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渊鸣竭尽全力的缩起身子,把头从下方浑浊的污水中抽出来。他侧目看了看一旁放有木柴的汽油桶,此时那上面的火苗已经化做了缕缕青烟。
此前房门打开的时候他看了一眼外面的情形,太阳处在偏西的方位,当时应该是下午三到四点的时候。蒲甘处于亚热带地区,日落较晚,就算是在初秋的时节太阳也要到七点之后才会下山。结合那几根粗大的木柴燃烧的情况,陆渊鸣断定现在太阳应该已经下山了。
那几个虐待他的人进来的时候身上都带着浓重的酒气,说明他们中午的时候刚喝过酒。既然连午饭都喝酒了,没有理由晚饭的时候不喝。
因此陆渊鸣断定,现在正是日落时分,也正是那些人饮酒作乐的时刻,这个时候的人是最放松的。换而言之,现在是最合适逃离的时候,也许也是唯一的机会。
陆渊鸣开始发力,让身体晃动起来。虽然每一次用力身上都会传来钻心的痛楚,可他依然坚持着。随着晃动的幅度不断增大,他撞到了头下方污水桶的桶壁。
一下、两下、三下……
只听咣当一声,那个装满污水的桶终于被撞翻,刺鼻的污水倾倒了一地。
这间屋子又脏又臭,当然不会有人愿意待在这附近,被安排看守他的人都是最没有地位的苦哈哈,处于这里的底层小弟。陆渊鸣早就通过屋外的脚步声断定,外面只有一个人。
果然声响一传出,屋外马上传来了一声叫骂,随即就有个身影猛地推开了屋门,摇摇晃晃的走了进来。那人提着一个酒瓶子,看样子已经喝得茫了。看到流满地面的污水之后恶狠狠的骂了一句什么,倒掕着瓶子走了过来,看样子是要给陆渊鸣松松骨了。
看着凶神恶煞走向自己的卫兵,陆渊鸣不但没有任何惶恐的意思,脸上甚至还出现了一丝莫名的笑意。
那人一来到他面前,他就开口了“不好意思,辛苦你了。”说话间他的身体猛地弓起如同煮熟的虾子般,捆绑在手上的石头随即挥出,重重的砸在那人的下巴上。
一声骨头碎裂的声音传来,那人仰面重重的躺倒在地上,抽搐了几下,不动了。
陆渊鸣的动作并没有停止,他手中甩出的石头往旁边一送,甩向了不远处那张摆满刑具的桌子,接连试了好几次之后,绑着绳子的石头终于撩到那上面的一把矬子。陆渊鸣巧劲一收,那东西就落到了他头边的地面上。
陆渊鸣捡起矬子,先一下下割掉了手上绑着石头的绳索,再弓起腰割向绑在脚上的绳子。在这个过程中他腰间的伤口再次绽开,浑浊的黑血顺着他的后背点点落在地面上。
陆渊鸣好不容易磨断了脚上的绳索,整个人直接重重的摔在了坚硬的地板上,疼得他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趴在地上许久,确定没有人注意到这边的异响之后,他才龇牙咧嘴的爬起身来。在那个卫兵的身上搜索了一番,对方随身只带了一把缺口的甘蔗刀,并没有枪支。陆渊鸣无奈,只能扒下对方的衣服套在身上,在那个放满刑具的桌子上找了一把用来挑人脚筋的匕首,一瘸一拐的向外走去。
一走出那间昏暗的屋子,陆渊鸣马上就像变了个人似的,虽然浑身上下没有一处是不疼的,但他依然强行表现出一副微醺之后很是轻松的样子。他甚至没有忘记拿上卫兵那只还剩下小半酒水的酒瓶,掕在手里很随性的晃动着。
果不其然,他这副故作轻松的模样还真的骗过了外面的守军。从这些人的装束和手上所持的枪械可以看出,他们也是独立军的人。自己是怎么跑到对方的营地中来的?陆渊鸣一时之间还想不明白,但此地不宜久留,他决定先离开这里再说。
通过陆渊鸣仔细的观察,发现这处营地并不大,准确的说只是一个由数间木屋组成的小村庄,只有其中穿行着的斜挎武器的独立军才能看出此处与一般村庄的不同。
辨明了方位,陆渊鸣毫不避人的朝着村外走去。他不知道对方什么时候才会发现自己已经逃脱,但他可以肯定对方只要一发现他不见了,马上就会朝着东北方向追去,因为那边正是果敢特区的方向,因此他耍了个小心机,朝着西北方向走去。
身上的伤口让他举步维艰,但他依然咬牙坚持,步履蹒跚的走向村子的边缘。他的这种步调歪打正着,像足了一个已经喝得南北不分的人,反倒迷惑了从他身边经过的独立军。
眼看着他就要越过岗哨走出村子的时候,变故发生了。
身后突然有人叫他,虽然陆渊鸣不知道自己所冒充的这个卫兵的名字,但对方显然是冲着自己来的。那人大声呵斥着,责问他为什么不在原地值守跑出来乱晃。听到对方的声音陆渊鸣故作未闻反而加快了脚步,因为他已经听出了,那个声音的主人就是今天羞辱他的那个人,那个人认得他!
若是让对方追上他必死无疑,很可能比死更痛苦。因此陆渊鸣竭力加快了步伐,三步并作两步向村外走去。此时什么伪装都没有用了,只有走出村子,遁入外面茂密的丛林之中才有一线生机。
那人见他突然加快了步伐勃然大怒,拔腿就向这边追来,口中还骂骂咧咧的不知道在说些什么,引得周围独立军纷纷侧目,就连不远处哨岗上的哨兵也看向了这边。
此时陆渊鸣是心急如焚啊,可他除了咬牙前行之外什么也做不了,眼看着村子外围的岗哨在一点点的接近,可那个追赶他的人却已经到了身后。
对方似乎叫了一声卫兵的名字,伸手去拍他的肩膀,陆渊鸣没有丝毫迟疑,借助对方的这一拍之力顺势就倒在了地上,整张脸更是结结实实的没入了地上的泥土之中。
一个喝醉的人被人一拍之下立足不稳摔倒在地很合理,摔个狗啃泥之后满脸泥污也很合理。这里唯一的照明只有远方哨岗上的火把,光线朦胧,他相信对方应该看不清他的面庞。
周围有人在注视他们,他甚至已经打定了主意先和对方回去,等到人少的地方再干掉那人择机离开。
电光火石之间陆渊鸣已经把周围一切的因素都计算在脑海当中,他相信自己一定可以化险为夷。
可惜这一次他错了,智者千虑必有一失,就算他是令人胆寒的人间恶魔,兵中的王者也有失策的时候。
陆渊鸣刚刚倒地,就听到身后传来拉动枪栓的声音,他不明所以,却还是本能的向一旁滚去。身后那人也不开枪,等到他滚动的势头停止之后才迈步上前,一枪托砸在他的脸上。陆渊鸣侧脸躲避,结果那一下子结结实实的砸到了他的后脑勺。
霎时间陆渊鸣只感到头痛欲裂,脑海里一片茫然。直到此时他还是没有想明白,对方是怎么识破他的,要是没有识破他,又怎么会下如此辣手?
“想逃?嫩啦!”那人往陆渊鸣的脸上吐了一口浓痰,伸手招过旁边观望的哨兵。
陆渊鸣心头巨震,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会载在这里。
“原因三个。”那人很是得意,看着被人架起的陆渊鸣脸上露出了卑鄙的笑容,活像奸计得逞的蛇精,终于抓住了可恨的葫芦娃。
“这身衣服不合适你,太小了。”那人笑眯眯的说,恨不得脸上长出朵花来“你的身上没有酒味,只有屎味,我一靠近就闻到了。”他就好像不告诉别人就不能显得自己聪明绝顶一样,跟在陆渊鸣身边喋喋不休的介绍起自己识破对方的原因。
陆渊鸣被他那一枪托砸得天旋地转,哪里有闲工夫回答他,所以那人又自顾自的说道“最重要的是血迹,你一直在流血,自己不知道吗?”
陆渊鸣低垂着头,睁开迷蒙的眼睛看向地面,这才发现自己的脚下是一路绵延的血迹。早先他已经对后背的伤口做过简单的包扎了,可那样并不能阻止伤口中血液的流出。其实鲜血早已经渗透了他的衣衫,随着他的裤腿一路滴落。
陆渊鸣暗骂了一句,抬头看向身边那个自鸣得意的家伙,他想必是无法活着离开这里了,像白天那样的虐待他已经无法忍受,除了自我了结他没有别的方法。只是在死前他要记住那个人的样子,有一句话怎么说来着,“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现在他抱有的多半是这种心态。
一看到对方的面容,陆渊鸣的脸上突然露出了一个诡异的笑容,搞得那人莫名其妙。
“怎么?我说的不对?还是我长得好笑?”那人勃然大怒,举起手来就要上前施暴。
“你说得很对,对极了!”陆渊鸣满嘴渗血,一张口血沫子就顺着嘴角流出来。可是你听他的话却感受不到半点的痛苦,反倒有些……开心?!
“可你错了一点,唯一的一点。”陆渊鸣还在笑,笑得很是渗人。
“哪一点?”那人忍不住问道。
陆渊鸣看着对方,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这让那人很是焦急,明知道他在故弄玄虚还是忍不住扯住了他的衣领,大声的问道“我说错了什么!”
陆渊鸣脸上笑容不减“你没有说错,却做错了。坏人死于话多这句话你没有听过吗?”
“什么……”那人不明所以,可他的话还没说完,脖颈上的头颅却突然爆裂开,如同烂西瓜一样红的白的四溅开来。
周围的独立军登时睁大了眼睛,他们还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事,便接连中弹纷纷倒地身亡。一时之间村外枪声大作,村内火光冲天,不时有爆炸声从各处传来,赤红色的火焰映红了半个天空。
陆渊鸣就屹立在这枪林弹雨之中,面色如常。
“我说过你们会死的很惨,你们为什么不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