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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 “一筵之费,竭中家之产不能办也”

炫耀式的饮食还反映在对于海味的重视。中国传统文化向来和海洋并不亲近,菜系发展上,海味菜肴相对并不发达,从社会价值观上也往往认定那是渔家吃的低等食材。然而近世后期情况逆转,几乎每个菜系,甚至连不靠海的地方,都开始强调海味食材。

正因为海味来历最远,不只容易败坏,而且稍微拖长时间就会影响鲜美程度,所以这样的“难得之货”最适合拿来炫耀。

“海味三十皿”于是成了明代讲起豪华宴客时的习惯用语了。明代谚语中提及,嫁娶宴客是可以让人倾家荡产的,而花费最巨也最难控制金额的,就是海味食材。

明代谢肇淛的《五杂组·物部三》中留下了这样一段名言:“今之富家巨室,穷山之珍,竭水之错”,现在的大有钱人,将山中最珍贵的、海里最难得的都穷尽聚拢过来,包括哪些东西呢?“南方之蛎房,北方之熊掌,东海之鳆炙,西域之马奶”,从南方来的带壳新鲜牡蛎,从北方来的熊掌,从东海来的大鲍鱼,从西域来的马奶。“真昔人所谓富有小四海者,一筵之费,竭中家之产不能办也”,用这种东西请客,别说一般中产人家,就连低阶富豪都吃不消。

明代后期富人的高能见度,以及富人豪奢炫耀不断升级,以至于将明初朱元璋最在意、最忧心的状况都一百八十度翻转了。朱元璋担心民间“逾制”,模仿宫廷皇家;但到了明末,却是倒过来,变成宫廷皇家焦虑地观察外面的有钱人怎么穿、怎么吃,再加以模仿效法,生怕自己没有赶上流行。

明朝最后一位皇帝,明思宗崇祯皇帝,一度下令全国仕女不得上茶楼,后来缩小范围为只在北京城内执行。这显现出崇祯皇帝的核心困扰,他和自己所处的时代、社会有着严重隔阂。他所接掌的是由正德、万历几个皇帝松弛放任所形成的一个奢华混乱的社会,然而他却有着严肃且近乎苛刻,带有高度清教徒态度的道德意识。

但这时候,朝廷和社会的关系已经倒过来了,主要的活力在民间社会、在城市商业领域,而不在朝廷。甚至朝廷都被这股活力带着走,追在后面唯恐落伍,不具备能够强硬扭转风气的条件。

崇祯皇帝要以北京做全国的示范,采取了非常夸张的措施,要他的亲信选择到几间最大的茶楼门口站岗,遇到有女人要进去,就压住人家,强将人家的鞋子脱掉,让她们裸着小脚回去。这是很粗暴,在当时极度羞辱人的做法,虽然一时之间得以恐吓女人不敢接近茶楼,但付出的代价却是让民间震撼之余,产生了对皇帝的高度不满,出现了许多关于皇帝精神状态的传言。明代之所以亡于崇祯,有许多复杂相加相乘的原因。 an77+6CWZWQL8j8vAsvYfGE41NVnzHKN2ReBbaCCMq17VkwZeR5//m+7pokKs/b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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