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在进入余生之前的几十年中,学习过,奋斗过;劳作过,享受过;成功过,失败过;爱过,恨过;潇洒过,苦闷过。这些过往的事情和情感,经过时间的沉淀和岁月的打磨,成为一种重要的资源,一笔宝贵的财富。这些东西,在每个人的大脑空间里,形成了一间有形或无形的仓库。每个人的仓库都有所不同:空间有大有小,设施有好有坏;有的井井有条,有的杂乱无章;有的丰富充盈,有的稀稀疏疏;有的收藏是精品,有的收藏则比较粗陋。
在走近余生的当口,我们不妨走进这间仓库,拂去蒙上的灰尘,梳理凌乱和纷杂,既盘点过往几十年的成败得失,又检视余生还拥有些什么。
经过一番清理,我们不难发现,这间仓库里储存的东西,有精神形态的,也有物质形态的;有正面的,也有负面的;有令人满意的,也有令人汗颜的。我们也会因此而发现每个人的余生,都有各不相同的价值。这些价值,与人们不同的经历、学识、教养有关,与人们不同的职业、不同的社会阶层有关,还与一个人的人生信仰、人生追求有关。
不同的人生,会有不同的财富、地位、声誉和影响。不同阶层的人,不仅成就过去不同的人生,也会影响不同的余生。有的人余生起点高,有的人余生起点则比较低;有的人余生平淡无奇,有的人余生则出类拔萃;有的人余生暗淡无光,有的人余生则灿烂如虹。
就其自然形态来讲,余下的东西表现为一个人的思想、信念、余寿、余力,余力又包括体力和智力。就其精神形态来讲,它主要是一个人的精神信仰、价值追求,包括他的祖训、家风,还包括他的余情、社会影响力等。就其物质形态来讲,有动产、不动产等财产和家当。撇开其不同的形态,就其价值而言,每个人余下的东西,都有其独特的政治、经济、文化及伦理价值。
一个人工作和生活几十年,退休后其社会影响力可能仍然存在,仍有社会活动需要参与,人际关系需要维护。一个人的经济价值,主要表现为他残存的创造能力、赢利能力,及其体能、技能、经验。有的人尽管是一个普通劳动者,但他的毫末技艺,却也可以是“顶上功夫”。一个人的文化价值,当然表现在他的思想、主张和见解的影响力,以及他的科研、创作能力和他所创造拥有的著作权、专利权,等等。一个人余生的伦理价值,主要表现在他在家庭中的责任担当、作用体现,他作为一个家庭的长辈,能给他的后代带来的种种帮助、教育后代的智慧和能力等。
以上这些价值,有正面的,也有负面的。显而易见,一个人余生所具有的正面价值,是他此前几十年在创造这些成果中所投入的智慧和汗水的结晶。这既是他余生可以开发利用的资源,也是他给他的后代和社会所留下的财富。而他留下的负面价值,比方说他留下的罪责、骂名、仇恨、债务,包括他身上潜藏的种种疾病,也是他的余生必须面对的。如果他的余生消化不了,偿还不了,便会加重他后代的负担。一个人的正面价值,可以是余香满口、余音绕梁、余光分人、余勇可贾、余味无穷、余霞成绮、余业遗烈。而他的负面价值,则像余腥残秽、余食赘行,会令人厌恶、令人鄙夷,被人弃如敝履。
一个人进入余生之后所余下的这些东西,主要是他先天的遗传和禀赋、后天的经历和环境造就的。这些于他本人、于他的家庭、于社会,其作用是大相径庭的。
大思想家留下的是一种信仰、一种思想体系,让人们永远追随;大政治家留下的是一面旗帜,让人们在他的旗帜下集聚;大实业家留下的是一座金矿,让人们继续挖掘。优质的父母,是家庭的一棵大树,为儿女提供余荫;或者像一把大伞,为后代遮风挡雨。
科学家、文学家、艺术家、人文学者,他们除了自己此前的科研、创作成果之外,还会有相关的科研、创作计划。这些计划,有的正在进行当中,有的正在酝酿当中。而一个普通劳动者,他余生的目标相对有限,度过余生的方式也相对单一。他所余下的体力、经验和技能,很多时候只能用来从事辅助性的劳动,比方说做一些家务,以维持简单的生存和生活。
万千人中,因为有着各不相同的境遇和状态,余生的事务也各不相同。有的人余生是萝卜,越老越苦;而有的人余生则是人参,越老越补。多少科学家、文学家、艺术家、人文学者,一辈子都在燃烧,甚至最美好的时光就在晚年。那些大器晚成的人,他们的生命正是等到深秋才开始绽放的。一个人退休之后,有的解甲归田、告老还乡,去做乡绅乡贤;有的则解甲不归田,告老不还乡,仍在一定的行业和领域里发挥作用。
有人这样评说托尔斯泰:倘若他40岁前去世,就不会有《战争与和平》;倘若他50岁前去世,就不会有《安娜·卡列尼娜》;倘若他70岁前去世,就不会有《复活》。从托尔斯泰的人生中,我们不难得出这样的结论:人的余生很珍贵,切不可浪费;人的余生可发挥的空间还很大,要切实加以珍视。
因此,在余生的入口处,我们每个人都要认真地“清仓查库”,对自己过往人生的种种库存,进行分门别类,登记造册,做到心中有数,并由此出发,为余生承前启后,继往开来。
人活一辈子不容易,不仅要与贫困、愚昧、疾病做斗争,还要经历人间的成败、得失、荣辱和悲欢离合。进入余生之后,要用积极的心态对待过往的一切,只有把余生放在平处,生活质量才会在高处。
过好余生还要懂得感恩。感恩是一种歌唱生活的方式,它来自对生活的爱与希望。应该感恩一切美好,感恩美好的一切。感恩父母的养育,感恩社会的造就,感恩师长的教导,感恩一切人的帮衬。有了感恩的心灵,就有了感恩的眼睛;有了感恩的眼睛,就有了感恩的世界;有了感恩的世界,就有了感恩的余生。我们有了这种种感恩,并把感恩落到实处,才能以此来回报社会,我们的余生便更懂得珍惜,更懂得满足,更懂得奉献,更懂得快乐,更懂得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