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卯时，天蒙蒙亮，醒炮响。
捕头王一咕噜从床上坐起。
捕头王不是捕头，也不姓王。至于为什么会有这个名号，都是道上的朋友抬举……抬举个屁！
捕头王是正经的朝廷册封正六品百户！而捕快是什么？捕头是什么？特么都是不入流的衙役！
给一个百户安上捕头王这种名号，基本上就和你指着人家的鼻子骂他是畜生一样了。
洗漱完毕，穿了官服，挂了柳叶刀，捕头王出门大步朝衙门走去。
在街上走着时，这个那里随手拿个梨，那个那里拿两个包子，几口就吞进了肚里，临了觉得还不饱就返回去几步再拿了两根油条。
至于付账？不存在的。
这个点，越靠近衙门，商贩开门的就越少。等捕头王站在衙门口的时候，左右张望一下，半里长的大街，居然没有一家店铺开门。
点卯之后，捕头王随手点了几个捕快。
“随我来。”
被点到的捕快也就讷头讷脑地跟着走。
“站住。”有点……腻歪的声音。
“不知大人有何吩咐？”几乎是那个声音刚刚响了半声，捕头王就已经转身把这句话说完了，得以和之前那个声音同时落定。
“你要去干什么？”
“不去干什么。”
“不去干什么你叫上这么多人？”
“叫上这么多人也不一定要去干什么。”
“你还敢狡辩！”
“下官没有狡辩。”
“还敢顶嘴！”
捕头王慢慢抬高了头，轻蔑一笑，说：“就顶嘴咋滴啦？”
……
空气一刹地凝固，整个衙门中鸦雀无声，落针可闻。
“你顶撞上司！信不信我……”知州说不下去了，因为捕头王原本抬高了的视线正缓缓地变为平视。
“知州大人你很烦你知道吗？每隔个十天半个月你就要来撩拨我一次，每次撩拨到一半又自己熄了火。”捕头王走到知州面前抚摸知州的嫩脸。
“就差一分，只差一分下官就会冲动地杀了你……知州大人果然是惜命的啊，也对，不惜命可不是浪费了这张娘们的脸皮？”
捕头王单手握着知州的下颌骨，把知州拉到自己面前不到十寸的地方。
“往后，知州大人还是不要早起的好，免得夫人到布政使大人，你的岳父泰山那里，去告你的状。到时候若大人没了这脑袋上的乌莎，嘿嘿。”
说完，捕头王随手把知州扔在地上，官袍上的白鹤沾了污尘，好像一只瘦母鸡。
对于这一切，一众捕快没有任何人发表任何意见。
“走着。”
捕头王能把堂堂知州奚落成那副模样，是因为他着实有两把刷子。才出衙门不到两个时辰，捕头王基本已经把昨晚上发生的事理了个七七八八。
现在这里是外城区唯一一座还没有被推倒的佛塔了，但衙役们正在围着佛塔计算一些东西，计算着怎么才能最完美地把它推倒。
几乎是外城区的所有和尚都围着那座佛塔还有正在佛塔里“收集证据”的衙役，在指指点点议论纷纷，却迟迟不敢靠前。
前面说过，他们之前赖以生存的佛塔如今已经全都被推倒了，这是最后硕果仅存的一座，而里面已经没有了和尚，被推倒也只是时间问题。
“砰！”捕头王一脚踹翻一个和尚，带得和尚群一阵骚乱，然后让开道让捕头王通过。
而等捕头王真的进去了之后，和尚们很快就围拢了那个缺口，鼓噪的声音越发大了。
捕头王不悦地回头看了一眼。
和尚是胆大的，见捕头王好像有点在意他们，于是更加卖力地鼓噪。
他们会错了意。
“来人！把这群秃驴锁了！给城外的李知县送过去，他不是正缺挖渠道的壮力吗？我看他们正合适。”
数十杆长枪被举起，数把柳叶刀出鞘，枪尖刀尖都指着和尚们。
和尚们立时安静了。
“你凭……”有个肥肥胖胖的和尚明显想质疑一下。
“噗！”一杆长枪一挺，他的质疑没能完整地发表出来。
不用凭什么，反正和尚又没有家属之类的攀扯，有后台的和尚完全不用靠着佛塔，也不会到这里来。
捕头王走近自己的手下，手下们的衣甲内大多已经鼓鼓囊囊了。有人凑上来，走到捕头王面前，说：“启禀大人，果然不出大人所料，小的们已经找到了最后的六具尸体。”
捕头王跟着那个手下到了尸体面前，他们被堆在了佛塔里。这下，昨晚上失踪的兵士人数就对上了。
接着捕头王回忆了一下佛塔的结构，发现他们居然是被人从外面通过离地十几尺高的窗口扔进来的。
捕头王一挥手，手下们立刻开始把尸体搬出去一个一个地摆好。至于之前为什么没有动作，那是捕头王吩咐过的，要他们没有他的许可的话不能乱动现场的任何东西。
“真猛士啊，戴盔披甲少说也有百十斤的兵士，居然被抛起十几尺……”捕头王感叹一声，然后蹲下，开始检查尸体。
一个衙役已经准备好笔纸准备记录。
“验，兵士刘二，兵刃未拔，布甲未损，数条肋骨骨折，胸腔塌陷……”
【一击致命，是撞击，冲锋近身之后的贴山靠。】
“验，兵士王四，兵刃未拔，布甲未损……颅骨右太阳穴塌陷。”
【一击致命，是奋力的挥拳横扫。】
“验，兵士李青生，任五城兵司吏目，棉甲未损，兵刃失，咽喉塌陷，脖颈骨折，锁骨骨折。”
【正面直拳。】
然后剩下的三名兵士，一个是脖子几乎被削断了，一个心口被捅了一刀，一个差点被腰斩。他们身上只穿了号服，别说棉甲，连布甲都没有。
这应该是凶手夺了走那个李青生的兵刃干的。
“真猛士啊。”捕头王再次感叹，然后挥手让手下把尸体抬走安置。
衙役已经组织好了民夫之类的，得到捕头王的指令之后就不再等待。
“一，二，走！”
“轰！”整个外城区的最后一座佛塔也被推倒了。
烟尘散尽，视眼开阔，捕头王举目四望，一眼就看见了建在内城城墙上的那座教堂。
谁叫它是那样的卓尔不凡呢？正午的阳光被教堂窗户上七彩的琉璃反射，整座教堂都在发光。
今天捕头王接到了上级的通告，教堂里的神父已经在内城区报案了，说有人夜闯教堂，打昏了他然后劫走了白银三百两。
放特么的屁。
但在捕头王心里，他到还真的希望被劫走的确实是白银，哪怕是五百两一千两。
反正和他没干系。
【洋枪……啊，是真正的洋枪啊。】
捕头王又把之前探查过的那几处地方联系一下。
【在这里杀了那六个兵士的是个猛人，力大无穷，符合条件的只有一个李姥姥。那座被撞塌的土房应该也是他的手笔，而且显然不是他自己要撞塌房子的。】
【现场有很多青铜的碎片，组合起来是一面秦时的盾牌。那里还有一把断成两半的斧头，或者说戚……用这种东西而且还能在气力上胜过李姥姥那种猛士的，虎罗刹！】
【切断那把戚的人是个高手，结合一些兵士尸首上的痕迹，还有目击者的描述，那把武器应该是汉时的环首刀……环首刀制式千千万，打造起来也没有太大的难度，但能把它用到如此程度的，却闻所未闻啊。】
【一个李姥姥，一个虎罗刹，还有一个用环首刀的高手。铁国、莲花教、全团，不知道谁是谁家的呢？】
还有更重要的。
【他们，到底想干什么……】
沉思着沉思着，捕头王突然轻笑出声来。
“嗵！”午时炮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