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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尚集团的总部在城市中心，四栋绿色的摩天大楼拔地而起，风尚集团占了其中一栋的顶上二十层。今天跟沈蔓菁面谈的地点在 79 层的人力资源部，她提前半小时到达，在等候区调整心情，做最后的准备。
这次面谈阵仗很大，除了她之前见过的谢总，还有甄荣斋的三把手王总。面谈十分顺利，她前一天做的准备果然没有白费，得到了认可。尤其王总是财务出身，不住地点头。最后，人力资源部的徐总笑着对她道，甄荣斋的副总监一职空了许久，她的表现他们很满意，希望她能在新的岗位上再接再厉，做出成绩。
沈蔓菁听得心脏狂跳，脸上强忍住欢喜的笑容，一副沉稳的模样，露出甜美的微笑，对面前几位老大点头道：“感谢各位的认可，我会继续努力的。”
接下来人力资源部会跟她谈具体的指标和待遇，几位老大彼此聊着走了出去，只剩下人力资源部相关范畴的总监商总和两名职员。
谈得差不多的时候，商总顿了顿，看了看沈蔓菁的履历，仿佛无意道：“我看你孩子要上小学了，这两年二胎政策开放了，你有什么想法？”
沈蔓菁一愣，商总的语气像是闲聊，但她知道这是关键的问题。她不可能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当下只道她跟先生是希望有两个孩子，只是这个事情也看缘分，并没有刻意要。
商总“哦”了声，合上面前的文件夹，示意旁边两个职员出去。沈蔓菁见他的脸上的笑容收了起来，心里“咯噔”了一声。
走出集团公司的大门，沈蔓菁的心就像那电梯一样，从 79 层坠到了1 层。
李诗美似有眼线一般，电话在她出大厦门的瞬间打来了。
“怎么样？是好消息吧？啥时候就任啊？”她的语气充满了愉悦，仿佛是她做了副总监一样。
沈蔓菁苦涩地叹了口气：“估计悬了。”
之前在会议室，商总告诉她，总部有个不成文的规定，新任副总监及以上岗位的女性，在三年内不允许要孩子。尤其他们部门已经连续三个人怀孕，集团特别打了招呼要格外注意这一点。
如果她能接受，那么任命书次日就可以下发。如果不能，大家就需要都再考虑考虑。沈蔓菁知道，所谓考虑，其实只有自己考虑接受，没有她，集团也可以安排别人做这个岗位。
但她不能违背自己的内心，也不愿意欺骗公司，当下摇了摇头。
商总长叹一口气，二胎政策放开后，每个公司都面临了已育的女员工再孕并产生的事假、产假等情况。作为用人部门，自然是头疼的。于是他让沈蔓菁再回去考虑考虑，毕竟机会难得，他给她三天的时间答复。
沈蔓菁在电话里跟李诗美说了情况，对方沉默了半天，劝沈蔓菁抓住机会。她还年轻，三年后这甜甜大了不需要操心太多，而他们夫妻会有更稳固的经济基础来给孩子更好的生活。但她今年怀孕，恐怕这一辈子就很难升上去了。
沈蔓菁心里也是纠结，李诗美的话没错，三年说长不长，那时父母也许也能回国来帮忙，婆婆愿不愿意带也不是问题了。似乎三年，她如今面对的所有问题都会解决。而副总监的岗位可是可遇不可求。她这一次放弃，也许就是一生了。
“要不你就先答应，真的怀了，公司也不能把你怎么样啦。”李诗美继续劝，比谁都着急想要沈蔓菁做副总监。
“话是如此，可是我做不到。”沈蔓菁到底还是做不到欺骗。
“你呀！”李诗美了解沈蔓菁，长长叹一口气：“你再想想，跟你家启东也商量一下呗。”
沈蔓菁挂了电话，不知为何，纵使三年后再要的好处太多太多，但她心底的角落有个坚定的声音告诉自己，不。
她打给陈启东，对方直接挂断了电话，发来在开会的信息。沈蔓菁决定不跟他商量了，她的人生，她自己可以决定。
在沈蔓菁决定放弃副总监一职的这天，陈启东也收到了一个坏消息。
例会日，刘总难得在会议上表扬了团队，只可惜是梁安晔的B组。他们在项目上已经取得了不小的进展，而陈启东这边落后了不少。
会后，刘总将陈启东叫进了办公室。陈启东十分忐忑，以为刘总是要训斥自己。不想，刘总请他坐在沙发上，自己坐到他对面，开始沏起茶来。
这令陈启东受宠若惊，又隐隐觉得势头不妙。
果然，刘总跟他东拉西扯了一会儿，便将话题引到升级这个事儿上。
“我知道你想升 19 级，其实以你的条件，是可以了。”刘总说这话，可口气却带着惋惜。
陈启东听出来，当下赔着笑：“跟着刘总，我有信心。”
刘总却摇摇头：“可惜来了个小梁。”
陈启东心里咯噔一声，可毕竟自己跟着刘总多年，情感层面上他应该是倾向自己的吧。
“我看看，我走之前，能不能给你报上去。”刘总叹了口气。
陈启东被这个消息震惊了，这对他非常不利。
但陈启东知道，刘总这几年一直申请调回杭州。他当年是从杭州调来的，老婆孩子因为各种问题没有跟来，如今他父亲健康状况又不太好。这份调动申请总算是批了，对刘总是好事。而且杭州的总经理到年龄了，刘总去自然是做分公司老大，比在“天子”脚下要舒服多了。
“我就是替你可惜，这个节骨眼上。”刘总拍拍陈启东的肩膀：“你好好干，机会还是很大的。”
陈启东轻轻点点头，心里却挺难受。难道在 42 岁前，真的就升不上去了？
“不知道谁接您的班？”陈启东想了想，问道。
因为还没公布，所以也算秘密。但刘总多少有点愧对陈启东，小声跟他说了。
“宋明宋总，之前在上海负责业务的。”
陈启东没听说过此人，露出疑惑来。刘总想了想，索性跟他挑明了。这位宋总跟梁安晔都是普林斯顿毕业的，只是大了好几届，但他们肯定是认识的。
陈启东觉得自己的心又沉了一点。之后，他们闲聊了几句，其实陈启东完全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也不知自己是怎么回到座位上的。
当他抬头看到梁安晔意气风发的状态时，知道他也得到了内部消息。
陈启东摇摇头，不想了，无论怎么样做出成绩才是王道！可他看了看自己小组的成员，不由再度深深叹气。
他俩当天都有些郁闷，不想加班，难得在家吃了晚饭陪了女儿，等到9 点甜甜要睡觉了，两人不约而同邀对方出去散步。
散步也没什么说的，虽然一肚子话想对对方倾诉，可到了嘴边又都咽了下去，一路无语瞎逛，各想各的心事。走到商场，见着有部热片，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买了票观赏起来。
那是一部科幻片，特效做的十分好，等散场灯一亮众人起身，沈蔓菁发现前排一个男子特别像苏晓月的老公顾秉杰。
她只在上海跟顾秉杰匆匆见了一面，当下难免有点不确定，那男人身边有个打扮时尚的女孩，乍暖还寒的天气沈蔓菁还穿着针织外套，那女孩已经穿了短裙，露出一双大白腿，那V领的设计显出傲人的事业线，而那件如火般的红色紧身裙也将她完美的身材勾勒得淋漓尽致，带了诱惑的味道，吸引着周围男士热切地视线。她的脸跟如今的网红如出一辙，大眼睛、高鼻子、尖下巴，画着流行的妆容，尤其一双红唇与裙子呼应，极其性感。
那是与苏晓月如白月光般的美完全不同的，性感的、张扬的、火热的、奔放的，如太阳一般的美。
沈蔓菁瞄了眼陈启东，钢铁直男盯着手机，完全没注意附近有个火辣的大美人。她心中犹豫，还是拿起手机悄悄拍了张照。
回家路上，她发消息问苏晓月后天去香港产检的事，“顺便”问了她老公不陪她么？苏晓月回答老公昨天起去北京了，要在北京、上海、成都等地转一圈呢，要下周才回来了。但跟医生预约的时间不能改。事实上，她老公太忙。每次产检也是她自己去的。即使是微信，沈蔓菁也能感受到苏晓月的无奈与悲伤。
她终于还是忍住把照片发给苏晓月辨认的冲动，只告诉自己是自己认错人了。
周六沈蔓菁陪着苏晓月去香港产检，她看的是私人诊所，与国内私人诊所不同，香港的私人诊所多是名医自己开的，服务更好，收费当然也很可观。沈蔓菁坐在外面沙发上，听着身边几位等候的妈妈聊天。她多少能听懂一点粤语，发现他们聊的竟然是“赢在子宫”。
沈蔓菁装作翻阅杂志，耳朵一直竖起来听着那边的对话。
这个“赢在子宫”指的是孩子出生的月份，一月份出生最佳，很多学校只收一月出生的孩子。这是因为香港与内地不同，小学入学是按 1 月 1 日划分。
其中一位妈妈还感慨自己这次是意外怀孕，没做好孕前准备，担心孩子不如别的孩子聪明。所以之后她得安排孩子早点学特长，芭蕾、钢琴太普遍，马术、高尔夫、竖琴才能高人一阶……
沈蔓菁简直惊得下巴都要掉了，现在孩子的竞争都这么激烈了？这简直不是“赢在子宫”了，是“赢在造人前”了！再想想她给甜甜报的英语和画画，在旁边妈妈眼里恐怕是瞧都不瞧一眼的吧。
她陷入了深深的自卑中，再想想苏晓月家外甥学的课，更加感到甜甜早已输了。
等苏晓月出来两人去了附近的餐厅吃午饭，餐厅在一条窄巷里，还是在不起眼的二楼，登上幽暗的楼梯，进去却别有天地，席间还看到几位TVB老牌明星在其他桌用餐。
沈蔓菁忍住去要签名的冲动，如其他食客一般专注美食，又把听到的跟苏晓月讲了一番，苏晓月听着点着头，香港的教育竞争很激烈，有名的幼儿园何止只看出生月份和早教内容，还有父母的工作和学历，家族背景，家长的观念是否与校方教育理念相符等等，太多太多。
“还有入学面试，好几关呢。”苏晓月笑了笑。
“你现在就了解的这么多啦？”沈蔓菁讶道。
哪里是苏晓月了解，身边七大姑八大姨尤其顾家和葛家在香港的亲戚，经常跟她灌输这些内容，她不想了解都难。
“我都预料到了孩子大一点是什么情况。”苏晓月苦笑道：“我婆婆已经在香港看房子了，说再买个带名校学位的。”
下午茶后她们没有立刻回深圳，而是由司机带着去了预约生产的医院交资料和订金。香港的私立医院也给沈蔓菁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她第一次看到医院大堂里有钢琴、花艺和沙发，空气里漂浮的是淡雅的香氛，令人感到清洁。
苏晓月指着一条长廊道：“那边有个星巴克，你要不在那里等我一下？”
等她办完，司机带着他们返程，她指着外面一处学校道：“这就是我婆婆的目标，喇沙书院。”她说这话时，手摩挲着肚子，露出慈爱的笑容：“宝宝，加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