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克里斯提尼立法改革的政治智慧

梭伦离开雅典后，昔日在他控制下的三个集团，即海岸派、平原派和山地派展开了政治权力斗争。梭伦属于海岸派，代表新兴工商业阶层。平原派主要是由富有的地主阶级领导，他们憎恨梭伦。山地派是由小农和集镇劳工组成。

公元前560年代表山地派的庇西特拉图通过篡权方式夺取了雅典政权，雅典进入了近30年的僭主政治时代。据说他“被视为极端的人民倾向者，曾在对麦加拉的战争中赢得很高的声誉” 。虽然庇西特拉图很好地将梭伦立法改革的内容加以实施，尤其是在打击世袭贵族、保障平民利益方面做得甚至比梭伦时期还好。比如，庇西特拉图向平民无息借贷银钱，让平民购买种子，耕作务农，待庄稼收获后再偿还借贷的银钱；他严厉打击官吏的腐败行为，甚至发现城邦官员酗酒就要对之治罪。但是，这种高压政治毕竟具有独裁性质，自己的执政官地位也缺乏民众选举基础。即便他将梭伦的民主法治很好地推行，但将民主政治维系于一人，必然有很大的危险。加之世袭贵族势力的伺机报复，后来庇西特拉图死后，城邦很快就陷入世袭贵族报复动乱的状态。雅典民主政治一度被世袭贵族所复辟。

公元前511年贵族领袖希庇亚斯当政，另一位贵族出身的克里斯提尼在民众大会上号召民众，如果选举他当城邦执政官，他将推行民主政治，进行立法改革，保障平民利益。公元前509年的选举中克里斯提尼果然被选为雅典城邦的执政官，他便开始了许诺的执政改革。这就是克里斯提尼立法改革的背景。

下面我们来考察和解读克里斯提尼立法改革的主要内容和精义。

一是根据地域重新划分公民选区。克里斯提尼知道，虽然自公元前621年德拉古立法改革就设立了400人议事会，但在过去的100多年中，选举制度是依照旧有氏族部落所组成的选区进行，选区中的平民由于血缘关系和传统贵族势力裹胁，譬如贵族以债务或其他原因，威胁具有血缘关系的氏族平民，迫使他们在选举中将票投给世袭贵族推举的代表。这样，过去的选举缺乏真正的民意，400人议事会中，世袭贵族的力量因而仍然强大。于是，克里斯提尼取消了旧有的四个大部落，把雅典按照内地农业区（包括部分平原和山区）、城区核心区、海岸商业区进行划分，然后又将这三个区按人口均分为10个区域，并从内地农业区、城区核心区、海岸商业区中分别抽出1个不相邻的区组成一个选举区，这个选举区被称作“德莫”区，这就是后来民主的英文单词“democratic”词根的来源。于是，便由新划分的三个大区内的30个区域组成了10个新的“德莫”选举区。这样，就打破了原有贵族操纵的四个部落界限，清除了原始部族贵族的残余势力，也防范了城区、平原及山地的农业区、海岸商业区因利益冲突可能引发的混乱。从此，以地域划分居民代替了族籍划分居民，完全摆脱了氏族关系的约束。在新的“德莫”选举区，公民选举登记时，又吸收了一批失去族籍的自由民和异邦人，扩大了公民的民主力量。

二是以500人议事会取代原有的400人议事会。在德拉古立法改革时成立了400人议事会，后来梭伦改革保留了400人议事会。但是，由于受到传统部落选举弊病的影响，在400人议事会中，世袭贵族的代表人数占据着优势。上述克里斯提尼重新划分选区改革其目的也在于解决议事会贵族代表势力过大问题。为此，克里斯提尼重新设立500人议事会，替代原来的400人议事会。从现有资料看，新的500人议事会由每个选区各选50名代表组成。我们从表一可以看出，在新的“德莫”区选举中，充分表现出农业区平民和商业区工商业阶层联合起来对抗世袭贵族的情况。

为详细说明当时选举情况，作者将当时雅典城邦所有选区代表名额分布制成表格进行说明，见表一。表一中十个部落是克里斯提尼改革后的雅典行政区划，每个新部落分别由城市区、沿海区和内陆区组成，“[]”内数字是每个部落“自治村社”的总数，村社后的数字是该村社的代表数额。村社后的记录如果是3/4，则表示代表数额隔一轮变动一次（当时选举是三年为一轮）。

在克里斯提尼改革后，这种新的选举方式导致世袭贵族在十个新选区的代表人数无一例外都处于绝对劣势。这一留诸于世的选举结果资料 ，充分展示了克里斯提尼改革的政治智慧。这样，新的500人议事会便由平民代表和新兴工商业代表控制，为推行民主政治奠定了组织基础。

500人议事会为公民大会准备议案并执行大会决议，因而在一定程度上起到了雅典政府的作用。但是500人议事会人数庞大，处理事务不方便，于是便设置了50人组成的“主席团”，作为500人议事会的常设机构。由各“德莫”选区选出的50人代表轮流主政。当时，每年不是现在公历的12个月，而是希腊历的10个月，10个选区每年轮流执政一个月。而每天则从50人主席团中用拈阄儿的办法选出主席一人主政，任期一天。当然，也有一种说法是，从500人议事会中选出50人，这50个人再分为10个小组轮流执政，每5个人执政1个月。根据接下来所讲的陶片放逐法，我们觉得后一种执政方法更可靠、更接近当时的实际，因为执政一天就被逐放出城邦实在太可笑。在克里斯提尼执政后期，还产生了10个司令官，由每“德莫”选区选出1人组成，一年一任，享有统率军队的重要职权。

三是创制陶片放逐法。为了防止危害城邦的可能性，克里斯提尼制定了“陶片放逐法”（或称“贝壳放逐法”）。城邦公民每年举行一次投票逐放的公民大会，决定是否需要实行投票放逐；如果需要，便召开第二次会议，享有公民权的任何公民都可在陶片上写下自己认为必须流放的分子，一个人如果得到6000票，即可被逐放出国门10年，期满方可回国，恢复公民身份和财产。“陶片放逐法”在雅典推行了90年，于公元前417年伯罗奔尼撒战争过程中被废除，一共有10个人受到流放。根据考古的历史记载，克里斯提尼本人也受到过放逐。

克里斯提尼改革后，雅典人胜利粉碎由斯巴达国王克利·奥麦涅斯组织的武装干涉。古希腊历史学家希罗多德曾满怀激情地描述了这次胜利，认为雅典人强大起来了。看来，不仅在一个方面，而且在一切方面，民主都是最重要的。 同时，这次民主改革，也为战胜波斯入侵奠定了政治、经济和军事的基础。雅典工商业的发展强大了海军，凝聚了人心，波希战争著名的三大战役中，萨拉米斯湾战役和马拉松之战都由雅典主导而战胜波斯侵略者。马克思也高度评价了这次改革，认为这次改革使“氏族制度的最后残余也随之灭亡” 。因此说，克里斯提尼改革结束了雅典百余年来平民反对世袭贵族的斗争，雅典民主政治制度最终得以牢固确立和进一步巩固。 POxigq5o1LsEjcmvL9TLlWK1GQVncbQWDQEGLIzVaA/WCtHsQE/sHvmub1wsbFY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