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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男孩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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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小精灵

/ 三月二十日,星期日

从前有个男孩儿。他——怎么说呢——差不多十四岁,瘦高个儿,头发黄黄的、蓬蓬的。这孩子胸无大志,最大的乐趣就是吃和睡,吃饱睡足之后就喜欢到处惹事儿。

这天是星期日。一早,男孩儿的爸爸妈妈就准备出门。而他呢,穿着衬衫,坐在桌边,琢磨着:“太好了,爸爸妈妈都不在家,这几个小时总算可以解放了。”“好哇,这下我就能把爸爸的枪拿下来,想打就打,没人管啦!”他自言自语地嘀咕。

可是,爸爸好像猜到了儿子的念头,因为他站在门口正准备出发时,突然停住了,转过身看着男孩儿。“既然你不跟我和妈妈出去,”他说,“那至少可以在家里读读书吧。你答应吗?能做到吗?”“行啊,这好办。”男孩儿说。其实他心里想的当然是,自己爱读多少就读多少。

男孩儿更想不到的是,妈妈立刻就走到壁炉旁边的书架那儿,取下一本书,把它放在桌上靠近窗子的地方,然后翻到了当天该读的页码。然后,她拉过了那张大扶手椅。这椅子是去年在拍卖会上买的,一向只有爸爸能坐。

男孩儿坐在那儿,心想妈妈这番折腾真是白费事,因为他打算只读上一两页就完事。可是——这是第二次啦——爸爸好像又看穿了他的心思。他走到男孩儿面前,非常严肃地说:“记好了,你要仔仔细细地读!等我们回来,我可要好好考你。你要是跳过哪一页没读,那就有你好看的了。”

“这段可有十四页半的内容呢。”妈妈一边说,一边一页页地翻着,“要是你想按时读完,最好马上坐下来开始。”

叮嘱过后,爸爸妈妈就出门了。男孩儿站在门口看着他们,觉得自己中了圈套。“他们俩出门玩儿去了,却给我找了这么一件苦差事。这下他们不在家时我就只能坐在这儿,老老实实地读那些书了。”他想。

不过,爸爸妈妈出门可不是去玩儿,他们看上去并不怎么开心,反而很苦恼。他们都是穷苦的农民,拥有的土地还比不上一个小园子大。他们刚搬到这儿的时候,这么点儿地方只能养上一头猪、两只鸡。但是他们非常节俭,非常能干,现在又养了奶牛和鹅。对他们来说,生活的境况已经大有好转了,要不是有个叫人操心的儿子,在这么美丽的早晨外出该多满足、多幸福啊。爸爸埋怨儿子太拖拖拉拉、懒懒散散,在学校里什么也不愿意好好学,也什么都干不好,连放鹅都不太行。妈妈也觉得是这么回事,而且她最忧虑的是——他太粗野、太顽劣,他对动物很残忍,对人也不温厚。“愿老天爷让他的心肠软一些,赐给他好性格吧!”她说,“要不然他肯定要惹祸了,对他自己、对我们都不好。”

再说那男孩儿。他在原地站了好半天,思忖着到底要不要去读那本书。他最终得出的结论是:这一回最好乖乖听话。他一屁股坐进那张舒服的椅子里,开始读书。他没精打采,咕咕哝哝地念了一小会儿,含含糊糊的声音活像是在催眠,让他垂着脑袋打起瞌睡来了。

外面正是最美的季节!虽然才三月二十日,可是男孩儿住在斯科讷省南部的西威曼豪格教区,在那里,春天早已到访。林子尚未全绿,但树木枝丫都吐芽了。沟沟渠渠里的冰融了,水流淌起来,沟边的小款冬开着花,连石头缝里的野草都泛着棕色闪着光。远处的山毛榉树似乎每分每秒都在膨胀,越长越密。天高气清,湛蓝无云。男孩儿家的屋门半开着,能听见外面的云雀正用花腔高音唱着歌。鸡和鹅在院子里啪嗒啪嗒地溜达,栏里的奶牛也感受到了春天的气息,时不时满意地哞哞叫上几声。

男孩儿一边读书,一边摇头晃脑地抵抗着睡意。“不!我可不能睡着!”他想,“要不然我整个上午都读不完了。”

但不知道怎么回事儿,他还是睡着了。

他不确定自己是只睡了一小会儿呢,还是睡了好久好久,反正把他吵醒的,是背后一阵轻轻的响动。

男孩儿对面的窗台上放着一面小镜子,镜子刚好能映出整个房间。他抬起头时,不经意地扫了一眼镜子,却看到妈妈的衣箱盖子打开了。男孩儿的妈妈有一只很大、很沉、边缘包着铁皮的橡木衣箱,只有她自己能打开。她从她妈妈那里继承来的东西,都被她爱如珍宝地搁在箱子里,小心翼翼地保管着。衣箱里有几件样式陈旧的农家衣裙,是用红色的土布做的短胸衣和打褶的衬衫,胸前点缀着珍珠胸针,此外还有浆洗过的白色亚麻头巾,沉甸甸的银质饰品和项链。现在的人们都不穿这样的衣服,也不戴这样的首饰了。男孩儿的妈妈好几次都想把这些旧东西扔掉,却总又有些舍不得。

此刻,男孩儿从镜子里看得清清楚楚:衣箱盖子开了。他不明白怎么会这样,因为妈妈出门前明明把箱子关好了。只留男孩儿一个人在家的时候,妈妈才不会让这心爱的衣箱开着盖子呢。

男孩儿一下子泄了气,不安起来,害怕有小偷溜进了屋里。他一动也不敢动,静静地坐着,盯着那面小镜子。

就在他坐等小偷露真容的时候,那落在衣箱边上的一团黑影让他琢磨起来了。他看了又看,就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而那团黑影,却从一开始的模模糊糊,变得越来越清晰了。他很快就看清那是个实实在在的东西:衣箱边上,叉腿跨坐,那不是个小精灵吗!

小精灵的故事,男孩儿当然听说过,但他真没想到,他们居然长得这么小。坐在箱子边上的这一位,身高还不及一只手掌宽呢。他的脸上满是皱纹,看起来年纪不小,不过没有胡子;他身穿黑色长礼服、及膝短裤,头上还戴着一顶黑色的宽檐帽。他打扮得整洁、讲究,领口和袖口都镶着白色的蕾丝花边,鞋子上装饰着搭扣,袜带上还缀着蝴蝶结。他从衣箱里拿出一件绣花衣服,坐下来欣赏着那精致的老式做工,又是着迷又是崇拜,根本就没发现男孩儿已经醒了。

01

至于男孩儿嘛,亲眼看见一位小精灵,多少是有些惊讶的,不过他并不害怕——谁会怕这么小的小人儿啊!他觉得,既然小精灵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听不见看不见,那就捉弄他一把好了!比如说,把他推到衣箱里,然后盖上盖子,或者别的什么。

可是,男孩儿的胆量也没那么大,他不敢用自己的两只手去碰小精灵。于是他就四处张望起来,想在屋里找个什么东西来戳小精灵。他的目光扫过沙发,掠过茶几,又从茶几飘向壁炉。他看了看水壶,看了看壁炉架上的咖啡壶,看了看门边的水桶,接着又透过半掩着的碗橱门,把里面的勺子、餐刀、叉子、碟子和盘子端详了一番。他仰起脸,看见了爸爸的枪——枪挂在墙上,旁边就是丹麦王室成员的画像——然后望向窗台,那上面的天竺葵和吊钟海棠正开得欢。最后,他终于发现,窗框上面挂着一只旧的捕蝶网。他一锁定工具,就伸手把它扯下来,然后顺着衣箱边那么一抄——他实在惊讶于自己的运气,而且也闹不清到底是怎么办到的,反正,他真的把那小精灵给扣住了。而那可怜的小家伙,脑袋朝下,掉进了长长的网子里,怎么挣扎也脱不了身。

一开始,男孩儿不知道该拿自己的战利品怎么办才好,他只是小心地前后摇晃着网子,免得小精灵站稳当了爬上去。

小精灵开口说话了。哎呀,他是那么情真意切地苦苦恳求,恳求男孩儿放自己一马。他说自己这么多年来可给这家人做了不少好事,理应受到优待。要是男孩儿能放了他,他愿意奉上一枚古董硬币,一只银勺子,还有一枚金币——就像他爸爸的银表壳那么大个儿。

男孩儿倒不觉得这笔馈赠有多优渥,反而害怕起来,因为这小精灵竟然任由自己摆布。他觉得自己是和某种古怪奇异的、不可捉摸的东西——不属于这个世界的东西——谈条件、打交道,所以还是赶紧把他放掉算了。

出于这种念头,男孩儿立刻就同意了这笔交易,不再摇晃网子,好让小精灵自己爬出去。可就在小精灵正要爬出网沿儿时,男孩儿突然变了主意,他觉得自己应该多要些值钱的东西,多要些好处——至少,也该如此开价——让小精灵把那段布道装进自己的脑袋里。“真傻,哪能就这么放了他!”他一边想,一边猛地摇晃起网子来,想把小精灵再晃回去。

可就在男孩儿这么干的一瞬间,他突然挨了重重的一记耳光,脑袋瓜儿像是要碎成好几瓣似的。他先是撞上了这边的墙,接着又撞向了那边的墙,最后倒在地上,什么也不知道了。

男孩儿醒过来时,屋里只有他自己。衣箱盖子盖得好好的,捕蝶网也挂回了窗框上。要不是挨了耳光的右半边脸火辣辣地疼,他真要以为整件事都只是个梦了。“不管怎么说,老爸老妈都不会相信发生了什么,只会认为我在偷懒睡觉。”他想,“更不会因为小精灵,就不考我那几页书了。我还是老老实实地念书吧。”

然而,男孩儿朝着桌子走过去时,却发现了一些很不寻常的怪事。房子是不可能长大的,可他怎么比平日里多走了好几步才走到桌边呢?还有,椅子又是怎么回事儿?看上去,它还是和原来一样大,现在男孩儿却得先踩到椅子腿之间的横杆上,然后才能爬上座板。桌子也一样不对劲:要想看到桌面,他就非得站到椅子扶手上才行。

“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啊?”男孩儿说,“肯定是那个小精灵给椅子和桌子——还有整个房子都施了魔法。”

看的书摆在桌上,乍一看并没有什么变化,可它一定也有哪里出了问题。因为他必须站在书页的正中央才能看全一个字。

他念了两三行,无意间一抬头,又看向了那面镜子。他猛地大叫起来:“哎哟!又来了一个!”

因为,他清清楚楚地看见,镜子里有一个非常小、非常小的小人儿,头上戴着兜帽,身上穿着皮马裤。

“咦!他跟我穿得一模一样!”他吃惊地攥着两只手叫唤。这时,镜子里的小人儿也像他一样,攥住了双手。于是,他揪揪自己的头发,拧拧自己的胳膊,原地转上一圈……镜子里的小人儿也全都照样做了一遍。

男孩儿绕着镜子跑了好几圈,想看看背面是不是藏着一个小人儿。可是,没有。这下,他吓坏了。他终于明白了:小精灵对他施了魔法,镜子里的那个小人儿,就是他自己。 eZGDaYhqQ9Qw0vpoE7csxifu/itBOzBdAV/6pxWF0eS0PRvVj6+Ez3UdA1o02yUJ



02 大雁

男孩儿绝不相信,自己竟然也变成了一个小精灵。“这肯定是在做梦——乱七八糟的怪梦,”他想道,“等等看,过一会儿,我还会变成原来的大小的。”

他站在镜子跟前,闭上眼睛,等了几分钟之后又睁开。他原本以为,自己这副怪模样会就此烟消云散,可是,他还是那么大——小精灵那么大。不过在其他方面嘛,他倒还是自己的样子:稀疏的、稻草色的头发,鼻子上的雀斑,皮马裤上的补丁,袜子上的织补块,都和原来一模一样,唯一的不同就是,它们也变得非常非常小了。

不行,站在这儿干等着是没用的——必须得想想别的法子。他觉得,最明智的法子,就是去找那个小精灵,跟他握手言和。

他一边找一边哭着苦苦哀求,还把自己能想到的所有好事儿都保证了一遍。再也不说话不算数了,再也不调皮捣蛋了,念布道训言时再也不偷懒睡觉了。只要让他变回原来的大小,他就会做一个讨人喜欢、善良懂事、顺从听话的好孩子。可是,不管怎么许愿,怎么保证,他还是小精灵那么大。

突然,他想起妈妈说过,那些古怪的小人儿都是住在牛棚里的。他立刻就决定去牛棚看看,找找小精灵。幸好屋门是半开着的,要不然,他永远也别想够着门把手开门了。不过这会儿,他毫不费力地就溜了出去。

他来到走廊上,找自己的木鞋——在屋里走来走去,只穿袜子就行了。他盯着那双又大又重的木鞋直愣神,这可怎么穿呢?不过,紧接着,他就发现门前台阶上放着一双小鞋子。小精灵还真细心、真体贴啊,连木鞋都一块儿给变小了。他更发愁了:照这么看,小精灵的恶作剧一时半会儿是不会结束了呀。

在屋外的木板走廊上,站着一只灰色的麻雀。他一瞥见男孩儿就大声嚷嚷起来:“叽叽叽叽!啾啾啾啾!快来看蠢蛋男孩儿尼尔斯!拇指大小的尼尔斯!尼尔斯·霍尔格松,变成拇指那么大点儿啦!”

院子里的鸡啊鹅啊立刻全都转过头来,盯着男孩儿看,然后就闹哄哄地叫唤开了。“咯咯咯咕,”公鸡说,“真是活该!谁叫他拽过我的鸡冠!”

“咕咕咕嘎,活该!活该!”母鸡呼应着,没完没了地叽咕起来。鹅凑成一群,脑袋挨着脑袋,互相问道:“这是谁干的?这是谁干的?”

而最最奇怪的是,男孩儿尼尔斯竟然能听懂他们的话。他惊讶得像生了根似的,站在门廊上一动不动,听着动物们交谈。“肯定是因为我变成小精灵了,”他说,“所以才能听懂这些傻瓜的话。”

母鸡们不住嘴地叫嚷着“活该活该”,可真叫尼尔斯受不了。他朝她们扔了块石头,叫道:“你们这群家伙,快闭嘴!”

可是尼尔斯忘了,自己已经不是那个母鸡见了就怕的男孩儿了。这下,一整群母鸡都冲了过来,把他团团围住,齐声高叫:“咕咕咕嘎,你活该!咕咕咕嘎,你活该!”

尼尔斯想逃跑,可母鸡紧追不舍,边追边叫,吵得他都要聋了。要不是家里养的那只猫恰好路过,他永远也别想从鸡群里脱身了。母鸡们一看见猫就安静了,若无其事、装模作样地在地上啄虫子吃。

尼尔斯马上朝着猫跑了过去。“亲爱的小猫咪,”他说,“你肯定很熟悉这里的角角落落和藏身之处吧?你知道小精灵住在哪儿吗?告诉我吧,你最好了。”

猫没有立刻答话,自顾自地坐下来,优雅地把尾巴盘到身前,盖住前爪,盯着男孩儿看了又看。他是一只大块头的黑猫,胸前有一片白色的花纹,皮毛柔软,油光水滑,阳光一照,闪闪发亮。他的爪尖蜷在脚掌里,淡淡的灰眼睛里面,瞳仁缩成了一条细细的黑线,看上去脾气不错,温和驯顺。

“我确实知道小精灵住在哪里,”猫轻轻柔柔地说道,“但是我不想告诉你。”

“亲爱的好猫咪,你一定要告诉我!”尼尔斯说,“你没看见他对我施了魔法吗?”

猫微微睁开眼睛,那不怀好意的绿光便泻了出来。猫扭来扭去,喵喵呜呜,心满意足地拖了好半天,才答道:“你老是拽我的尾巴,我为什么要帮你?”

男孩儿气得火冒三丈,完全忘记自己此刻有多弱小、多无助了:“哼!我还可以继续拽你的尾巴!我还要拽!”尼尔斯说完就冲着猫扑了过去。

说时迟那时快,猫瞬间变了样子,尼尔斯简直不敢相信这就是刚才那只看上去温驯的猫咪。只见猫浑身的毛都竖了起来,脊背弓着,四条腿伸直、绷紧了,利爪刨向地面,尾巴缩得又短又粗,耳朵朝后撇着下压,嘴巴里淌着口水,一双眼睛瞪得溜圆,闪着红光,犹如爆炭。

尼尔斯可不想被一只猫吓住,于是他往前跨了一步。猫轻轻一跃,不偏不倚地扑中了尼尔斯。猫把尼尔斯推倒在地,前爪踏在尼尔斯的胸脯上,大张着嘴巴,对准了他的喉咙。

尼尔斯感觉到那尖尖的利爪刺穿了他的背心和衬衫,戳进了他的皮肉,那锋利的牙齿就在他脖子上蹭来刮去。他使出浑身的力气,尖叫着呼救,可是根本没人来救他。他觉得这下可完了,他的小命就此休矣。然而这时,猫的爪尖却缩回去了,压在他喉咙上的尖牙也撤开了。

“算啦!”猫说,“看在你妈妈的分儿上,这次就饶了你。我只不过想叫你领教领教,如今咱俩谁强谁弱。”

猫说完这话就转身走开了——模样又变回了之前的温驯和气。尼尔斯垂头丧气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他只想赶紧到牛棚里去找小精灵。

牛棚里只有三头牛,可尼尔斯一闯进去,里面就又是吼叫又是踢踏地闹腾起来,活像有三十头牛似的。

“哞哞哞,”那头名叫五月玫瑰的奶牛叫道,“好极了,恶人有恶报!”

“哞哞哞!”三头牛一起高门大嗓地叫唤起来,声音一个赛过一个,尼尔斯简直听不清她们在说什么。

尼尔斯想问问小精灵的事儿,可奶牛们吵得天翻地覆,谁也不听他讲话。她们怒气冲冲,不依不饶,就像他把陌生的狗放进牛棚时一样。她们的后腿一通乱踢乱蹬,甩着脖子,探着脑袋,把犄角对准了他。

“你过来!”五月玫瑰说,“我要狠狠踹你一脚,好叫你长长记性。”

“你过来!”那头名叫金色百合的奶牛说,“我要让你尝尝犄角的滋味。”

“你过来!去年夏天你是怎么往我身上扔木鞋的,今天我可要让你自己也试一试。”那头名叫小星星的奶牛说。

“过来呀!你往我耳朵里面塞马蜂,现在就来个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金色百合怒吼道。

五月玫瑰是三头奶牛中最年长的、最聪明的,也是最气愤的。“你过来!”她说,“你干了那么多坏事,现在可得桩桩件件惩罚个清楚。妈妈挤牛奶时,你从她身下抽走板凳,提着牛奶桶走过时,你又伸出脚来绊倒她!有多少次呀,她被你气得站在这里流眼泪!”

尼尔斯想跟母牛们道歉,说他不该老是欺负她们,说他从今以后再也不做任何坏事了——只要她们告诉他小精灵住在哪儿就行。可母牛们根本不听他讲话,还是凶巴巴地吵嚷着。他害怕了,怕她们会挣开缰绳冲过来。看来,他还是闭上嘴巴,趁早从牛棚里溜出去为妙。

尼尔斯出了牛棚,彻底灰心了。他渐渐明白了:这里不会有谁愿意帮他去找小精灵,而且就算找到了,也不见得会有什么用处。

尼尔斯爬上了院子里宽宽的篱笆,那上面满满地攀着茂盛的野蔷薇,覆着一层青苔。他坐下来,思忖着,要是自己再也变不回原来的模样了,一切会变成什么样。爸爸妈妈从教堂回来时,肯定会大吃一惊。是呀,大吃一惊,这一带的人——从东威曼豪格镇、托尔坡镇到斯可罗普镇——都会大吃一惊的。整个威曼豪格远远近近都会有人赶来看他出洋相。没准儿爸爸妈妈还会把他带到基维克的市集上,给大家伙儿开开眼呢。

不行,太可怕了,想都不敢想。真是那样的话,他宁愿谁也不见。真是太倒霉了,太悲惨了,放眼全世界也没有哪个人比他更不幸。他已经不再是普通的正常人了,而是变成了个小怪物。

尼尔斯渐渐地想明白了——要是他变不回原来的样子,会有什么样的后果。现在所拥有的一切都将离他而去,不能跟其他孩子一起玩了,未来也别想继承爸爸妈妈的农场,而且肯定也没有哪个姑娘愿意嫁给他。

尼尔斯坐在那儿,望着自己的家。那是一座小小的木头屋子,高高的、倾斜的屋顶重重地压在梁柱上,仿佛要把它压进土里面去。外面附着的几间偏屋也全都小得可怜,一排排田畦窄巴巴的,一匹马想在那儿转个身都容不下。可是,尽管这里这么狭小局促,这么贫苦拮据,对他来说却已经好得不能再好了。牛棚底下随便挖个洞都足够他容身的了。

天气多好啊!枝条吐芽,流水淙淙,鸟儿轻啼,周围的一切都是那么欣欣向荣、生机勃发。可他坐在那儿,心里沉甸甸的,难过极了。再也不会有什么事能让他高兴起来了。

天空好像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蓝。候鸟们匆匆飞过;他们是从外国飞来的,途经斯密格霍克,越过东边的波罗的海,现在正要往北方去。候鸟的种类各式各样,但男孩儿唯独熟悉大雁这一种。因为他们飞的时候排成两行,队伍形成了一个夹角,在天空中很好辨认。

几群大雁飞过去了,他们飞得很高很高,但尼尔斯仍然能听见他们尖锐的叫声:“向着高山飞!向着高山飞呀!”

大雁看到农场里那些慢慢悠悠、溜溜达达的家鹅,就俯冲下来,靠近地面,朝着他们喊道:“来吧!一起来吧!向着高山一起飞呀!”

家鹅忍不住仰起脑袋来,仔细地听,却还是很理智地回答道:“这儿的日子很不错!这儿的日子很不错!”

我们刚才说过了,今天的晴空朗日颇不寻常——空气是那么清冽,阳光是那么明丽,飞翔其中一定愉悦极了。一群又一群大雁飞过,惹得那些家鹅越来越不安分了。有那么几次,家鹅也拍打着翅膀,像是要跟着大雁一起飞上天似的。可每当这时,上了年纪的鹅妈妈就会告诫他们:“别犯傻。路上肯定又冷又饿。”

有一只年轻的雄鹅血气方刚,在大雁的呼唤下真的萌发了长途探险的念头:“要是再有一群大雁从这儿飞过,那我就要跟着他们一起飞走。”

这时,又有一群大雁飞来了,他们一样尖声叫着。那只年轻的雄鹅便回答道:“等等我!等等我!我来了!”

雄鹅张开翅膀,冲向半空。可是,他早已不习惯飞翔了,重重地摔到了地上。

大雁们肯定听到了雄鹅的叫唤,因为他们掉转方向,慢慢地折返,想看看他是不是真的跟上来了。

“等等我!等等我!”雄鹅叫着,又试了一次。

这一切都被坐在篱笆上的尼尔斯听了个一清二楚。“哎呀,要是那只大雄鹅飞走了,损失可不小,”他想,“老爸老妈回来,一看大雄鹅丢了,能不伤心吗?”

尼尔斯想着这些,又忘记自己已经变得又矮又小这回事了。他一甩腿从篱笆上跳下来,刚好落进鹅群里,两只胳膊紧紧地搂住了大雄鹅的脖子,喊道:“哦,不行!你可不能飞走啊!”

可是就在这时候,雄鹅终于搞明白自己应该怎样起飞,怎样离开地面了,他顾不上把尼尔斯甩开,便带着他一起飞上了天空。

雄鹅猛然向上升起,让尼尔斯又是头晕目眩,又是喘不过气。等他想起自己应该松手的时候,他已经离地老高了。要是这时候松手,肯定会摔个粉身碎骨。

要是不想一直这么吊着难受,尼尔斯唯一能做的就是,想办法爬到雄鹅的背上去。他往前扭扭,往后扭扭,费了好些力气,总算成功了。可是,雄鹅的翅膀不停挥动,想稳稳地坐在中间的脊背上,也不是件容易事。尼尔斯只好把两只手都伸进雄鹅的羽毛里,紧紧抓住,免得自己滑下去。 eZGDaYhqQ9Qw0vpoE7csxifu/itBOzBdAV/6pxWF0eS0PRvVj6+Ez3UdA1o02yU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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