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治四年十二月六日(1872年1月15日),岩仓使节团一行抵达旧金山,受到了热烈欢迎。后来他们在美国、英国、法国、德国、俄国分别停留了半年、四个月、两个月、一个月、半个月,一共花了约一年半的时间考察了欧美各国。
抵达旧金山时,只有团长岩仓梳着丁髷发髻、身着和服(羽织和袴),但在美国待了大约一个月后,他也换上了洋装。1872年1月17日的《纽约时报》是这样评价伊藤的:“虽然只有30岁左右,但思想进步开明,是一位前途似锦的政治家”(田中彰『岩倉使節団の歴史的研究』43頁)。
明治五年(1872)一月二十一日,使节团抵达美国首都华盛顿;二月三日,就修订条约开始正式谈判。但是,美国国务卿指出使节团没有日本政府的全权委任状,于是大久保和伊藤为取委任状返回日本,六月十七日,两人携带委任状再次抵达华盛顿(瀧井一博『文明史の中の明治憲法』27~46頁)。
在两人为取委任状返回日本期间,岩仓和木户等人得知,美国有意在治外法权和关税自主权方面稍微做出让步,以换取允许美国人在日本国内自由旅行、与日本人进行商贸交易,以及购买不动产等更多的权利。此外他们还得知,根据原有条约中的“最惠国待遇”条款,如果日本与美国缔结新条约,也会自动赋予欧洲列强相同的权利(石井孝『明治初期の国際関係』38、50頁)。
对此,岩仓使节团向美国方面提出在欧洲邀请所有列强代表开会,共同商讨修订条约事宜,但未得到美方应允。于是,在大久保和伊藤返回华盛顿那天,使节团向美国提出中断谈判,交涉因此止步(『木戸孝允日記』明治五年六月十七日)。
这一连串情况,使木户对组织条约修订交涉的中心人物伊藤和森有礼[中办务使(代理公使)]产生了不信任感,对推崇美国习俗、贬低日本的森有礼尤其反感(同前、明治五年二月十八日、三月八日)。
而且,木户对和伊藤一起回日本去取委任状的大久保也深感不满,觉得他办事不力,让使节团在美国等了四个多月,与当初的约定大相径庭。此外,木户还对让大久保和伊藤往返遥远的日本和美国,六月十七日却向美国提出中断谈判这些事情感到非常失望,认为这“百余日苦心”都“化作泡影”;同时,他也自我反省,觉得为国家办事一开始就必须“极其谨慎”“考虑周全”。
此后,木户越发自责。例如,他在同年七月二日写给杉孙七郎[长州藩出身,秋田县令(知事)]的信中讲道,原本他们就是在“陌生无知”的情况下接受大任,实在是难以推卸责任,正如俗话所说“一知半解吃大亏”。他还在九月十四日给井上馨(大藏大辅)的信中写道,欧美各国的确十分先进,但那不是“一朝一夕”就可成就的,其根源相当深厚,所以日本所谓的“开化”,大多不过是“表皮”而已。他强烈地感受到了日本与西方的巨大差距(『木戸孝允関係文書』四巻)。
让木户更为抑郁的原因是他不懂外语。明治五年(1872)二月,他在信中写道,从抵达华盛顿的时候开始,他就因为不懂“洋语”而无法了解各地的详细情况,感到什么都不如意,心虽有志却力不从心。他还认为自己成为使节一事是其“一生之误”,“事到如今,无比后悔”(杉山孝敏宛木戸書状、明治五年二月十一日、『木戸孝允関係文書』四巻)。
生性认真的木户,在压抑的精神状态下,无法适应海外生活。
这些也令原本关系极好的木户与伊藤之间出现了微妙的裂痕。伊藤回忆道,“我从日本再次抵达美国,又从美国前往欧洲,去见了木户公。但是发现木户公对我的态度发生了变化。我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木戸孝允」〔直話〕、『伊藤公全集』三巻、15~17頁)。
明治五年(1872)九月十四日,围绕大藏省的工作等事宜,木户的怒火甚至蔓延到留守日本的井上馨(大藏大辅)身上。次年一月二十二日,井上馨在给盟友伊藤的信中写道,如果被木户先生“离弃”,那也是没办法的事情,也不想辩解,虽然无奈但也接受(见本书第四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