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送方可期回家时,乔鹤打了一堆喷嚏,震得脑仁生疼。她还以为自己着凉了,却不知已经背上了一桩亲事。
方可期借酒发疯,非要给自己的秃头上司发微信,祝他早日成为青青草原懒羊羊,乔鹤费了好大劲才拦住。半路又碰到卖锅巴的小贩,方可期闹着要买,一斤不行,必须十斤,不买不走,还要绕着路灯来段钢管舞。
乔鹤折腾得身心俱疲,想起先前在网上看到的段子——当我们被一些人惹恼时,先不要生气,准备陈皮一钱、甘草二两,三碗水熬成一碗,然后趁热泼到对方头上。
她现在就很想趁热泼方可期一脸!
方可期跑去买锅巴,乔鹤的小宝来停在路边挡了路,另一辆车自后面开过来,按了下喇叭,让她们挪车。
天黑路暗,乔鹤也没看清后面来的是辆什么车,她一手抱着硕大的一袋锅巴,另一只手按着方可期的脖子,让她给人家鞠了一躬,说:“对不住,我朋友喝多了,等我把她弄上车,马上就挪。”
后面的车主大概有点不耐烦,又按了两下喇叭。乔鹤让鸣笛催得手忙脚乱,一不留神,后脑直接撞在车门框上,“砰”的一声,听着都疼。
乔鹤双手抱头,差点哭出来。
后面那辆车的车窗却降了下来,有人在车里说了一句:“以后少吃点锅巴,不然,脑袋也容易结块。”
清清淡淡的音调,是个男的,听上去很年轻。
丢人又理亏,乔鹤没敢回头,灰头土脸地将方可期安顿好,踩着油门让出路,后面的车立即绕上来,飞速开走了。
两车交错的瞬间,乔鹤感觉到对方似乎看了她一眼。不过紧闭的车窗隔断了视线,乔鹤连对方是圆是扁都看不清,直到车子超过去,她才注意到那是辆巴博斯,车牌尾号是——
438!
是他是他又是他,那个嘴贱的小王八!
“你说谁脑袋结块呢!”耳机里,周奕杨的语气甚是不满。
额前的头发垂下来,霍听澜随手撩了一下,道:“没说你,你根本就没脑子!”
周奕杨也不跟他置气,只说:“秦老板那单生意,你真的不接?”
秦老板是个地产商,想修复一套紫砂的如意纹鼎壶,说是名家作品,点名要找霍听澜,声称只要活干得漂亮,佣金不是问题。
一副财大气粗的做派。
姓秦的出身贫寒,能有今日身价,全仰仗岳父资助,却在岳父去世后,火速与重病的妻子离了婚,另娶新欢。
这种卑劣的家伙,霍听澜是看不上的,直接对周奕杨说:“不接,没兴趣。”
周奕杨脑袋抽筋,突然冒出一句:“你是不是想起你妈妈了……”
没头没脑的一句话,却精准地戳中了霍听澜的逆鳞,搭在方向盘上的手隐隐有青筋显现,霍听澜握了下拳,掩住那点情绪上的波动,平静道:“别瞎想,我只是没兴趣。”
周奕杨没敢继续说话,草草断了线。
夜深了,灯火辉煌。
霍听澜降下车窗,风涌进来,带着荒芜的暑气。
他抬起一只手,在风中舒展,霓虹自指间穿行,如河流,亦如荧光,灿灿闪烁。
他没有骗周奕杨,他是真的没兴趣。
鲜活的人才会有爱恨,近几年,他已经没有那么多强烈的情绪了。
他过早地洞悉了什么是罪,也曾全力寻找救赎和向善的路,可惜……
算了,不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