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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 “商”上升到“农”,不如跃升到“士”

以韦伯所描述的西欧情况为对照,我们更能体会近世后期中国商人所遭遇的问题。中国没有这样的信仰刺激他们去进行资本累积与再投资,而当时的商业性质也没有不断投注新资金的需要。

也就是说,中国商人的事业一直停留在“以货赚钱”的状态,没有发展出资本主义式的“以钱赚钱”。即使到了近世后期,货币充裕,西方近代式的金融行业也并没有在中国出现。中国有的是“更方便的货币”,却迟迟没有从货币衍生出来的资本,没有将时间转换为利息,让累积的钱转为资本。

传统上,财富最理所当然的去处是买土地。过去不论财富从什么样的渠道来,一旦有了,必然会转为土地的形式。土地不只带来农业生产所得,土地还是最有效的社会身份提升因素。从佃农提升为自耕农,从自耕农提升为地主,从地主提升为大地主,大地主提升为庄园主人,都取决于你拥有多大的土地。

然而如此一条过去视之为必然的路,到了近世后期,却受到朝廷严格的监管。不要说在地方上拥有自给自足的庄园绝对不被允许,稍微大一点的地主,都会招来朝廷的“关切”,因为土地集中在一个人手中,对国家统治就产生了威胁,会被严格禁制。

从古代史一路说下来,很明显地,中国每个朝代都有土地兼并的问题。然而近世之后的土地兼并现象,在规模和集中程度上都和以前不在同一个等级上了。

近世之前,尤其中古时期,有门第、有贵族,他们的地位与财富都来自庞大的土地,动辄就是占一座山、一个湖泊到自家的庄园里。到了明朝,每一个地方官都被赋予监视土地集中状况的职责,又有鱼鳞图册登记土地所有权资料,财富要转为土地,受到了高度的限制。

商人经商获得利益,当然会想用赚来的财富换取地位提升。地主身份的社会层级高于商人,农业是“本”,商业则一直是“末”,买土地是“舍末归本”的做法,有很高的社会正当性。

然而这条路被高度怀疑地方势力的中央政权阻挡了,于是间接鼓励了商人家庭,与其设想从“商”上升到“农”,还不如借由科举所开放的机会,直接跃到更高的“士”的层级。

唐代就已经有科举,不过唐代官场在人才晋用上,科举是其中一个途径,却不是唯一的途径,而且考上进士科的几乎都是原本有背景的世家子弟。到了宋朝之后,世家彻底被消灭了,科举也成为唯一的政治晋升之道。不只政治上,连在社会上,借由科举得到的地位也是最高、最为稳固的,远远超过包括成为地主在内的其他方式。

从宋朝到明朝,科举愈来愈重要,同时考上科举的难度也愈来愈大。人口增长,官僚体系规模不可能等比膨胀,而且科举的诱惑那么大,吸引更多的人投入,也使得竞争更为激烈。

于是在科举这条路上,家世能够提供的优势变得愈来愈重要。一种家世是士人家庭,世代娴熟考试,知道如何从小培养子弟进学受教、准备考试。另一种家世则是有着财富支撑,让家里的部分子弟可以不只空闲下来,而且可以延聘最好的老师来教育他们为科考做准备。

后者反而是商人家庭有条件可以提供。商人成功赚到了钱,也不能去买土地转型为地主了,只能将资源和心力投放在子弟的教育上,让他们读书考试。如果考上了,就能将家族身份“士人化”“儒化”,转型为“儒商”或“商儒”。

一个商人建立了这样的家族,或来自这样的家族,自认是知书达理的,遇到了士人、官员,就不须低人一等,不须卑躬屈膝。 C8gz0aQkrCxR8/Sb4uUH1/yOqdFO7MxpysmNAtHSpRR8CBPgWyoU7/Vu7NITjMX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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