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灰黄的太阳已经被地平线吞没了一半。在梁峰看来,它的轮廓已经有些模糊不清。他就这么直视着太阳,看着这个昔日里骄横跋扈的家伙现在落魄不堪,心里感慨万千。这时,天空中传来了一个柔和的女声:“市民们请注意,市民们请注意,现在是下午5点55分。还有五分钟,天窗即将关闭,光夜即将到来。请大家开启家里的能源板,请大家开启家里的能源板。市民们请注意……”

梁峰静静地坐在长椅上,等待光夜的到来。还有几分钟,他的杰作就会笼罩大地,散发出象征着人类永不言败的光芒。

有一天,梁峰被天窗的结构设计问题搞得心烦意乱,想出去走走。他叫了一辆出租车,叫司机直接往城外开。

车里的广播正在介绍“天窗计划”。司机是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很健谈。

“咋了哥们儿?看你愁眉苦脸的,有啥事不顺心?”司机和梁峰搭话。

“嗯……是有点烦心事儿。”梁峰看着窗外。

“知道‘天窗计划’的事儿吗?就是广播里的这玩意儿。”

“知道。”梁峰把脸转了过来。

“我说这帮科学家也忒逗了,原来太阳也有更年期……”

“是……活动周期……”梁峰忍不住纠正。

“意思差不多。我说哥们儿,看开点。二十多年前不也有一次闹得挺邪乎,说什么世界末日嘛……噢,对了,那时候我才上初中可能还没有你呢!”

梁峰微笑着不置可否。他没有告诉司机,他就是那年冬天出生的。

“那天的场景我到现在都还记着,”司机继续说道,“很多人都相信那天会是世界的终结。有的人甚至不去上课了,成天出去疯玩倒是我坚持到了最后一天。那天早上,我从我妈的衣袋里拿了一百块钱,放学时去麦当劳痛快地大吃了一顿,然后回到家,四仰八叉地躺在床上,等着那一刻。结果你猜怎么着?”

“怎么着?”

“最后我迷迷糊糊就睡着了,再后来突然感到耳朵一阵剧痛,嘿!我妈正揪着我耳朵呢,天早就亮啦!”

“哈哈!您这世界末日过得也太没劲啦!”

见到梁峰的脸色好了许多,司机侃得更来劲了,汗渍渍的脸上闪着兴奋的光芒:“就是嘛。打那天我就知道了,咱就是平民老百姓该吃就吃,该喝就喝。大灾难啊末日啊什么的统统都是扯淡。就算真有,就让那些科学家专家什么的操心去,你说呢?”

梁峰被司机的一番话说乐了,心里也明朗起来:“是是是。师傅不用出城了。咱们回去吧。”

梁峰和多名科学家一起,历时半年,研制出了第一块天窗。天窗由两层透射率高达99.999%的新型无机硅氧材料组成,可承受上百万摄氏度的高温,外表光滑无瑕,中间抽成真空,放置一张可以以一边窗框为轴卷曲的薄银板。银板经过纳米级的结构处理,可以抵挡绝大部分射线通过。当天窗窗框上的微型计算机收到地面指挥中心的命令时,便能控制银板卷起或者铺开。张开的银板和光滑的无机材料表面组成了完美的反射镜——镜子的大小由银板的张开程度控制,从而改变通过天窗的透光量。

第一块天窗的发射引来了全世界的关注。一块天窗面积可达一平方千米,折叠起来之后,体积也有几十个立方米。发射到地球同步轨道的折叠天窗能不能自动伸展并将银板顺利展开,成了媒体关注的焦点。

梁峰清楚地记得,首次发射天窗的那个晚上,他的办公室桌上摆着香槟,抽屉里放着“关于天窗展开事故的可能性分析报告”。现场的媒体工作者们则忙着调试和望远镜连接的摄像机,准备让全世界一起见证这具有纪念意义的一刻。随着运载火箭呼啸着腾空而起,在场所有人的神经也绷了起来。人们注视着火箭尾部喷吐的火焰渐渐远去,直到其变成划过天际的一个亮点,这才把目光转向了直播大屏幕。

“天窗已被运送到预定轨道。”

“准备展开。准备展开。”

“准备就绪。”

地面指挥中心发出了展开指令。大约十秒钟后,只见天窗上先是出现了一条极细小的亮纹,条纹慢慢变粗,直到整块天窗变成了一小块方形的耀眼光斑,好像一颗新生的恒星。

“成功了!”人群中爆发出阵阵欢呼。香槟派上了用场。而梁峰还不知道,那天值得庆祝的事还不止这一件。

小型的庆祝晚会上,梁峰遇见了张薇。他不知道自己竟有这样一位年轻的女同事。修长的双腿,纤瘦的身体,长度恰到好处的头发还有尚未洗去天真的脸庞。她一手端着酒杯,一只脚在地上画着半圆忽闪着大眼睛打量着墙壁上挂着的名人肖像。当她看到“现代控制之父——钱学森”时,梁峰走了过去。

“以个人名义向人类中的精英们致敬,感谢他们让这个世界变得精彩纷呈。”

女孩笑了:“以我个人的名义向你们致敬,感谢你们制造了这么大的镜子。”

“如果你愿意,我可以送你一个。”

女孩扑哧一下乐出了声,差点把刚喝下的香槟喷出来:“才不要我才没有那么大的脸呢!”

张楚门走了过来,“哟,你们已经聊上啦?我来介绍一下。这位是梁峰博士,天窗计划中最年轻的工程师,也是整个计划的最初设计者。这个是小女张薇,今年刚刚大学毕业。”

“哦。张教授,我可从没听说过你有一个这么漂亮的女儿。”梁峰和张楚门说着话,眼睛却没从张薇身上移开。

“呵呵……你们年轻人聊吧,我去那边了。”张楚门朝人群指了指对梁峰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

梁峰和张薇避开了热闹的人群,来到了指挥中心的后院。这儿有一个不大的公园,供休息散步用。晚风习习,月光下的张薇显得愈发美丽可人了。梁峰的心扑扑地跳着,在这一瞬间他知道了,这个女孩就是他一生的意义。

单个天窗的成功发射和展开只是开始,接下来要在赤道上空用天窗连接出一道完整的反射环。从这道环开始向两级延伸,最后天窗要布满整个以同步轨道(实际上为了不与同步卫星干扰,天窗轨道要稍微高一些)为最大直径的球面。好在太空机器人“漫步者”也及时地研发出来了,可以利用“漫步者”完成天窗的运输与对接。科技的力量完美地展现出来,梁峰意识到,天窗计划的完成会提前不少。

当亚洲区上空被天窗覆盖的时候,梁峰决定向张薇求婚。张薇的母亲去世得早,父女俩相依为命直到如今。不知道是不是有意的,自从梁峰和张薇认识后,张楚门便经常找梁峰去家里讨论问题,而且每次都留他吃饭。梁峰觉得自己不仅爱上了张薇那闪着柔波的双眼,也爱上了她烧出的各种美味菜肴。张薇是一个喜欢新奇的女孩,玫瑰巧克力什么的她肯定不感兴趣。梁峰想着想着,突然冒出一个大胆的想法,这让他兴奋不已。

梁峰找到天窗计划中国区的负责人杨龙,对他说了自己的请求。后者听了直摇头,“这个绝对不行。小梁啊,我知道你在这里面的贡献很大,可纪律你是知道的。”

“杨叔……那就看在我在项目里还算贡献不小的分上……”梁峰觍着脸乞求。

“不行,这是纪律问题啊!你就不要难为你杨叔了。”

“那好吧,我还是去工作吧。我去检查一下已安装的天窗。”

梁峰一边进入了天窗控制界面,一边查看中国华北地区天窗的数据。经过快速的心算,他飞快地输入了一个定时运行的小程序,然后装得和什么也没发生一样,期待夜晚的来临。

当张薇一袭长裙向他款款走来的时候,梁峰完全惊呆了。她实在是太美了。“今天我们去哪儿?”张薇的眼神永远是那么纯净。

“走,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梁峰带着张薇来到公园里那座小山上,“我找不到比这儿更好的瞭望台了。”

“我们要……赏月吗?”张薇一脸迷惑,完全不知道梁峰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等一下你就知道了。”梁峰看了看表,还有五分钟。一阵微风吹来,张薇的秀发随着长裙翩翩飞舞起来。梁峰看得心醉神迷,不禁轻吟道:

微风吹动了你的长发,

也吹起了我心里的涟漪。

你的笑宛如温柔的水波,

让我跌进思念的海底……

张薇脸一红:“没想到你还会作诗……”

梁峰不停地看着表:“张薇,闭上眼睛可以吗?”

“嗯。”张薇听话地闭上了双眼,双颊绯红。

“我说睁眼的时候,请你向天上看好吗?”

“嗯。”

九点整。梁峰这会儿比第一块天窗上天的时候都要紧张。

天空开始出现一丝丝光亮,慢慢地连成一片……

“可以睁眼了。”

“啊……”张薇一睁眼就立刻惊讶地捂住了嘴,感动的泪水瞬间盈满了眼眶。没有女孩能够不为眼前的场景动容。

漆黑的天幕上,阳光般闪烁着几个巨大的、耀眼的字母:I LOVE U,WEI。

——张薇,我爱你。

“你……用天窗……天哪……”

梁峰单膝跪地,拿出了早已准备好的戒指,一脸让人无法拒绝的真诚,“嫁给我,好吗?” gSI0sNpuZDvxO30Yd5BHN39e4XgSpJZ1jvcH37dPFaj99OA1RLqzR8QcH4cTQ8k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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