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菩提萨埵” 就是菩萨,这里也未必专指菩萨,应该也包括佛在内,全称是“佛菩萨”。这里的佛菩萨也不是专指观世音菩萨或释迦牟尼佛,而是指一切佛菩萨。
“依般若波罗密多故”, 般若是佛之母,一切佛菩萨皆自般若中出生。在般若中达到解脱与圆觉之彼岸。般若即自在,自在即存在之在其自己,生命之在其自己,觉知之在其自己——非对其自己。这就是佛菩萨们一再强调的:回家。回家就是一切回归其自己,一切之在其自己。
“心无挂碍”, 此处的心指的是真心,也即自在之自觉、自发、自动、自生之义。心之在其自己,即为性(自性、本性、佛性、法性、觉性等义);性之自生自觉,即为心(真心、清净心、觉心、菩提心、佛心、觉心等义)。此时都到彼岸了,都成就佛果了,心当然无挂碍了。挂碍就是执著、攀缘、有为、自我之别名;无挂碍就是彻底化除和超越一切执著、攀缘、有为、自我,彻底从身心之蜷曲中舒展开来,解脱开来。“心无挂碍”有两个理解:一是,因为是真心,因为是佛心,当然不会有所挂碍了;二是,因为无所挂碍,所以真心呈现,所以觉心发露。
“无挂碍故,无有恐怖”, 恐怖就是畏惧、担忧、牵挂,恐怖就是经营算计、患得患失,恐怖即表明你有我执和法执在。于自在之中,一切现成,一切圆满,一切无我无为而任运自然,故无挂碍。因“无挂碍故,无有恐怖”。
在无挂碍中,在无恐怖中,怎么样呢? “远离一切颠倒梦想,究竟涅槃。” 日本的《心经》在“远离一切颠倒梦想”中加上“一切”二字。在玄奘的译本中,无“一切”二字。因为“远离颠倒梦想”这句话里本已含着“一切”之义,故无需加此二字。
因众生皆在迷中,为累世业力所牵,不能自已。故于众生眼中,一切事物皆非其本来面目。透过十八界来看自己和万有,透过业力来看自己和万有,一切如哈哈镜中物,皆非真相。颠倒是于外界言,梦想是于内在言。就内在言,凡夫时刻不停地起惑造业,妄想不断。由是而有种种病苦,而有生死轮回。所谓的修行是什么意思呢?所谓的成就是什么意思呢?就是认同。与什么认同,我们就成为什么:与凡夫认同,我们就是凡夫;与佛认同,我们就是佛。如果非得认为有一个东西叫修行的话,那所谓的“修行”无非就是对认同的不断强化与深化,除此之外,再无“修行”这么个东西。修行不是从甲过渡到乙——这是很多人心目中所谓的“修行”之义。这是错误的观念,真正的“修行”之谛解是:不断地强化与深化已有之认同。但所有强化与深化的前提,都是认同。如无一个明确之认同,也就谈不上下一步的强化与深化了,也即谈不上所谓的“修行”了。“远离一切颠倒梦想”之远离,是自然的远离,是自发的远离,是自觉的远离,是自如的远离。总之,不是强行的、生硬的远离,是一切颠倒梦想自己不攻自破、自己自发的远离。
涅槃分为三类:罗汉之“有余依涅槃”,菩萨之“无余依涅槃”,佛陀之“究竟涅槃”(又名大般涅槃,或无住涅槃)。涅槃即超越义,无为、无我、无执、无形义,涅槃即永恒和无限义。
面对生死六道,罗汉视之如毒蛇如火宅,闭目塞听,避世死心,以此方式与生死六道脱离关系,获得解脱,即“有余依涅槃”。同样是面对生死六道,菩萨视之如梦如幻,既然是如梦如幻了,自然对之不生染著,不生贪念,不生迷惑,不生梦想。菩萨以此方式与生死六道脱离关系,获得解脱,即“无余依涅槃”。佛陀视一切众生于生死大海中流转不息,痛苦无依,甚为可怜。于是,佛陀不以自己一人得度为足,以众生得度方为己度,以众生无病,自己方可病愈。如是,佛陀不厌生死,不住涅槃,与六道同在,与众生同甘苦。这就是佛陀的不涅槃之涅槃——“究竟涅槃”,又名“无住涅槃”。
打一个简单的比喻:
一个美女迎面走来,罗汉视之,自发如是念想:此为万恶之源,诸苦之本,此时貌美,不过假相,若干年后,还不是骷髅一副?既为骷髅走来,有何可观?不如闭眼,以求眼目清净。——作是念已,罗汉安处“有余依涅槃”之中,如如不动。
一个美女迎面走来,菩萨视之,自发如是念想:五蕴皆空,万有无非是假借暂时之物。一切皆如梦如幻而如实观之,自然不再生贪起执,不再与幻为伍了。面前美人,尽管百般妩媚,万般娇艳,皆为梦中景物,幻中空花。——作是念已,菩萨安处于“无余依涅槃”之中,如如不动。
一个美女迎面走来,佛陀视之,自发如是念想:有生皆苦,有心皆迷。如是美人,本可悦目。然此美人因美生执,因美生慢,因美生痴,甚为可怜。联想到有情众生,因种种缘,而起种种执,生种种惑,甚为可怜。如来悲心深重,不由自己,故时刻不离众生,不背六道。故于佛而言,无所谓涅槃不涅槃。即可谓佛陀时时在涅槃中,又可谓佛陀从未在涅槃中。不是六道之外另有涅槃,也不是生死之外另有涅槃,也不是众生之外,另有涅槃。若如是,此“涅槃”必为孤离之涅槃,必为孤离之存在,不是圆满。不舍一物,方为佛境之圆满。迎面所来之人,无论美丑,皆为众生,即为众生,皆与我一体同胞。既然与我一体同胞,再生迎拒之心,真幻之想,皆属造作。一旦造作,必有违任运自然、法尔如是。——作是念已,佛陀安处于“究竟涅槃”之中,如如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