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胰岛素抵抗与癌症

在美国，癌症是第二大致死病因，而且大有赶超心脏病成为健康“头号杀手”之势。 [1] 癌症几乎可以影响任何器官。乳腺癌和前列腺癌分别为两性群体中最常见的癌症，而肺癌的致死率最高。每年，美国因癌症治疗而产生的经济支出高达1600亿美元，全球每年因癌症治疗而产生的经济支出则达到了1.2万亿美元之巨。但即便如此，每年因癌症死亡的人数依然呈上升之势。显然，这些投入并未得到应有的回报。

不同的癌症病因各异。虽然人们普遍认为癌症是由基因突变或基因损伤造成的，但越来越多的证据对这一观点提出了质疑。或许癌症不是一种遗传性疾病，而是一种代谢性疾病。尽管这种假设尚存争议，但代谢说不乏有效的证据支持，其中一些研究早在一个世纪前就已经开始了（详见下文）。 [2]

无论具体成因是什么，癌症都是一种涉及细胞生长的疾病，即某些细胞的增殖失去了控制。癌症的背后同样有胰岛素抵抗的身影，胰岛素能加快癌细胞的生长速度。胰岛素抵抗会在人体内掀起一场狂风暴雨，而这场狂风暴雨则为癌细胞提供了赖以壮大的两种基本食物。

首先，癌细胞似乎酷爱甜食——它们爱吃葡萄糖。 [3] 正常情况下，细胞会源源不断地获得营养物质。由于人体不希望所有的细胞都无限制地增殖，所以我们进化出了自动控制系统。有了这套系统，健康的细胞便不会擅自吸收营养物质，除非收到了一种名为“生长因子”的物质的特别指示。在收到指示后，细胞开始吸收营养物质，并利用酶来燃烧它们，进而释放能量，为身体所用。能量的产生发生在线粒体内。但癌细胞的新陈代谢与众不同，它们能以一种特别的方式获取能量。大约在100年前，德国医生兼科学家奥托·海因里希·沃伯格（Otto Heinrich Warburg）发现，癌细胞几乎完全依赖葡萄糖作为代谢燃料。沃伯格的研究还表明，癌细胞并不利用线粒体来分解葡萄糖，该过程发生在线粒体之外，而且不需要氧气参与（即所谓的“无氧酵解”）。如今，我们将这种现象称为“沃伯格效应”。这种严重偏离正常过程的行为使得癌细胞在体内各处迅速生长，包括因血流量不足而缺乏氧气的地方。

其次，前文提到，胰岛素抵抗患者血液中的胰岛素水平会升高。如果您已经了解胰岛素抵抗的主要作用之一是促进细胞生长，那么您很容易就能理解胰岛素抵抗给癌症患者制造的困境。胰岛素的促合成代谢作用也可以促进癌细胞的生长，尤其是在癌细胞的胰岛素敏感性比正常细胞高的情况下。因此，当高水平的胰岛素向脂肪细胞发出生长信号时，任何因基因突变而对胰岛素更敏感的癌细胞都将在胰岛素的刺激下以比正常细胞更快的速度生长。

为了进一步突出胰岛素抵抗与癌症之间的相关性，我们先对癌症研究中重点关注的物质之一——胰岛素样生长因子1做个简单介绍。胰岛素样生长因子1是一种蛋白质，它能够像胰岛素一样促进身体的正常生长。生长通常是一种有益过程，但这也是许多癌症的共同特征。 [4]

如果将血糖和胰岛素这两种信号源合起来考虑，就不难理解为什么高胰岛素血症患者（无论胖瘦）死于癌症的概率比普通人高了（大约是普通人的2倍）。 [5] 更糟糕的是，乳腺癌、前列腺癌和直肠癌与胰岛素抵抗的关联性非常强。

乳腺癌

乳腺癌是与胰岛素抵抗关系最为密切的一种癌症，也是困扰美国女性的最常见癌症类型（男性也会患乳腺癌，虽然极为罕见，不到总病例数的1%）。但乳腺癌在全球范围内并不是最常见的癌症，这凸显了环境对癌症的重要影响。胰岛素抵抗与环境关系密切，详见第二部分。

研究发现，空腹胰岛素水平最高的乳腺癌女性，预后也最差。 [6] 正如前文所述，胰岛素可促进细胞生长，癌细胞也不例外。但胰岛素水平升高并不能完全解释胰岛素和乳腺癌之间的关系。乳腺肿瘤组织中的胰岛素受体密度平均是正常组织胰岛素受体密度的6倍多。 [7] 您没看错，是6倍多！这意味着这一恶性组织对胰岛素及其生长信号的敏感性是正常组织的6倍以上！

鉴于多年来不断有证据表明胰岛素抵抗与乳腺癌之间存在联系，于是人们开始研究并使用胰岛素增敏剂来治疗乳腺癌，并取得了一定的效果。 [8] 研究人员发现，控制胰岛素抵抗可从本质上帮助控制乳腺癌。

脂肪组织的作用是造成这种关联的原因之一。我们将用两章的篇幅来探讨胰岛素抵抗和肥胖之间的复杂关系。前文已经指出，体脂过多会增加雌激素的分泌量（详见第49页“脂肪组织的‘卵巢’作用”）。乳腺组织对雌激素较为敏感，雌激素会向乳腺组织发出生长信号。但如果信号过于强烈（如肥胖），乳腺组织就可能过度生长，从而增加人患乳腺癌的风险。 [9]

前列腺癌

前列腺癌是困扰美国男性的最常见癌症，而且其发病风险随着年龄的增长而升高。前列腺癌同样与胰岛素抵抗有着较强的关联性。

和乳房一样，前列腺也是一个对性激素高度敏感的组织。它会根据激素信号增大或缩小。对于前列腺来说，睾酮是最主要的信号激素，但胰岛素同样对前列腺有影响。比起患前列腺癌，男性其实更应该担心前列腺肥大。前列腺肥大又称“良性前列腺增生”，在中老年男性中较为常见，通常会导致排尿困难（增大的前列腺阻碍尿液从膀胱排出）。与胰岛素敏感的男性相比，存在胰岛素抵抗的男性发生前列腺肥大的风险会升高2～3倍。 [10]

在年龄、种族和体重等因素相同的情况下，存在严重胰岛素抵抗的男性，其患前列腺癌的风险可能是胰岛素敏感者的2.5倍。 [11] 事实上，前列腺癌和胰岛素抵抗经常同时存在，以至于有些科研人员怀疑前列腺癌是否也可能是胰岛素抵抗造成的。 [12] 尤其需要指出的是，一项基于500名男性的研究发现，血浆胰岛素（而非血糖）水平与前列腺癌患病风险呈正相关。 [13] （图5-1）

与乳腺癌类似，前列腺肿瘤（无论是恶性还是良性）的常见特征也是组织中胰岛素受体过多。 [14] 这再次表明，血液中过量的胰岛素与前列腺中过多的胰岛素受体相结合，产生了一个强烈的“生长”信号，刺激前列腺异常生长。

结直肠癌

胰岛素抵抗不但与消化道的下半部分（包括结肠和直肠）发生癌变的风险升高有关，而且会提高结直肠癌的致死率。 [15] 据统计，胰岛素抵抗合并结肠癌患者死于该病的概率，大约是非胰岛素抵抗结肠癌患者的3倍。高胰岛素血症必然伴随着胰岛素抵抗，这可能是结肠癌发病的主要驱动因素。 [16]

胰岛素过量会增加肠黏膜细胞的数量。 [17] 这看似好事，但如果考虑到癌症是由细胞过度生长造成的这一事实，好事反倒成了坏事。

癌症是一种骇人的疾病，部分原因在于它的随机性——“遵规守矩”的健康人可能患癌，而终身吸烟者却可能生龙活虎。毫无疑问，有些变量，例如年龄和遗传因素，是人力无法左右的。因此，为了降低健康人群的患癌风险，改善癌症患者的预后，关注可控变量（如环境和饮食）是最可取的策略。我们不能直接断定哪种因素与癌症的关系最为密切，但胰岛素抵抗在癌症发生中显然起着主要作用。值得庆幸的是，如您所见，我们依然能够对此做些什么。

在结束癌症这一沉重话题之后，我将在下一章带您一窥身体的各个部分。它们是人活动和工作的基础，但同样摆脱不了胰岛素的影响。 6D2C2WIa4W/9CTkrZx37jo/jJJA2QoXawlL2rWhGBseCF3ZAW4fcoKlPrnVYjqS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