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哀皖南同室操戈

在这一触即发的紧张局势下,部队北移有三条行动路线可供选择:第一条路线,由驻地往北,从铜陵、繁昌之间北渡长江;第二条路线,由驻地往北再往东转苏南,从镇江渡长江;第三条路线,由驻地往南,经泾县茂林、旌德、宁国、广德到苏南,再渡江北上。第一、二条路线,都经过新四军活动的地区,路熟程近,便于渡江;第三条路线,需要经过国民党部队的防区,在国民党阴谋反共的情况下,走此路线对新四军极为不利。据此情,中共中央一再指示项英应走第一、二两条路线北渡长江,并与国民党当局进行了多次交涉。正当项英准备北移时,国民党却故意泄露新四军北移路线,使日军在铜陵、繁昌和无为沿江增加了封锁巡逻;国民党又命令李品仙部3个师在江北无为地区布防堵截,以增加新四军北移的困难。12月26日,新四军召开军分会会议,讨论行动方案,项英只看到第一、二两条路线的不利情况,而看不到有利条件,同时对国民党抱有幻想,认为通过“友军”防区较为安全,因而决定了走第三条路线北移。这个行动方案,在政治上因为是向国民党控制区后方行动,无异会授以进攻的口实;在军事上向国民党重兵扼守地区行动,则等于自投罗网。

4日黄昏,叶挺、项英率领新四军军部、教导总队、特务团、第一、第二、第三支队的各团共九千余人,告别驻扎了3年的皖南,在一片悲壮的歌声中,冒着大雨,由云岭起程北移。蒙蒙细雨中,叶挺望着这支浩浩荡荡的队伍,不知能否安全转移,心情十分沉重,随口朗诵出“雾里美人云里山,层峰直上三千丈。凭崖勒马往前看,出峡蛟龙几时还”的诗句。

雨天的路特别难走,走了两天才离开云岭二十多里,而且部队已累得疲倦不堪。无奈,军部只好下令部队在茂林休息一天,次日再继续北进。结果,当日黄昏,新四军侦察部队发现周围山上有可疑情况,马上报告军部。新四军军部立即召开紧急会议研究对策。叶挺军长主张改变原定行军路线,不从东南翻山过丕岭去旌德,而应从西南樵山岭去太平,再向东南进军转移北上,以打乱敌人的部署,甩掉敌人。然而,项英却不同意这个意见,仍坚持按原计划行军。结果,部队于6日到达丕岭脚下时,便遭到国民党第四师的阻击,第一四四师也前来拦截,双方即展开了激烈的战斗。新四军官兵对国民党顽固派的阴谋早已无比愤慨,见敌人围了上来,一个个同仇敌忾,奋勇杀敌,这些顽军平日里只知欺压百姓,怎经得新四军的冲杀,不一会就被杀得血肉横飞,四处逃窜,新四军一直追击到三溪河边,并顺势翻过丕岭。过丕岭后,新四军各纵队按原定计划三路继续向旌德方向前进,拟于星潭会合。

7日,新四军先头部队在星潭附近又遭顽军拦击,该纵队遂以2个营对拦击之顽军展开攻击。这时,军部就在星潭附近的百户坑召集会议,讨论部队下一步的行动方向。会议从早到晚整整开了一天。叶挺建议组织3个主力团,从顽军第一O八师阵地或第一四四师阵地冲杀出去。因为这两支顽军部队战斗力较弱,况且对蒋介石的排除异己政策早就心怀不满。冲过他们的阵地,即向旌德、宁围进军,那里是上官云相总部的后方,没什么顽军主力。然后再转向江南,和江南的友军部队会师,待机渡江北移。同时,江北有陈毅、粟裕的部队接应,突围胜利的可能性是比较大的。但是,叶挺的这一正确主张,却又被项英拒绝了。他说这样做,伤亡大,太冒险。叶挺气愤地说:“现在不是冒险不冒险的问题,更不是过去三年游击战的时代,可以打不过敌人就走;现在我们是被顽军重重包围,你想走也走不掉了。只有坚决杀出一条血路冲出去才能保住这支队伍。”但是项英还是犹豫不决,举棋不定。叶挺又说:“我的主意你不同意,现在是兵临城下十万火急,究竟怎么办,总要拿个主意,项副军长你决定吧!”谁知项英却做出了返回丕岭经廉岭和高岭转向太平,待机再向苏南转移的决定,并派敌工部长前往顽军与对方谈判,幻想顽军做出让步,结果竟被顽军扣留,叶挺气愤地说:“在战场打败仗,除了杀出血路冲出去外,只能是无条件投降,还有什么和平可谈。”

原来项英是新四军政治委员,而叶挺军长当时还不是共产党员,因此项英对叶挺由政治上的不信任到工作上的不尊重,发展到个人说了算的严重地步。毛泽东看出了这一点,特在电报中提醒项英,要保持与叶挺同志的良好关系。这里用了同志两字,表示党中央对叶挺是信任的。然而,项英依然我行我素,重大问题不与叶挺商量甚至不让叶挺参与,叶挺曾气愤地先后两次出走,后来经周恩来做工作,叶挺才又回新四军工作。所以在新四军中,主要问题都是项英说了算。

项英的这一决定,打乱了原定的行动计划,增加了突围的困难,实际上把新四军引向了绝境。敌军见新四军又返回来,按照蒋介石“前堵后追,两翼夹击,消灭新四军于山地,活捉叶、项”的命令,对新四军的包围越缩越小,新四军也越来越失去行动的自由和主动。8日,新四军向西南方向突围。这时敌军第四十师、第一四四师加紧向新四军两翼进攻,云岭、茂林等地也被顽军新编第七师、第一四四师占领,新四军的退路已被切断,处于四面包围之中。

当日晚,新四军进到茂林东南5公里的高坦地区附近,遭敌军第一四四师猛攻。叶挺一面指挥部队进行顽强抵抗,一面派人找项英,结果到处都找不到。叶挺气愤地说:“平时他什么都管,什么事都要经过他,现在情况这样严重,他却不要部队,自己跑掉了!”叶挺独身一人,沉着指挥作战。他冒着炮火到前沿观察敌情、地形,了解顽军的火力点和阵地部署情况,然后下令将教导队、机枪连全部集中。他对教导队的干部们说:“我们现在被敌人包围了,只有冲出重围才有出路。我们教导队是党的骨干力量,是不轻易使用的,现在党需要同志们出力的时候到了。我相信同志们一定可以消灭敌人,冲出敌人的重围。同志们有信心吗?”众口一声回答:“有信心。”叶挺又说:“这次我们把全队号兵集中,机枪集中,手榴弹10个一捆,等冲锋号一响,机枪就集中火力向敌人指挥部射击,同时消灭敌人火力点,掩护手榴弹冲锋。大家动作要迅速、勇猛,只有这样才能冲出重围,大家能做到吗?”又是众口一声地回答:“能做到。”

于是,他们当晚冒着暴雨和刺骨的寒风,静悄悄地向顽军摸去。雨越下越大,路也越来越难行,一边是无底深渊,一边是高耸峭壁,大家的棉衣全被冰冷的雨水淋透了,而且已经一天滴水未进,一口饭未吃,但他们还是斗志昂扬地前进。

当新四军教导队到达高坦村后,按照叶挺军长的命令,把全部机枪集中起来,猛烈地向敌军的阵地射击,然后分两路猛扑敌军的2个营部。经过一夜激战,终于消灭敌军这2个营,为突围创造了条件。

新四军占领高坦村后,叶挺马上向中央报告了这个胜利的消息,并报告了当前的形势和项英等人失踪的情况。尔后召开团以上干部会议,鼓励大家在危急关头要坚决执行中央的指示,坚决杀出一条血路,冲出重围,即使只剩下一个人,也要战斗下去。会议之后,他们又继续进军,于10日进驻茂林以东5公里的石井坑,整顿队伍,准备继续突围。

这时,敌军4个师团围了上来。叶挺见状,立即电告中央,“我军已处在敌军重重包围之中,情况十分危急。我们全体指战员坚守阵地,同生死,共存亡。我们皖南的部队即使被消灭了,革命的火焰是扑不灭的。”这种坚如磐石般的信心,指挥若定的态度和在危急关头挺身而出的大无畏精神,对全军振奋很大,叶挺向中央发完电后,又把各支队各团负责人召集在一起,研究突围方案,有的人建议组织一支精悍力量,保护军长先突出去,被叶挺严辞拒绝。最后一致同意,把现有力量重新组织起来,坚决守住以石井坑为中心的阵地;争取机会,坚决突围。正在这时,他们收到中共中央的来电,大意是,命令叶挺、饶漱石全权指挥坚守石井坑阵地,坚持两个星期。中央已命令陈毅、粟裕部队立即过江支援你们。中央的指示如雪中送炭,参加会议的人员激动得热泪盈眶。大家表示,一定遵照中央的指示,守住阵地,伺机突围。

中共中央在电令叶挺、饶漱石的同时,电告在重庆的周恩来,向国民党当局提出严重抗议,坚决要求其在皖南停止进攻,撤围让路。蒋介石一面口头答应下令查处,一面督令顾祝同加紧围攻,务必“一网打尽,生擒叶、项”。于是皖南的新四军在石井坑这个鲜为人知的小山村,与重重包围的国民党军展开了一场惊天地、泣鬼神的浴血苦战。

石井坑,是一个只有二十多户人家的小村庄,叶挺的指挥部就设在这个村子的小山坡上,东面是丘陵地,南面是开阔地,西面是东流山脉。东流山是一个俯瞰石井坑的制高点,叶挺将重兵布于东流山上,以保证指挥所的安全,亦可依托高地出击敌人。

就在新四军进行抗击部署之际,敌军发起了猛烈的进攻。他们用美国人支援打日本的飞机、大炮,来对付濒临弹尽粮绝的同胞。敌军炮火猛烈,东流高地失守,新四军指挥所已经直接暴露于敌军的炮口之下。面对这种危险局面,叶挺军长指挥若定,他下令将敌军的机枪炸毁,组织指挥所有人员拿起武器,接连几次打退了顽军的进攻。然而,指挥所与周围各支队的联系被顽军切断,人员伤亡过大,弹药不足,一粒粮食也没有,大家纵有旺盛的士气和必胜的决心,再坚持也很困难。叶挺看到这种情况,下令宰杀军马,吃饱后与敌军决一死战,伺机突围。13日,撤离石井坑的新四军军部,在叶挺的率领下,边打边向大坑王山脉前进,敌军在后面紧紧追踪,始终摆脱不掉。由于数日来连续与顽军激战,加之弹尽粮绝,大家体力极端虚弱,没走多远,就坐在一个山头上休息。叶挺见皖南九千健儿已牺牲过半,剩下的也分散在各处,联络不上,心情十分沉重。这时饶漱石对叶挺说:“你是否到三战区与顾祝同谈判,让我军下山回苏北?”叶挺说:“我们现在是败军之将,根本没有谈判的条件,我不去。大革命失败后,我离开党已经十年,这是一个惨痛的教训,我是深刻记取的。”饶漱石又说:“不是你自己要去,是党派你去的,我自当向党中央报告,在座的几位中,只要有一位能冲出去回到部队,都可以向党中央报告,证明是党派你去的。”叶挺听后过了许久才回答:“我服从组织决定。” lMhNhHzjCNUlJANPS9SzCott5LI2I1p0se/ruMwgLDlmfUAl4JgbXfOBu+zXHyG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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