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妇人认真看了看刘小良，还是不知道刚才的声音他是怎么弄出来的。
刘小良离她有二十几步，但刚才那“唏”的一声就好像是在耳边，就像有人在你头边弹动指甲一样。
再然后……妇人问刘小良：“你想要怎么样？”
刘小良小心翼翼地舒口气。
他不想李珊琅死。
他还记得他进入这间屋子，然后走了半天，冷不丁看见那张淡漠的小脸时，自己的心情是怎么样的。
一如当年他坐在尸山血海之中，佝偻着腰背，却不肯躺下；双手双脚不知如何安放，却不由自主地握紧拳头；整个人从上到下都在述说着一种无所适从。
不知道要干什么，不知道要怎么办，不知道人生还有什么意义，不知道前行是否正确。
只是不想死，仅此而已。
其它的一切都不在乎，只是不想死。只要确保了自己还活着这一件事，其它的都无所谓了。
有时候，不，是绝大多数时候，刘小良都不知道，当初的自己到底是在坚持个什么鬼。
直到那个叫李大力的人如其名的有着土黄色皮肤的汉子把他从地上揪起来。
“这小屁孩，还活着啊，怎么像滩烂肉一样的。”
“烂肉？”刘小良问，他还是比较在意自己在其他人看来是什么样子的。
“嗯，烂肉。”李大力伸出空着的手朝着地上一划拉。
那泡着血水的，混着泥浆的，泛着难看的暗红乌黑颜色的，苍蝇和腐蛆充盈其间的……
刘小良打心底不承认自己是那样的东西。
所以他才活着，只是不愿意变成那样，太特么难看了。
“既然都活下来了，那怎么也得活得漂亮一点啊，你说是吧。”李大力这么说着的时候一刀把一个毛鬼的头砍下来系在马上，又指着那个头颅说：“你看看人家，死都死得这么漂亮。Emmmm，这表情还是差点力度，杀他的兄弟该把刀子拧两下的。”
刘小良相信，李珊琅如果死在这里的话，应该也是能漂亮地死的，她会，也有那个能力让自己死得漂亮。
但那样的话，一来，妇人应该会被李珊琅拖着下黄泉，那么这间屋子里就只剩下刘小良一个人了，刘小良会很寂寞。
也可能寂寞不了多久，因为可以想象只剩一个人的刘小良是不能为细竹竿带来乐趣的。
二来，人活着，可不仅仅是为了活着，也不是为了漂漂亮亮地死啊。
李珊琅那种从骨子里泛出来的和以前的刘小良如出一辙的那种对世界万事万物的淡漠，让刘小良觉得，很扎眼，很气愤，很不舒服。
所以刘小良叫住了妇人。
但然后呢？
三来，刘小良觉着，他们这三只关在一起的蚂蚱再这么厮杀下去，好像不是什么好事啊，万一那个细竹竿看厌了呢？
李珊琅不在乎这个，妇人和死掉的男人则有为某种大事业献身的觉悟——那个大事业需要他们杀掉李珊琅。
刘小良是这么推测的。
刘小良不想李珊琅死，那样他会心情不好；刘小良也不想妇人死，那样他会孤立无援——李珊琅明显不是他一边的，虽然现在妇人也不是。
所以刘小良要把妇人拉到自己这一边来。
所以，可以谈谈。
最最最重要的是，男人，也就是妇人的丈夫，被刘小良宰了。但妇人得以自由活动之后的第一件事，居然不是找刘小良拼命……
刘小良很年轻，活了这么久在男男女女的方面还没干过什么出格的事。而现在，那些灵动活泼的雪白，很吸引人的眼光啊。
而现在妇人也认为可以谈谈，所以她问刘小良：“你想要怎么样？”
【哼，女人。】虽然刘小良很不喜欢，但女人和男人之间的地位差距，此时却也让刘小良感到欢喜。
这个时代的女人，是会在本能上服从男人的。
“我想要……你啊。”刘小良摆出了一副色中饿鬼的模样，又意有所指地扭动着腰说：“你刚才不也看见了吗？”
但妇人毫无反应，不仅毫无反应，刘小良都特意往那个方面说了，妇人却还是这么红果果大大方方地站在刘小良面前，连遮掩一下的意思都没有。
这是个受得住调戏的老油条。
……
刘小良继续再添一把火：“我刚才杀了你男人，但你落地之后第一件事却不是找我报仇，可见你男人对你不好。又或者，他不行？这才让你对他有如此之大的意见，意见大到你都不认同他是你男人。”
妇人脸色一变，这是一个大破绽。
“啪！”刘小良拍拍自己的屁股，还一脸淫荡地笑着说：“我一定行的，来啊，快活啊，反正有，大把时光……”
“今天白天朝六王爷扔石头的就是你？”妇人突然问。
……
刘小良脸色一白。
【细竹竿就是六王爷！？】
【好人做不得！】
……
【等一下。】
【当时，六王爷身边只有一群狗腿子，而且看起来没有什么好手。】
刘小良刚刚解决的男人虽然能被刘小良一个小屁孩弄死，但他只是吃亏在急智上，本身实力应该是极强的。
【眼前的妇人，实力未知，但心智却绝对很够，而且颇为擅长奇门异术。就凭现在她的身形和白天的时候判若两人这件事来看，她如果要接近细竹竿应该轻而易举。】
【但他们却没有对细竹竿动手，而是在这里为难一个小姑娘……】
【再等等。】
刘小良搔搔头。
【这么把事情顺一下，细竹竿应该是知道妇人和男人有问题的，但还是那么……都说千金之子坐不垂堂，他为什么偏偏要以身涉险呢？】
【还有如今，他为什么要把我抓来，还弄出这么一出局面？】
“她是谁？”刘小良伸手一指李珊琅。
这就是重点。
妇人和男人为什么要杀她。
细竹竿，乃至是六王爷，为什么对她这么奇怪。
刘小良自己又是为什么会被牵扯到这件事里来。
关键都在这个女孩子身上。
……
妇人看了刘小良好一会。
“聪明的小子，这可是你自己问的，可没有人要害你。”
刘小良马上就后悔了，只是也来不及了。
“她叫李珊琅，是六王爷和一个汉人的女儿。那个汉人叫，李明淑。”
四十年前，有个叫陆明德的年轻人，率悍卒两千人，于城外巨牛村，伏击狙杀一支不明军队，杀各种毛鬼七百人，杀汉人一千六百人，杀满异骑兵三百骑。
不明军队受挫，没有来得及撤退，有人率领三营大军，总计三万铁骑，发动雷霆一击，将其全歼。那个率领大军从王都一路奔袭而来的，就是六王爷。
世人不知道的事情很多，但刘小良是知道一部分的的。
比如那支不明军队是因为朝廷里有人内外勾结，想帮毛鬼们拿下如今的省城。
比如陆明德的两千悍卒，是他用自己愿意委身为李家本家赘婿的条件，找李家借来的。
比如原本应该和陆明德成亲的李家大小姐，叫李明淑。
又比如，某三个从天而降的老六王爷的子嗣兄弟中的一个，见了陆明德所剩的四百悍卒甚是欣喜，见了陆明德的夫人李明淑之后，更是心喜。
心喜到陆明德把他摁在泥潭里打断了七根肋骨。
再后来，继承了六王爷王位的省城的新的主人——六王爷，迎娶了李家家主的掌上明珠——李明淑，并在四个月之后生下一女。
陆明德在李家门口跪了两天两夜，李家家主不见他，于是他乘着最后的余力杀了进去！
“我拿我的一个儿子换你的女儿，你挑一个吧。”有人对奄奄一息的陆明德说。
于是有了李大力。
至此以后，陆明德终生不离省城，终生不入内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