我,要怪就怪他,他要不是用树枝挠我脚心,我还能装下去的!”
这个小姑娘看了纪颜一眼,见他穿着打扮不俗,不知道是什么身份,拉着弟弟就要离开。
纪颜偏偏拦住了他们:“你们小小年纪出来骗人可不好。”
小姑娘翻了个白眼:“你是谁啊?管得着吗?”
纪颜笑道:“我就是个路人,只是好意提醒你。刚才你是不是想把钱骗到手,然后找个借口溜了?你没注意,你想骗的那个商贾,脚上穿着官靴,如果你们要是被他发现了是骗子,恐怕不止是报官那么简单了,敢骗官,怕是要去大理寺坐牢的。”
纪颜上次在长孙无忌那里吃过一次亏,后面他就发现了,其实唐朝这些当官的很喜欢穿官靴,刚才他就注意到了那个男的虽然穿着似商贾,但是言谈举止有一种高人一等的感觉,似曾相识,加上官靴纪颜可以确定他的身份。
小姑娘心里一惊,遥遥望去,看到那个人走了不远,就坐上了一顶轿子,旁边还跟着四个手持长戟的杀气腾腾的甲兵。
要是没有这个书生提醒,恐怕自己难以脱身,小姑娘薄脸一红,倒也是个明事理的,只是冲着纪颜微微行了一礼,就拉着弟弟要走了。但偏偏这个时候,她弟弟肚子“咕”的叫唤了一声,弟弟拉住了小姑娘的手:“姐姐,我饿了……”
小姑娘努力挤出一个笑容:“好弟弟,姐姐马上就给你找吃的。”
“你们穿的单薄,现在寒冬腊月长久下去不是办法,有落脚的地方吗?”纪颜问道。
这个小姑娘拉着弟弟在自己身后,瞪着眼睛后退了两步,警惕的看着纪颜:“你是什么人?人牙子?”
人牙子在唐朝就是人贩子的意思,人贩子最喜欢的就是这种马上成年的小姑娘和小男孩,不用再花钱花粮养着,不管是卖给红楼妓馆或者是卖给大户人家做个小厮,都能卖个不错的价钱。小姑娘警戒心很高,这会就像一只小狼一样护着自己的弟弟,如果纪颜敢有不良的企图,她很有可能就会和纪颜拼命。
纪颜没有往心里去,而是从腰间解下钱袋:“这些铜板给你们,你们可以先拿去买吃的。”说完又微笑道:“但是你们得答应我,以后都不许再骗人了。”
纪颜把荷包递给了小姑娘,小姑娘摇了摇头不接,小男孩看着纪颜手心里的铜币有点流口水。
“拿着吧,我不是人牙子,就是看着你们想起来小的时候的自己了。”纪颜也是孤儿,对这两个小姐弟的生活有很深的感受,难得他这种视钱财如生命的人,能从他荷包里掏出钱来,也算是破天荒的头一遭了,纪颜又露出心疼的神色:“快点的啊,我要是后悔了,这些铜币你们也没有了。”
每到冬天了时候是最难熬,他隔着干净的玻璃看着其他孩子有家长陪着漂亮的家里玩闹,或者看着他们坐在有暖气的快餐店里吃着香喷喷的汉堡,纪颜就会裹紧单薄的衣服快步走开。然后找能够避风的地方睡觉,第二天再绞尽脑汁去想办法找吃的,那样的日子他足足过了两年,但是他宁愿去粘五分钱一个的纸盒子来换一碗饭,也不会去偷去抢。因为纪颜很小的时候就知道,如果自己踏出那一步,自己后背的脊梁就弯了,男人的脊梁弯了,就很难再回头。
纪颜是幸运的,被好心人送进了孤儿院,在现代社会,依偎在祖国温暖的怀抱下活了下来,但是眼前这两个小孩,在这个没有完善制度的封建社会里,恐怕没有人会出手帮助他们。他不怕这几十个铜币打了水漂,能帮他们吃几天饭也是值得的,现在寒冬凛冽,他们最需要的就是一碗热乎乎的饭来填饱肚子,没有了温度,人会死的很快。
这也是为什么纪颜没有安全感,会想办法去赚钱或者是通过正当手段去骗钱的一个原因,如果可能,他很想把每一块钱甚至是每一块铜币都能掰开花。
小男孩胆子大一些,忍不住一把从纪颜手心里抢过来铜币,姐姐喊道:“你别拿人家的钱!我们不是乞丐……”
这个小姑娘倒是有点意思,纪颜笑了笑挥了挥手:“行了,我走了。”转身就走了,他其实很想能多伸出一些援手,但是他怕是把他们带回去恐怕只会给翠娘徒添烦恼。
小姑娘见纪颜转身就走了,心里松了一口气,心里揣测,看样子这个年轻书生不是一个坏人,之前好心提醒他们,现在又没有交换条件给他们钱,小姑娘忍不住看着纪颜的背影问道:“先生你叫什么名字?家住在哪里?”
这会天渐渐灰了下来,两边的街道纷纷挂上了红色的灯笼,冷风吹过灯笼摇曳不停,地上的雪片卷起,就带来起了一股子寒意,纪颜笑了笑头也不回轻松地挥了挥手:“叫我雷锋吧,家住崇仁坊,快去买点吃的吧。”
小姑娘还想问什么,纪颜已经没入了熙熙攘攘的人群,再也寻不见踪影。小姑娘一手放在胸口怔怔的望着,心想以后有钱了一定把钱还回去,可是崇仁坊偏偏又那么大,这个雷峰先生又没说详细地址。她看着人群怔怔的想着,弟弟又喊着肚子饿的厉害,只好拉着弟弟没入人流,趁着天还未黑没有宵禁去寻一口能够暖身子的吃食去了。
纪颜到了家,得到一件好消息,是白天他去上学之后,尉迟宝林让小厮带来,说是他已经让人打听了对面的羊汤店的出价,整整三十贯。
虽然价格不便宜,但是还连带着地契和房屋,纪颜喜出望外,他这几天也四下打听过,这个价位可以算是一个良心价了,古代不像是现代,商品房还有使用时间,在古代,这可是无限期的啊!买下来就意味着自己用了不说,还能传给儿子,儿子还能传给孙子,祖祖辈辈无穷尽也……
想远了,想远了。要是和还未成年的翠娘发生点旖旎的事情,怕是纪颜答应,和谐社会也会不答应。
现在的问题是还差十贯钱,纪颜着急的有点抖腿,这两天得为钱想想办法。
第二天是太学的休沐日,纪颜不用上课,盯着看对面的店铺里的胖老板,盯的胖老板直打冷战,心里琢磨生意都被你抢光了,你还这么看着我,要怎样?
纪颜正在为钱发愁,尉迟宝林来了,生龙活虎的从车里钻出来,纪颜正要说话,就看尉迟宝林兴奋的冲着他眨眼睛,纪颜一看,从车里又钻出来一个活脱脱大号的尉迟宝林来。
“大号”尉迟宝林下来捋着大胡子打量了一下小店的生意,不住的点头,似乎颇为满意。
虽然穿着常服,但是大腹便便,面若黑炭,宽宽的浓眉斜飞入鬓,留着粗糙的全脸大胡子,鼻孔的鼻毛还不自觉的呲出两根来,隐隐约约还能看到耳朵里有毛,怪不得后世都用他当门神,长的是挺辟邪的。纪颜心里一阵激动的,是心肌梗塞的感觉,能和尉迟宝林一起坐马车来的,此人不是尉迟敬得,还能有谁?
纪颜微笑着上前拱了拱手:“学生见过鄂国公尉迟公!”
尉迟敬德呵呵一笑,上下打量了一下纪颜,见他穿着青衫,眼睛瞪的如同马背上的铜铃一般双眼放光:“早就听家里那个傻小子说过,他有个好朋友,可以一起开羊头汤店,我还不相信,还以为他又被人骗了,没想到是真的!哈哈,你这羊汤多少钱一碗,给我来上三碗先尝尝!”
纪颜微微一愣,怎么尉迟家的人都是一个德行,这喝肉汤都是三碗起步吗?不怕高血压?
尉迟敬德见纪颜发愣,倒也不介意哈哈一笑:“怎么怕我这个国公爷不给钱吗?放心!我也不是糊弄事的人,来三碗是吧,一碗多少钱?”
纪颜连忙苦笑道:“国公爷,不用给钱……”
“怎么能不给钱呢!”尉迟敬德瞪圆了眼睛,声若洪雷:“要是传到陛下耳朵里,怕是要治我的罪,快说多少钱一碗!”
纪颜只好说四钱一碗。
“行!”尉迟敬德倒是不含糊:“三碗,一碗四钱,三四一十六对吧?给你!”说完爽快的把钱硬塞进了纪颜的手心里。
………
纪颜心里感慨,上次就发现了尉迟宝林的算数不对。今天见到尉迟敬德,算是可以确定了,尉迟宝林的算学肯定是他爹尉迟敬德教的,这父子俩都是三四一十六的德行啊!
好像算准了数字,尉迟敬德得意洋洋,摇头晃脑金刀扩马的坐在小店的凳子上,一屁股坐下来,凳子咯吱咯吱直响,不知道今天尉迟敬德是什么来意,纪颜打发翠娘上了羊汤,还特意切了一盘羊肉送了过来。
等飘着葱花的羊肉汤和金灿灿馍饼端上来,尉迟敬德深深的吸了一口香气:“不赖不赖,是比胡人做的精细,但是光好看是不行的,要尝尝味道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