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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

这边,混乱仍旧在继续。

孟宪本来还能在中间劝架,到后来就被挤出来了,在外面干着急。她一开始还叫着小峰的名字,想让他不要冲动。可小峰这帮人到底还是孩子,哪里敌得过那几个大人。眼看着他们渐渐落入下风,孟宪急了,正不知怎么劝架的时候,听到对方一个女孩儿尖细的声音在喊:“秋明,警察来了!”

这一声挺管用,大的几个都被唬住了,往不远处一看,果然有警察正在从对面那条街上往这边来。

“秋明?”有朋友向岳秋明示意。“走吧,条子来了,别惹事。”

岳秋明看向被他打在地的小峰,和去扶小峰的孟宪,啐了口混着血水的痰,多余的话没有,跟着朋友转身就走。于是等警察赶过来的时候,这里就剩下孟宪和小峰一群人了。

警察一来,看见这一群半大的孩子和一个漂亮姑娘,就大概明白什么事儿了。这年头,这样的群架他见多了。

“我说,吵什么吵啊,还打起来了?”他说着,把这几个孩子一个个扶起来,格外多瞥了孟宪一眼。

孟宪此刻仍惊魂未定,但这几个人里面数她最大,只好站出来说:“叔叔,没什么事儿,是他们先动的手……”她这话,还真不算冤枉岳秋明。

“那也不能在这儿闹。也不瞧瞧这儿是什么地方,那么多外宾呢,让人家瞅见算是怎么一回事儿啊?到时候是不光逮你们,连累我们也得挨批你说是不是?”

几个人生怕真被逮进去,什么话也不敢说,低头任人训。小峰几个整天皮的倒也习惯了,就是孟宪。她很少有这么难堪的时候,往这儿这么一站,心里头满是被人羞辱的滋味。

幸好,不一会儿小乔就回来了。她刚跑远给小峰几个买了点吃的,回来一看刚还好好的几个人现在都负伤了,还有警察在这儿,吓了一跳。

“怎么回事啊?”她去问孟宪,发现她也眼圈红红的。

孟宪看着小乔担忧的眼神,只觉得羞愧难当。什么话也说不出来,拉住她的手,轻轻晃了晃。小乔只好先忍住不问。

警察说了十几分钟话,也有些口干舌燥了。这会儿见来人了,便适可而止,恐吓一番,背着手走了。

等他走远了,小峰抬起头,往一旁啐了一口:“死胖子,说起来没完没了了。”话刚说完,就被拧了一下,是他亲表姐干的。

“你你你你又惹事了你!”鉴于小峰过去的种种劣迹,小乔不管三七二十一就认定这事儿是他惹得了。

小峰大呼冤枉:“管我什么事儿啊?丫挺的先动的手。”

“不是你还有谁?人呢,你给我找出来!”小乔不信,又拧了一下。

小峰惨叫,频频看向孟宪,却不敢说话。

孟宪此刻已经冷静下来了,她用指尖摁去眼角的泪水,走上前拉住小乔的手,说:“这事儿不怪小峰……”

随后便将刚刚发生的事儿,都告诉了小乔。事到如今,也没什么可遮遮掩掩的了。

小乔一听,十分生气:“这事儿怎么不叫我呀!我打得他满地找牙呀!”

孟宪没料到小乔是这个反应,眼泪卡在了眼眶。

小峰就在一旁笑,说:“是啊,你以一当三——哎哟!”又被拧了一下。

“所以说你怎么不叫我呀!”小乔很生气,打架的事儿居然不叫她,当她几年的武术白练的吗?

小峰被拧的很委屈,偷偷看孟宪。

而孟宪却笑了,是真笑了。

出了这事儿以后,大家都没心情看电影了。孟宪心里挺过意不去,坚持要请大家吃东西,还让小乔把票给退了。

一行人在街上走着,小乔这才想起关心孟宪的事。

“这男的就是上回演出时找你那个?怎么那么不要脸啊,你俩是别人介绍的,又不是自己处的,你不喜欢他还不能拒绝了。”

孟宪现在一点也不想提起岳秋明,便握住小乔的手,说:“算了,过去了,不提他了。”

“哼,你过去了,我可过不去。把你们欺负成这样,以后可别让我看见他,看我打不死他!”

孟宪看看她,觉得她气鼓鼓喊打喊杀的样子竟特别可爱,不由又笑了笑。

小峰在一旁偷瞄着孟宪,觉得她笑起来的样子特别好看。又想起什么,他冒着被亲表姐打的危险,凑了上去:“刚警察训话的时候,我好像看见一辆车牌特别眼熟的车停在马路对面。”

“谁?”小乔和孟宪同时看过去。

小峰蹙眉想了想:“不确定是不是,那辆车我就在我们院儿看到过几回。因为挂的牌照不是我们院的,是总参大院的。”

一听总参大院四个字,孟宪心里一咯噔。

“你们院儿是……?”

“国防科工委下面一个院儿,我爸在那里面工作,嘿嘿。”小峰刚一得瑟,就被亲表姐赏了一个爆栗。

孟宪听到这五个字,心里已经有了些许预感,只觉得手心又开始冒汗。

“那你,记不记得车牌号后三位?”她小心翼翼地问。

“记得啊,919,多好记。”

国防科工委大院,总参牌照,后三位919。正是周幼棠的车牌号。

孟宪微闭了下眼,一时有些仓惶。

孟宪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出去一趟会发生这样的事儿。

不管怎么说,她跟岳秋明算是彻底完了。但岳秋明似乎并没打算就此放弃,第二天就开始疯狂给她打电话。孟宪只接了一个,剩下的全都已不在为借口让值班员给挡回去了。

唯一接的那通电话里,岳秋明不住地在跟她道歉。然而孟宪从他打小峰那一巴掌和事后他毫不犹豫地逃走就看出来他是个什么样的人,脾气暴戾,毫无担当。这样的人,即便是朋友她也不会跟他做。然而当着岳秋明的面儿,她还是给他留了几分薄面,没把话说透。不想岳秋明仍是翻了脸,见孟宪主意已定,啪地一下先挂了电话。

孟宪愣了下,过了会儿,才撂下了电话。要说她的心情,是既意外又庆幸。意外的是,她想不到岳秋明会是这样一个人。庆幸的是,发现的够及时。病急乱投医,还真是要不得。

然而岳秋明的事虽然解决了,孟宪的心里仍未轻松多少,毕竟有个人还在那儿压着呢。昨天晚上回来,小峰就给小乔打过电话来,说在院里遇到了周幼棠,他还大着胆子上去问了,但那人就笑了笑,摸了摸他的头,老神在在的。

这么一说,小乔姐弟两还有些懵,但孟宪已经认定那天的人就是周幼棠。

要向他说声谢谢吗?孟宪有些犹豫。她看得出来,周幼棠似乎并不想让她知道是他出手相救这件事。是因为岳秋明?想到那一幕全被他看在眼里,她心里有些难堪和后悔,仿佛当着他的面儿脚踏两只船了一样。

明明不是这样。明明脚踏两只船的人是他。年轻姑娘孟宪红着脸忿忿地想。

周幼棠还不知道自己被人扣上了这样一顶帽子。在院里见过小峰的第二天就跟部里的人出差去了内蒙,回来后又接连忙着开会。没有再见过孟宪,甚至也没有电话联系。这一举动多少是有意的,忙是真的,但也想晾一晾孟宪,看她还能给他什么“惊喜”。

这天,总部召集了不少人在大会议室开会,主持会议的是总参联合训练局的副局长陈锋大校。他在会上宣布,中央军委已经加紧审议通过了之前的提案,要在内蒙草原扩建一处演习基地,作为未来跨军区多兵种实战演习的主战场。为体现对这一提案的重视,已将其列入重点规划项目。

这个决定一宣布,与会众人长长的舒了一口气,毕竟一项艰巨的任务终于完成了。紧接是热烈的讨论,一浪高过一浪,任何一样革新都是令人振奋的,尤其是在部队。

周幼棠坐在位置上,听着前后左右的讨论,一时未发一言。一旁的搭档老宋倒是抚摸着下巴说了句:“草原条件还是有点差啊,虽然地方大,但自然环境太恶劣,要想真的建成并投入使用,怕是要等上个好几年。时不我待。”

“你说的几年,是建筑工人的速度,还是军人的速度?”周幼棠反问。

老宋一愣:“那倒是。而且军人嘛,适应恶劣的环境是本能,改造环境的能力是一流。”

周幼棠笑笑,点了点头:“我有信心。”

因为演习基地选定在了燕城军区,总部决议一出,燕城军区立马开始相关筹备会议。总部这边陈锋让周幼棠代他出席。

开会当天,周幼棠提前十分钟到了燕城军区招待所的大会议厅,刚一落座,一个看上去十分眼熟的人向这边走了过来。

“周老三,还真是你。”那人一摘帽子,大步越过众人,走到了周幼棠面前,在他身边坐下,“你怎么来了?”

“过来听听。”周幼棠说,后又原话奉回,“你怎么来了?”

那人懒洋洋一笑,“这不好不容易有一进城的机会么?我也过来听听,受受城市文化的熏陶。”

周幼棠听着这人胡扯,眉毛一挑。

来人是周幼棠自小一起长大的发小,张正方失业。自上次之后,两人再也没碰过面,基本上都是电话联系。一是彼此都太忙,二是张正方所在的装甲团距离燕城市区实在是有些远。

相比周幼棠的端正从容,张正方一坐下就瘫在那儿了。两人坐下叙了两句旧,会议便正式开始了,头一个发言的还是熟人——周幼棠的大哥,周继坤。

副司令员讲话,下面跑神的人不多。但要说有多吸引人,倒也不见得。周幼棠正听着,就见张正方打了个哈欠,说:“周副司令员这讲话太有水平,我真是欣赏领会不了。”

周幼棠瞥他一眼:“要不说你坐在这儿,他坐在那儿呢。”

张正方闻言,瞅着主席台上发言的周继坤,直乐。视线又从最前面一排扫过,瞥见那一水的首长和领导,想起了什么,凑到周幼棠耳边说:“哥们儿,你跟方曼辉最近怎么样了?前儿老贾在我们家喝酒还跟我爸抱怨呢,说他想和你跟方曼辉两人牵线,结果你小子半点面子没给他。”

周幼棠:“贾老糊涂了,我不能跟着糊涂。”

“你行!”张正方调侃他,“方曼辉那么漂亮傲气一人,在你这儿就成了回头草了?”

周幼棠端起茶杯喝一口水,没有说话。张正方自知失言,他推了推眼镜,过了会儿,又说:“那你这回可见我刮目相看了,回来快小半年了吧,还没动静?”

“自然是比不了你。”

张正方笑:“得了,你少装。”

其实他还想说,您要是禽兽,那咱就是个禽兽不如啊,到了还是忍住了。正巧有服务员过来给他倒水,他随手将杯子递了过去,顺带瞟了眼给他倒水的,看得人小姑娘脸刷的红了。张正方倒觉得没劲了,重重地靠回到椅背上。

“瞧不上眼就少拿眼皮子撩人。”

旁边的人就势挖苦了他一句,张正方老脸有些搁不住,要不说他最讨厌周家老三呢,数他眼和嘴毒,最不留情面。

“我跟你说,这女人吧,甭管真的还是装的,有时候还是有点正经矜持的模样才好。一招手就来的,最没意思了。”

周幼棠听他这么说,脑海里倒是浮现出这么一个人来,有白白净净的一张脸,乌黑明亮的一双大眼睛。

“再说了,刚这个哪够看?”张正方凑近他,低声说,“不说别的,就刚进来这个,前面,你仔细瞧。”

周幼棠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一时还觉得这人真经不起念叨。他不过刚想想,这人就蹦出来了。

张正方说的,正是孟宪。

这些在会场里服务的女招待都是统一着装。长发高高盘起,上身是深紫色掐腰的旗袍上衣,下身是同色系的阔腿长裤。这样老气的打扮和颜色,穿在孟宪的身上,压下了所有年轻特有的轻浮,衬得她的美中多了几分庄重,轻而易举就博得了所有人的注目。而她本人,仿佛美而不自知。

周幼棠看着她,眼眸微深。几天没见,甚至连个道谢电话都没有,原以为她是觉得难堪,没成想今天她又打扮的漂漂亮亮的在他眼前晃。就像再早之前,前脚还在他办公室哭的梨花带雨,后脚绷起小脸翻脸不认人。

“怎么样?”张正方问。

周幼棠没说话。然而张正方却是最了解他的,不说话,就代表默认。

他笑了笑,说:“这小姑娘一进来,不知道多少目光都粘她身上了。”说着他回头张望了一下,转过身又说,“不过呢,这样的漂亮姑娘也就欣赏一下得了,一般人千万别碰。”

“怎么说?”

张正方耸耸肩,无谓道:“这样的姑娘,护住了就是你掌心里的宝贝,护不住——”意味深长地啧啧叹了两声,他又说“咱们当兵的你也知道。不过说不定还真有人上赶着,可别指望现在的男人骨头多有硬。”

“你倒实诚,连带自己一起骂。”周幼棠目光注视着前排的孟宪,过了会儿说。

张正方嘿嘿一笑,没再多言。 Mkwxd5pH5rTs2im1zG/kRa2kgIRNS1Lmvk6Wk4zaV7rAHFSPIBRCLicVbPeIpFk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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