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哉,圣人之道!
洋洋乎,发育万物,峻极于天。
优优大哉。礼仪三百,威仪三千。待其人而后行。
故曰:“苟不至德,至道不凝焉。”
故君子尊德性而道问学,致广大而尽精微,极高明而道中庸。
温故而知新,敦厚以崇礼。是故居上不骄,为下不倍。国有道,其言足以兴;国无道,其默足以容。
《诗》曰:“既明且哲,以保其身。”其此之谓欤?
大哉,圣人之道!
此段为第二十七章之首句。这是子思承接上句“文王之所以为文也。纯亦不已”而来。
“大哉,圣人之道”:何为“大”?无穷无尽谓之大;彻上彻下、彻始彻终谓之大;“其大无外,其小无内”谓之大;“博也、厚也、高也、明也、悠也、久也”谓之大;“维天之命,於穆不已”谓之大;“不见而章,不动而变,无为而成”谓之大……
对于圣人之道,我们即使不要求你必须成圣后才能去诠释华夏文明和圣贤之教,把标准下降一些,那也要经过一番真实体悟和笃实修学之后,经过一番“自诚明”与“自明诚”的深造而自得之后,再去诠释华夏文明和圣贤之教,庶几无大过也。可悲可叹的是,近几百年来,特别是近几十年来,深受西方思想和意识形态洗礼的当代学者,从未切实践行忠孝仁义,从未体悟道德良知,更从未笃实修行诚明之道,以颠倒错乱的凡夫小人之心,妄自测度圣人之道,全然不知天道是如何地大美与庄严,全然不晓心性之圣洁与深奥,全然不顾“如来智慧海……唯佛独明了”之警示,一味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一味以凡夫的见闻之知去附会圣贤的德性之知。古人云“削足以适履”,其此之谓欤?这是需要我们所有有志于国学之学者,务必痛切反思的首要之事。
洋洋乎,发育万物,峻极于天。
子思于上句感叹圣人之道是如此盛大深远。儒佛道这几家皆有一个共同的特点:将圣人与心性等同而视。圣人即心性,心性即圣人。故于儒佛道三家,每当遇到赞叹圣人之处,皆应视为开示心性之语。此句是承接上句之叹后的进一步展开。
“洋洋乎”:如同海洋那样浩浩荡荡,无穷无尽,无边无际。一幅“鸢飞戾天,鱼跃于渊”的生动活泼之景。
“发育万物”:天地一切万有皆从此心性中生化孕育而来。老子将心性比喻为一个“超级子宫(玄牝)” ,其意不说自明。佛陀称呼心性为“如来藏”。“藏”可读作cánɡ(含藏着整个天地),亦可读作zànɡ(深埋的宝藏)。“如来藏”即如来(佛陀之别名,圣人之别名)潜藏于其中,其意与老子的“超级子宫”之喻,同理同趣。“如来藏”与“玄牝”之喻,复于此处的“洋洋乎,发育万物”,同理同趣,直让人叹曰:东方圣人,西方圣人,此心同,此理同!这有力地证明了本体世界只有一个心性,只有一个真善美,只有一个生命实相,差异只在于“横看成岭侧成峰,远近高低各不同”。三家之道,同中有异,异中有同。求同之前需辨其异,论异之时先明其同。如是方能力避混滥,于物各付物之际通达三家之妙。
“峻极于天”。“峻”:高大庄严之状。《大学》引《尚书·尧典》曰:“克明峻德,以亲九族。”“克明”为趋向光明(心性)。“峻德”指大德。古文中“峻”“俊”“骏”皆可通假互用。何为“大德”?“峻极于天”——高大到天地之极处,即无穷无尽之谓也。
孔颖达疏:“言圣人之道,高大与山相似,上极于天。”朱熹曰:“峻,高大也。此言道之极于至大而无外也。”
优优大哉。礼仪三百,威仪三千。待其人而后行。
“优优”与前文“悠远”同义,即“不息则久,久则征。征则悠远。悠远,则博厚。博厚,则高明”。《四书章句集注·中庸章句》曰:“优优,充足有余之意。”朱子将“优优”训为优裕,即富裕、充足之义。此与“悠远”之义无别。“优优大哉”仍然是对圣人之道“洋洋乎,发育万物,峻极于天”之赞叹。
“礼仪三百”:指《周礼》的礼文,总纲达三百条之多。“威仪三千”:古代祭祀、冠礼、婚礼等典礼过程中的动作仪节、表情与态度等。从上下文而知,子思此处所言“礼仪三百,威仪三千”,数非实数,事非实指,同样是借事以明理,破相以显真,循物以发现,假寄以示道。“礼仪三百,威仪三千”是他律道德。心性之中的自诚、自明、自然、自发、自觉、“诚者,自成也;而道,自道(导)也”,统统在于阐发心性本有之自律道德,包括孟子所言之“所不虑而知者,其良知也”之良知,同样是纯然的自律道德。
他律道德是平民道德,是凡夫道德,是小人道德;自律道德是君子道德,是大人道德,是圣贤道德,是成就者(得道者)道德。“礼仪三百,威仪三千”,当一位“优优大哉”的圣贤来行各类礼仪和威仪时,自带圣贤气象,自带“洋洋乎,发育万物,峻极于天”之风度与随行。“威仪”之“威”即《论语》所载的子夏之言:“君子有三变:望之俨然,即之也温,听其言也厉。”君子和圣贤们共有之气象有三个方面:远远望之,如泰山般庄严与峻峭;走进其生活与其互动时,他们全部如美玉一般温润亲切;可一旦他们开始了正式的讲学论道,则严谨得一丝不苟,肃穆得庄严圣洁。
《礼记·仲尼燕居》曰:“礼也者,理也。”孔子曰:“礼云礼云,玉帛云乎哉?乐云乐云,钟鼓云乎哉?”(《论语·阳货》)复云:“人而不仁,如礼何?人而不仁,如乐何?”(《论语·八佾》)我们由此可以清楚地知晓,夫子十分注重外在的礼乐制度,因为这是维护家国天下之和谐与繁荣的根本(纲维),如擎天柱一般支撑起个人的人格之天和家庭与国族之天,其重要程度不言而喻。但夫子更为强调礼乐之源,即他律道德背后的自律道德,唤醒自律道德(良知)并将其落实和透显于身心言行之中,才是夫子谆谆教导之宗旨、诲人不倦之本意。得夫子言传心授的子思,必然于“玉帛”追寻礼之真义,必然于“钟鼓”追寻乐之实相,如此一番破相以显真,循物以发现之后,定然深明自律道德之真谛,了悟礼乐之外虚内实、形虚义实、事虚理实之本质。是故子思慨然曰“待其人而后行”:“礼仪三百,威仪三千”究竟是他律道德,还是自律道德?究竟是徒有其表,还是形虚义实?这一切皆依你而定——依你的觉醒程度、成长阶段和工夫境界而定。如同一首杰出的乐谱,只有由一群优秀的演奏大师才能将其演奏出天乐般的效果。反之,则是不堪入耳,不成曲调。“待其人而后行”,一切依人而定,一切依你而定。
故曰:“苟不至德,至道不凝焉。”
此明“诚于中,形于外”之理,此明德配不配位之理。“不凝”即不成、不显、不得之义。整句意为:承上句“待其人而后行”而知,唤醒道德、彰显良知、德化人生、践行诚明,不可半途而废,务必止于至善,务必达到彻底与圆满而后已。儒家成道与他家不同,他家是破幻显真,或深悟天地之大美而入道,自家是通过唤醒道德、彰显良知、深造诚明而成道。故有德不至则道不凝(不成)之论。若德化有成,诚明有得,“诚于中”必然“形于外”,于礼仪和威仪之际,于日常生活之际,于言谈举止之际,必有圣贤气象透出,必有天地境界显化,以成己成物,以化己化物。
故君子尊德性而道问学,致广大而尽精微,极高明而道中庸。
这些语句的内在逻辑性(因果关系)都是很强的。前句是因,后句是果;后句之果,复为后后句之因。但凡“故”字之前即为因,之后皆为果。因为“苟不至德,至道不凝焉”“故君子尊德性而道问学”——所以作为志在践行道德的君子,志在成就圣贤的君子,定然非常地尊崇德性之知(心性),同时也十分强调学习的重要性。“道问学”之“道”与“导”通假,意为“倡导”“引导”“导向”等。“问学”之“学”既指德性之知(成就内圣的证悟体系),亦指见闻之知(成就外王的经验知识体系)。“问学”者,谦虚求教、学而不厌、慎思明辨、终身不倦之意也。整句意为:君子首要在于尊崇德性(心性),并在此前提下积极倡导博学德性之知和见闻之知。
“致广大而尽精微”:践行成德之教的君子,践行诚明之道的修行者,需以无修而修之状态安处于诚明(明体、心性)之中,温养化育,某些时段还需退处静室,或远行至无人打扰之处以闭关静修。如此工夫日久,诚明(心性)越来越深广博大而深刻精微,既向“其大无外”增广,也向“其小无内”处精深。没有实修实证之人,纵然千言万语也难以让其明白;工夫到达之笃行者,不言自明,心开悟解。故《大学》曰:“人之视己,如见其肺肝然,则何益矣?”就是这么容易呀!
在《庄子·天道》所载“轮扁斫轮”的故事中,轮扁告桓公曰:“然则君之所读者,古人之糟魄 已夫!”复与此处子思“致广大而尽精微”之训,何其相似也!故禅家曰:“道远乎哉?触事而真。圣远乎哉?体之即神。”佛经亦云:“甚奇!世尊!不动真际,为诸法立处。非离真而立处,立处即真也。”此“立处即真”和“触事而真”,被密勒日巴尊者“吾见山河大地,飞禽走兽,皆为般若真经;吾闻风雨之声,众人言语,全为佛陀教化”一语道尽。
“致广大而尽精微”一句属于本觉之见,属于生命终极之境;“极高明而道中庸”一句属于心性全体大用,属于心性(良知)透过圣贤而落实于行。此句意为:当臻于高明之极致境界(即心性全然回归为在其自己)时,“君子而时中”,即君子时时刻刻处于心性之中。“发而皆中节,谓之和”。“和”即“庸”之别名,故此句可改为“发而皆中节,谓之庸”。简言之,“发而皆中节”即圣贤的一切言行全部自然地、自发地合乎心性,圣贤即心性之化身,通体内外皆心性也。“极高明而道中庸”与基督所言“我就是道路,我就是真理,我就是生命,我就是光明”,完全同理同趣。
老子曰:“不出户,知天下;不窥牖(yǒu,窗户),见天道。其出弥远,其知弥少。是以圣人不行而知,不见而名,不为而成。”(《道德经·第四十七章》)此段为“极高明而道中庸”之道家式表述也。
温故而知新,敦厚以崇礼。
此段可有二解:其一为圣贤们透过“致广大而尽精微,极高明而道中庸”,于日常生活中,会自然而然地表现出“温故而知新,敦厚以崇礼”,这属于“发而皆中节”的必然体现;其二为“致广大而尽精微,极高明而道中庸”是阐述圣人之化境,对于贤者及以下直至平民,还是需要恪守与践行一些外在的和有为的法门与路径。
“温故而知新”可有二义:其一为从温故中提取出新知。换言之,新知潜在于旧有的知识与经验中,反复地对已有的知识和经验进行反思、把玩、消化和提炼,就可以从中不断地获得全新的知识和智慧。有句谚语曰:“人类从历史中获得的唯一教训,就是从未于历史中吸取教训。”这句谚语与“温故而知新”之训同理同趣,均是警示后学务必尊重过去、反思历史,因为那里有无穷无尽的经验与教训。其二是所有的“温故”都是进一步地巩固基础、建好阶梯,为下一步攀登新的高度、学习新的知识(知新),提供必要的准备。
因为后天的经验知识属于累积型智慧,故“温故而知新”主要是针对成长经验智慧而言,但也包括德性之知之升进:持续而深入地进行自诚工夫,是彰显心性(形)之前提,基础打好了,心性(明体)必然越来越明显而清晰,此曰“诚则形”。此后的“形则著,著则明,明则动,动则变,变则化”各次第,亦复如是。“温故而知新”于此深造而自得地践行良知之道,亦能成立。
“敦厚以崇礼”:“敦厚”是温柔敦厚的缩写,指亲切温和,性情朴实。“崇礼”指体现出礼乐之精神与本意。外在的礼乐制度是为了让普天之下的人们能尽快达到和实现内在的温柔敦厚。如果通过礼乐能使我们很快成为一个温柔敦厚之人,那就说明我们是知晓了礼乐精神之人;反之,如果我们天天徜徉于礼乐世界而身心之中没能有点滴温柔敦厚之品质,那就说明我们并没有从礼乐中受益,并没有知晓礼乐之精神。
《论语》首句:“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习之”就是此处所言的“温故”:将所学落实于身心言行中,将所学不断地通过练习来强化之、成熟之。夫子通过学习训练出了慎思明辨之睿智,通过礼乐熏陶出了温柔敦厚之品德,向世人示范了一个圣人的自处之道(榜样)。自处之道即安顿身心之道,无论古今,太多人终生不知自己的自处之道在何处,不知何处是家,身心无适,游荡飘零,甚是可怜。如是之辈,真应该静心思悟一下夫子的自处之道,必有大益也。
是故居上不骄,为下不倍。
“不倍”:不自弃,不自卑。“是故”表示因果关系,前句是原因,此句是结果。一位将心性全然活出来的圣者,最低程度是一位志在圣贤的君子,是一位“温故而知新,敦厚以崇礼”的智者,“居上不骄,为下不倍”是必然的,因为他们早已深明夫子的自处之道,早已明白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之理。学者回看第十四章可知:“君子素其位而行,不愿乎其外”“在上位,不陵下;在下位,不援上”“故君子居易以俟命,小人行险以徼幸”。
国有道,其言足以兴;国无道,其默足以容。
当国家政治清明时,儒者、士人则多多建议献策,帮助国家治理得更好;当国家政治黑暗时,学者很容易因言获罪,严重者则被株连九族。在这样志不得抒、愿不得成的至暗时刻,作为一个学者,只能是策略性地保持沉默,苟全于乱世,以待时变。如是,也不失为乱世时期的自处之道。
《诗》曰:“既明且哲,以保其身。”其此之谓欤?
此句摘引自《诗经·大雅·烝民》。全诗原文如下:
天生烝民,有物有则。民之秉彝,好是懿德。天监有周,昭假于下。保兹天子,生仲山甫。
仲山甫之德,柔嘉维则。令仪令色,小心翼翼。古训是式,威仪是力。天子是若,明命使赋。
王命仲山甫,式是百辟。缵戎祖考,王躬是保。出纳王命,王之喉舌。赋政于外,四方爰发。
肃肃王命,仲山甫将之。邦国若否,仲山甫明之。既明且哲,以保其身。夙夜匪解,以事一人。
人亦有言,柔则茹之,刚则吐之。维仲山甫,柔亦不茹,刚亦不吐。不侮矜寡,不畏强御。
人亦有言,德輶如毛,民鲜克举之。我仪图之,维仲山甫举之,爱莫助之。衮职有阙,维仲山甫补之。
仲山甫出祖,四牡业业。征夫捷捷,每怀靡及。四牡彭彭,八鸾锵锵。王命仲山甫,城彼东方。
四牡骙骙,八鸾喈喈。仲山甫徂齐,式遄其归。吉甫作诵,穆如清风。仲山甫永怀,以慰其心。
“烝(zhēnɡ)民”:意即庶民,泛指百姓,是春秋战国时代及之前历代对“百姓”的称谓。“烝”:众。“物、则”:严粲《诗缉》谓“天生烝民具形而有物,禀性而有则”。“秉彝(yí)”:义理,秉性。“懿(yì)”:美。“假”:至。“仲山甫”:人名,樊侯,为周宣王之卿士,字穆仲。“式”:用,效法。“若”:选择。“赋”:颁布。“辟”:君,此指诸侯王。“缵(zuǎn)”:继承。“戎”:你。“王躬”:指周王。“出纳”:指受命与传令。“喉舌”:代言人。“外”:指京城以外。“发”:行,执行。《郑笺》:“以布政于畿外,天下诸侯于是莫不发应。”“爰发”:乃行。“肃肃”:严肃。“将”:行。“若否”:好坏。“解(xiè)”:通“懈”。“一人”:指周天子。“茹”:吃。“矜(jīn)”:老而无妻。“强御”:强悍。“輶(yóu)”:轻。“鲜”:罕见。“克”:能。“仪图”:揣度。“衮(ɡǔn)”:绣龙图案的王服。“职”:犹“适”,即偶然。“阙”:缺。“祖”:祭路神。“业业”:马高大的样子。“捷捷”:马行迅疾的样子。“彭彭”:形容马蹄声杂沓。“鸾”:鸾铃。“骙(kuí)骙”:同“彭彭”。“喈(jiē)喈”:象声词,铃声和谐。“徂(cú)”:往。“遄(chuán)”:速。“吉甫”:尹吉甫,宣王大臣。“穆”:和美。“永”:长。“怀”:思。
这首诗是周宣王重臣尹吉甫 的作品。《毛诗序》谓“尹吉甫美宣王也,任贤使能,周室中兴焉”;因诗中直接颂扬的是仲山甫,而不是周宣王,故朱熹《诗集传》认为是“宣王命樊侯仲山甫筑城于齐,而尹吉甫作诗送之”;明人郝敬既不赞同毛说,也不以朱说为然,他提出此诗合《春秋》微言大义之旨,仲山甫具才德位望,为辅弼重臣,宜常在王之左右,城齐之役,不劳相烦,诗言“衮职有阙”“式遄其归”,实有规讽之意。全诗大意如下:
天道创生这些百姓,赋予身心和法则。天命之性与生俱来,追求善美是本性。上天青睐我大周,昭明之德施于下。保佑这位周天子,有仲山甫辅佐他。
仲山甫贤智具美德,温和善良有原则。仪态端庄貌俊美,小心翼翼惟谨慎。遵从圣训不出格,勉力做事合礼节。天子选他做大臣,颁布王命管施政。
周王命令仲山甫,要做诸侯之典范。继承祖业要宏扬,辅佐天子振朝纲。出令受命你执掌,天子喉舌责任重。发布政令告畿外,四方听命咸遵从。
严肃对待王命令,仲山甫全力来推行。国内政事好与坏,仲山甫心里明如镜。既明事理又聪慧,善于应对保自身。早早晚晚不懈怠,侍奉周王献忠诚。
有谚语曰:“柔软东西吃下肚,刚硬东西往外吐。”与众不同仲山甫,柔软东西他不吃,刚硬东西偏下肚。鳏夫寡妇他不欺,遇着强暴狠打击。
有谚语曰:“德行如同毛羽轻,很少有人能高举。”我细揣摩又思量,能举德行唯仲山甫,别人有心无力助。天子龙袍有破缺,独有仲山甫能弥补。
仲山甫出行祭路神,四匹公马力强劲。车载使臣匆匆行,常念王命未完成。四马奋蹄彭彭响,八只鸾铃声锵锵。周王命令仲山甫,督修齐城赴东疆。
四匹公马蹄不停,八只鸾铃响叮叮。仲山甫赴齐去得急,早日完工回朝廷。吉甫作歌赠穆仲,乐声和美如清风。仲山甫临行顾虑多,宽慰其心好建功。
将“既明且哲,以保其身”放于整首诗中来品味,其义自显。“明”是高明,“哲”是睿智。此诗称赞了周宣王的辅弼大臣、《诗经》的采集与编纂者、文武双全的仲山甫之行宜。在十分复杂的政治与人际环境下,仲山甫能把周宣王交代的诸事办理得妥妥帖帖,以此来获得自身的周全与平安。简言之,即仲山甫通过自己的高明与睿智、勤政与谨慎,来实现自身于纷纭复杂的政治与人际环境中的周全与平安,这是大臣自处之道的典范,这是出仕建功者自适之道的典范。
成语“明哲保身”,即源于此诗。但成语“明哲保身”与此诗之原意相去甚远。后世将“明哲保身”的含义演变为驼鸟精神,演变为做一个忍气吞声的软骨者,演变为做一个贪生怕死的偷生者。“明哲保身”之原意正好相反,不仅不是贪生怕死,反而是罕见的大智大勇之表现。“世上无如活人难”,这个世上再也没有比活着更艰难的事了。但我们必须活着,且要好好地活下去,我们无权过早地死去,因为我们有父母长辈需要赡养,有子女需要养育,我们为人子、为人父母、为人兄弟姐妹、为人友,所以我们要为这些人担当起应有的责任与义务,所以我们不能无故地死去,必须好好地活着,再艰难也要好好地活着。这不是自我与自私,正好相反,这是无我与无私。“保身”不是怕死和偷生,正好相反,是非常勇敢地活着,以用此身来尽人生之职,尽为人子、为人父母、为人兄弟姐妹、为人友之责。
子思摘引诗句“既明且哲,以保其身”,是想启发后学们明白“居上不骄,为下不倍。国有道,其言足以兴;国无道,其默足以容”之理,明白一位高明的智者、一位有德君子的自处之道和自适之道。“其此之谓欤”:你们明白我(子思)摘引诗句“既明且哲,以保其身”的良苦用心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