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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刘黎氏的目光投向很远很远的地方,远处的海是灰蓝色的,荡着几抹橙红,天还没有透亮,天边堆着一大片薄薄的灰云,要不是这层灰云,太阳早把海面照出亮丽的红光。老阔已经出海将近半个月,她当然瞧不见他们的船,但她觉着只要眼睛盯的时间长一些,她的目光是能落到那船上的。目光是会走路的,会拐弯的,特别是在海上,能走很长很长的路。她能看到老阔坐在船头吸烟,头发上有一层白色的细碎盐碱,身上当然少不了咸酸的汗味,脸晒出黑色的光润,好看,神情带着疲惫也有惬意,看来,舱里的鱼不少。

一只鸭子啄到她脚上,脚面刺痛,她踢了踢脚,目光缓缓从远处收回到近处。这群鸭子有二十来只,每天早上她赶到木榄林附近,让它们在沙滩上啄食小鱼小虾。鸭子会在太阳热晒之前自行转移到木榄林的阴凉处休息。这片木榄林绵延好几公里,里头的小虾小蟹丰富得很,偶尔也会有能把鸭子吓得乱窜的海蛇。不过,鸭子的惊慌只是一时的,它们立马会用扁嘴齐齐呷向蛇头,海蛇抵不住群殴扭腰妖娆逃跑,鸭子又安静下来。晚饭前,刘黎氏到林边唤上几声,鸭子哗哗哗从林子里窜出来,摆着屁股跟她回家。它们也懂得家是好的,草窝棚虽然简陋,但地上铺了艾草,让它们少了蚊虫的叮咬,能安逸地趴着休息。几只鸭子正在下蛋期,回家前如果摸那屁股里头没有那一坨圆圆的,她得在林子边寻上一寻,把蛋拾回去。每攒得一筐她就用盐水浸上,浸得月余煮出来是油汪汪的。海鸭蛋与一般鸭蛋相比,蛋黄呈鲜亮的橙红色,这是经常吃海鲜的缘故,那蛋也有海鲜的风味。早上起来一锅热白粥,几只咸蛋几块咸鱼做佐菜,能让一家人都吃得欢欢喜喜、暖暖洋洋。

刘黎氏没有在海边耽搁太久,风大,把她宽大的裤腿向前吹。她把头巾重新系了一下,手抚在肚子上,衣服虽然宽大,但仍然看得出里边裹的是一个饱满的肚子。八月底的天气,这样的风是最爽快的,可家婆日日交代,有了身子不能吹风,不能着凉,她系了头巾,还在上衣外头罩了一件又宽又长的线衣。她抚着肚子缓慢往家里走,带着咸湿淡淡腥味的空气让她安心,还有一个月,肚里的孩子就要出来了,那时候老阔他们也将满载而归。老阔走之前说,要把捕到的最大那条鱼留下来给孩子,她能预见那是好大的一条鱼。

这不是第一胎,十二年前他们的第一个孩子刘金沙出生的时候,他们年纪轻,懵懵懂懂,手忙脚乱,全是公公婆婆帮忙侍弄。孩子长到四五岁,他们咂摸出当父母的感觉,想再要个孩子,可刘黎氏一直怀不上,又等了六七年,这回真是满心满意的盼望得偿所愿啊。八月是开海季,孩子的预产期是九月,老阔说:“这孩子是有福之人,等着老子满载而归。”听男人说话的气势,刘黎氏内心充满了骄傲,她怎么也算是刘家的功臣了。

今天家里有客人来,从省城专门来采访家婆的。家婆刘苏氏上过好几回电视报纸,这回来听说又是要录上电视的节目。她昨天和家婆把家里都拾掇干净了,等会儿到家准备一些吃食就好。刚到家门口,听到从堂屋传出弹奏旦匏 的声音。她跨进堂屋,家婆正在调试旦匏,公棚 上燃了三支香线。她双手合十低头向着公棚祈福,为着海上的丈夫,为着肚中的孩儿,为着整个家宅,她又走到屋后,屋后的空地上停放着一艘长约三十来尺、宽约十来尺的老式木舢船,船身有几处木头糟掉了,上面油的漆是半新的。这船的前头也坐了一只小香炉,炉里同样燃了三支香线,刘黎氏双手合十向老祖宗们又祷告了一会儿。

这艘船是家里的宝贝,是刘天阔的阿爸阿公开过的船,后来太破旧用不了停在岸边,刘天阔的阿爸左看右看舍不得让船在风雨中再衰败下去变成一堆废材,就把船拉到屋后摆放,用油布盖上,经济宽裕的时候弄点桐油或油漆涂上维护着。这一停四五十年过去了,刘天阔从一个孩子变成孩子的父亲,船还在。其间,家里翻新房子想过扩充地基,但是一向外扩充船就没地方放了,为了这艘船,家里的房基结构几十年下来愣是没改过。老船成了如刘家祖宗牌位一般的神圣之物。

刘黎氏绕进左边的厨房,给头天晚上泡下的一大盆糯米换了水。她清洗石磨,准备开始磨米做风吹饼。家婆的声音从堂屋传过来:“米我等下去磨,你先熬糯米粥。”这肚子太大,确实不好推动磨盘,家婆凡事都是体贴的。刘黎氏转念之间,将换了水的糯米盛了几碗放入铁鼎锅,架到灶上,加水烧火熬上。等糯米熬烂,再把糖加进去重新再熬一道。亮晶晶的糯米粥咕咕冒泡,发出又甜又糯的香气,她咽了好几口唾沫。怀了孩子之后,胃口是出奇的好,对一向就偏爱的甜粥更是不能自拔。

刘苏氏调试好旦匏,阳光正好斜射进堂屋来,她在氤氲的光中弹了一首《渔家唱晚》,手指头微热,算是热过身,便停下来了。每次她调试旦匏都很有仪式感,首先沐浴净身,在公棚上过香,才把旦匏摆出来。她还不满六十,身子骨硬朗得很,人长得细瘦高,从小被人唤作竹妹,无论喂多少鱼虾都没把她喂胖。还有,她的手指又细又长,也像竹节一样。阿爸说她弹奏旦匏是最合适不过的了。她跟着阿爸学弹旦匏,一开始是当作好玩的一件事,后来越弹越上瘾。阿爸觉得自己的琴艺不再能帮到她的时候,就带她去拜另外一位师傅,那位师傅教了她一阵,又让她去拜另外一位师傅。后来,她不用拜师了,她自己成了师傅。她的手当然不只会弹旦匏,还会磨米、腌鱼、织网、缝衣、劈柴。在这渔村里过活,就没有一双手是只用来弹琴的,但只有在弹琴的时候她最快活。弹琴的时候,她的心里跟着唱歌,磨米、织网、缝衣这些日常都在心里变成旋律,滑到拨片上变成曲调。也许正是这样,阿爸和师傅们说,她的曲子是活的,比刚捞上船的鱼儿都要活蹦。

她还没出嫁时的名字叫苏兰,嫁到刘家以后就变成刘苏氏了。一张琴跟着她嫁到刘家,那是阿爸的阿公花了好多功夫亲手打制的。琴身是一块从海里捞出来的沉香木,据说是曾老祖用半船鱼跟人换来的木头,木头看起来黑中透着棕黄,放到鼻子下嗅有淡淡的香气,如若在屋中搁上一晚,整间屋子都是令人神清气爽的香气。制琴人就着木料原来的长度和宽度制琴,琴身有 107 厘米长,头大尾小,尾巴正像一条鱼的尾巴,两个偏圆的弧度中间有一点点分岔。琴有名字,唤龙女。每一代弹琴之人,都会稍稍将琴改进一下,像琴的摇杆、拨棒、弦轴在苏兰的手上就换过好几回,唯有琴身不变。那块木料在海里不知道泡了多少岁月,在几代琴师的抚摸下又过了上百年,木头呈现出一种安稳沉着的光晕。苏兰摩挲这琴有上万遍了,她熟悉上头的每一条花纹,最细小的都熟悉。琴面上有两个地方有花纹团在一起,像两朵小小的浪花,每次演奏,她的手都会点一点那两处,从那两处起势,这是一种习惯,也像是一种仪式,就从那里开始,像一艘船滑入大海。

儿媳妇盛了一小碗甜糯米粥,送到她面前。刘苏氏喝完拿着空碗走进厨房,把碗放下,便坐到磨盘前,单手转动磨柄,另一只手不断地往磨洞里添加糯米,白色的米浆汩汩流入盆中。昨天江平镇黄副镇长的秘书亲自来村里交代,这次来拜访她的主要是两位民族文化研究专家,要她好好弹奏,把独弦琴的技艺宣传出去。这些年也陆续有人来跟她学琴,她喜欢教那些年轻人,她喜欢看他们拨响琴弦的身姿,更喜欢听他们手下流出来的清亮悠长的琴声,她从他们身上看到自己年轻的岁月。恍思间,一盆米浆已经磨好,刘苏氏把盆端到火灶旁。媳妇已经烧开一锅水,两只洗净的篾托搁在一旁。她们把米浆舀到篾托里,手执蔑托上下晃动,让浆水均匀铺满托底,便把篾托放在水上蒸,半分钟不到,用筷子一挑就能挑出一张薄粉膜。这薄粉膜还只是半成品,后面撒上熟芝麻,再用火烘烤,最后变成一张又薄又脆、风都能吹得起的饼子。现在还不能烤,等人来了再慢慢烤,烤早了,空气潮,一会儿就不酥脆了。婆媳俩做了一箩筐的薄粉膜备用,临近客人来的时间,她们烤出三十来张风吹饼。闻着香味,媳妇忍不住吃了四五张,家婆也吃一张。媳妇笑着说:“边烤边吃才最有味道。”家婆微笑点头,替媳妇把嘴边的一颗黑芝麻抹去,两人都重新洗漱换衣服去了。

不多时,婆媳俩都梳好砧板髻,在上头插上银花,再戴上环形银耳环,清清淡淡,再无其他首饰。家婆穿的是黑色长阔绸裤,上身是京族妇女传统的无领无开襟的蓝色旗袍式长衫,脸上打了一层薄粉,面色白皙红润,嘴上也抹了一层淡淡的红色,整个人背挺得直直的,瘦高玉立,有一份清雅和高贵。媳妇肚子太大,上衣还是穿原先的,只是换了一条青色的阔腿裤。媳妇平时也不爱打扮自己,她很羡慕自己家婆穿衣服穿得好看,简简单单就能把自己收拾出来。家婆的那些妆粉和口红都不是花钱买的,全是自己手工做出来的。粉是用贝壳细磨出来的,有时会加上几粒小珍珠,也是磨成粉混在一起;口红是用土朱和胭脂花煮水熬出来的。每逢节日家婆的这一套家什会全部摆出来,让媳妇一同享用。家婆还说:“女人打扮就跟草木开花一样,花不能天天开,能开的时候就好好开。”媳妇在家婆跟前总是自惭形秽,知道自己不会出现在摄像的镜头里,而且客人来了,她的主要工作就是招待客人,所以还是打扮得很随意。

听到车子的喇叭响,婆媳二人步出家门。车子只能停在离家有五六十米远的路边。她们沿着村子的砂石路迎出去,走得一段,就看到一行人朝这头走来,走在最前面的是黄副镇长。黄副镇长走到近前,上前搀着刘苏氏,大声地打招呼:“阿奶身体还好吧?”“好的,好的。”黄副镇长看到刘黎氏的肚子惊呼起来:“阿奶,您要添孙子了!”“是的,快了。”“阿奶有福气。”“托您的福。”

等把一行人迎进堂屋,黄副镇长才开始做正式的介绍。两位专家分别是陆教授和覃教授,陆教授是从北京来的,覃教授是本省的专家,跟过来做节目的还有省电视台的三名记者包括摄像,本地政府宣传部门的两名干事。刘黎氏把带着温热的风吹饼装了一簸箕上来,又给大家倒上热茶。摄像机已经开始工作,刘黎氏赶紧离开。黄副镇长很熟悉这一家的情况,介绍起来朗朗上口。刘苏氏五十有八,在湾尾村生活了将近四十年;儿子刘天阔是主劳力,月初淘海去了;儿媳妇刘黎氏是从乌头嫁过来的;孙子刘金沙还在上小学。刘苏氏频频点头,她记得这个黄副镇长前些年来过一次,也是带人过来采访,那时候还不是副镇长,是管宣传的,小伙子记性这么好,让她很是感动。

按照电视台的录制程序,首先是录制刘苏氏弹奏独弦琴,再让专家和刘苏氏进行交流,最后在村子里走一走,录一些背景材料。头两项程序都顺利地进行着,刘苏氏的演奏让专家啧啧称赞。她的那柄龙女琴两位专家的兴趣最大,龙女琴独自得了很多镜头,刘苏氏给大家讲了一遍这琴的来历。

村里好些人闻得风声,说刘家录节目,都跑过来看热闹。刘黎氏便把风吹饼拿到门外招待大家,让孩子们打闹的声音小一些。突然,刘黎氏看到儿子刘金沙背着书包朝家门飞奔而来,她感到很吃惊,这时间孩子应该待在学校,正常的下课时间是下午五点半。她不敢高声说话,往外快速走几步伸手截住刘金沙。“你这么早下课了?”“我跟老师请假了。”“为什么请假?”“我要看阿奶上电视。”“赶快回去上学,电视又不是现在播,以后才看得到。”“我要看电视台的主持人。”“这里没有主持人。”“你骗我,我要看。”刘黎氏举起巴掌说:“你再闹,信不信我扇你?”刘金沙避开母亲虚晃的巴掌,一矮身,从母亲腋下穿过,直直冲进堂屋去了。

刘黎氏急了,想要追,脚上穿的是新换上的一双布鞋,不合脚,偏大,快走几步,这么前后脚一错,后脚就踏到前脚后跟上,人往前扑出去,最先着地的是肚子,她吓得大声地哀叫起来,周围的人也是惊呼一片。

刘金沙已经奔进屋里,扑到阿奶身上。阿奶正在和专家们聊着,不惊不慌地抚着孙子的头说:“这是我孙子,阿沙,向伯伯和阿姨们问好。”刘苏氏的话音刚落,就听到儿媳妇的叫声从门外传来,一向淡定的她忽地站起来风一样冲出门去。在她还没到达之前,已经有村邻把刘黎氏扶起来。刘黎氏的身上沾着沙土,脸色煞白地捂着肚子,看到家婆凄惶地哭起来:“妈,我肚子痛,要生了。”“慌什么,生就生,提前一个月算不了大事。”刘苏氏上前架住媳妇,对着人群喊:“快去帮叫乘风妈,能帮手的赶紧去厨房烧水,生过孩子的都进里屋来。”

节目组面对临时突发事件,增加了一个内容,独弦琴艺术家苏兰后继有人,节目组见证了她孙女的整个出生过程。

刘海蓝对自己出生时的情形历历在目,如本人亲临现场,那是因为有很多的人跟她描述,他们互相补充,把那个场景描述得事无巨细,再无一点遗漏。何况那一天正好电视台在她家录节目,录下来一些当时的片段,电视台送给阿奶一盒录像带,那盒录像带后来被转刻成碟片,再转录为一个文件存在电脑上。她不止看过一遍,每看一遍都觉得很新奇,仿佛在做一件穿越的事情,回到自己出生的那一天。

刘海蓝的出生地叫湾尾,是城港市江平镇所辖三个村子当中面积最大的一个。三个村子分别是乌头、江心、湾尾,它们都是沿海的小岛,后来填海成了半岛。有关这几个小岛的传说很多,流传最广的一个是说这三个小村子为一只蜈蚣精所化,蜈蚣精长年祸害出海的渔民,最后被神仙用利剑斩杀,身体分成三截散落海中,化为三个遥首相望的小岛。这三个村落的居民几乎都是京族人,京族是个人口稀少的少数民族,全国算起来不超过三万人。

1988年的夏天,在这个民族又增添了一个女孩。那天全村在家的人几乎都到刘家来了。女人不断地在里屋外屋进进出出,青壮的男人大多淘海去了,剩下的老汉或站或蹲在屋外凑成一堆。最出风头的当属武黄氏,当时黄副镇长张罗用他们坐来的吉普车把刘黎氏送到镇医院,匆匆赶到的武黄氏略一检查便确定来不及了。她淡定地吐出一句话:“领导放心,我能保他们母子平安。”黄副镇长对这个长得五大三粗、面色潮红、嗓门洪亮的妇女半信半疑,刘苏氏对武黄氏却是很信任,她说:“乘风妈,金沙他妈就交给你了。”说完转身到堂屋公棚上香去了。

武黄氏虽然自己只生过两个孩子,但接生过几十个孩子,更传奇的是她在做姑娘的时候就给人接生了。她的法宝有两样,一样是一种黑色的香线,燃了会产生白烟,放在孕妇鼻子底下,让孕妇将白色的烟吸进去。闻过烟后,孕妇宫缩加剧,但痛苦减轻,大大加快生孩子的过程。另一法宝是她的手法,她在产妇腋下、足底、腰间几个穴位敲打推拿之后,同样能令产妇生产顺畅,子宫出血减少。武黄氏拥有的这手绝技据说是高人所传。未嫁时她是黄家的小女,名唤黄秋,上头有五六个兄弟姐妹,家境贫苦。少女黄秋有一日在自家屋外补网,看到一个打扮奇怪的中年女人,中年女人穿着灰布长衫,梳着髻子。她后来才知道那是一位女道医,在当时,这样的人多半是隐藏身份的。女道医说黄秋居住的渔村又小又破,潮湿,不聚气,让黄秋跟她走。黄秋问去哪里,女道医说往好地方去。黄秋当然不会离家,为了证明自家的渔村没那么不堪,她特地用上好的海货招待客人。那位女道医在黄家住了几日,看黄秋没有跟她走的意思,就教黄秋为人接生的手段,让她好好积福,也能多个进项养活自己。黄秋稀里糊涂地学,稀里糊涂地用了,她的第一个试验对象是自家嫂嫂。嫂嫂人长得瘦弱,怀的却是双胞胎,那一个狭窄的骨盆顺利生出两个儿子,功劳全在黄秋,黄秋“一战成名”。后来有老中医跟黄秋拿了几支香线去研究,说用的是十三太保方子制出来的,黄秋不知道什么叫十三太保方子,老中医跟她一一讲解。黄秋听完后对中医产生了浓厚兴趣,虽说识不得几个字,但收集民间偏方的热情却是高涨。她用自己理解的方式记录那些方子,后来小孩子头痛脑热的,她也能治上一治。

等黄秋嫁到武家,变成武黄氏之后,助产这项技能更为四乡八里所知,好多要生产的人家都提前把她预订下来。刘家也是早早定下武黄氏,武黄氏与刘黎氏平日交好,她对刘黎氏的身体情况熟悉,赶来看刘黎氏已经见红,就让刘黎氏吸闻香线,她辅助做推拿,催产工作有条不紊地进行。

刘苏氏向领导和专家们告罪,说怠慢了客人,为了让孙儿出生顺利,她将演奏一曲《龙女赞》向海神祷告。专家和电视台的记者一听都兴奋了,这个经典的曲子与独弦琴的流传据说是同步的,由当地独弦琴师们集体创作,已经有数百年历史。这一曲目除了用作感恩,也用来祈福。

刘苏氏重新回到案台前缓缓落座,右手拨动琴弦,左手调节摇杆,在她的脑海里,琴声已经扩散到深邃辽阔的海洋,所有的海众都能听到琴声,她的祈祷不断往海的深处去。不多时,海面升腾起一片光芒,一个白净的孩子缓缓浮出,刘苏氏看清了,是一个女孩。当她的手指落下最后一个音符,孩子的啼哭声响起。

黄副镇长的心终于落地,他先前特地打电话让镇医院的一个妇产科医生赶来,等医生赶到,刘海蓝已经呱呱坠地。

武黄氏看是个粉白粉红的女孩,欢天喜地地大声嚷嚷:“金沙妈,这是我家儿媳妇,我先定下了。”刘黎氏躺在床上虽有些迷糊,想睡,但听到这一句话心里乐开了花,精神振奋了几分。老阔说过,能有一个女儿就什么也不想了,儿女双全。

听到婴儿啼哭声,刘苏氏双手合十朝祖宗牌位拜了拜。她感谢在座的各位见证了她孙女的出生,屋里屋外,每人送一条咸鱼做礼物。黄副镇长和专家们也接受了这份礼物。等客人们全离开以后,家里剩下三个女人,两个孩子。武黄氏陪着刘黎氏,刘金沙也待在母亲身边,看着小小的妹妹一直在说话:“她怎么这么小?她的眼睛为什么不睁开?”“她的头发怎么这么少?”武黄氏敲了敲刘金沙的脑袋说:“你今天差点惹出大祸,好在小妹没事,不然你得脱层皮,你以后要敢欺负小妹,姨第一个揍你。”刘金沙说:“她这么小,我碰都不敢碰,哪里会欺负她。”

刘苏氏熬了别家送来的鲜鳗鱼,浓浓白白的一锅汤,是最下奶的。刘黎氏喝了两碗,奶水开始涨了,孩子会趴在奶头上啜了。刘苏氏白天高兴得过了头,晚上睡意全无。刘金沙是跟她睡的,早睡着了。孩子吃糯米糖粥太多,嘴角溢出涎水,她用手巾替孩子擦了擦,躺了半天还是没有睡意,再进里屋查看,儿媳和睡在一旁的孙女都睡得安安稳稳。这个漂亮的小家伙白得像块玉,她怎么也看不够,心里只想着把最宝贵的东西都给她。她能有什么好东西呢?她最珍贵的就是那张龙女琴。琴将来要交到孩子手上,首先孩子要学琴,她会让孩子成为最好的琴师。

半个月后,刘天阔带领淘海的船队归来,这是一个丰收年,鱼虾满舱。刘天阔捕到的最大的那条鱼他留下来没有卖,给多少价都没卖。他在出行前就说过要把捕到的最大的鱼送给未出世的孩子,他只是没想到在他归来之日孩子已经出世。那条很大很大足足有两百多斤重的大鲅鱼用来给孩子做满月酒宴,全村人都吃上了。

孩子的名字他早提前取好了,刘海蓝,男孩女孩通用。 5cMu4odXusbBFyX09tqqbMcepjgV2GezepebDRo3uH1xtDUiNAiV2S3NxvvJuyH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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