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国传统的订婚方式多为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种形式虽在男女双方的品行、学识、容貌诸方面或有未能铢两悉称之处,但借婚行骗、携款卷逃之事,却是闻所未闻。民国时期特别是20世纪30年代征婚广告盛行后,一些不法分子借机行骗的新闻屡见报端。1936年3月至11月的《益世报》《北洋画报》《小快报》等报刊,就曾曝光了若干起女子借征婚之名骗财骗物的案例。
1936年,有一位24岁的男士,独身在津做事多年,略有积蓄。男大当婚,到了适婚年龄的他也开始设想着有一个自己的家庭。因在津举目无亲,故一直乏人做媒。适见某报广告栏中有女子征婚,年龄、家庭、相貌甚合其意,遂前往应征。女方对其一见钟情,交往异常顺利。数日间,双方晤面多次,即行确立婚姻关系。女方更携其登堂入室,拜见“岳母”大人。“岳母”对其甚为中意,奉为上宾,唯要求其先交一部分彩礼,以便添买嫁妆。男士成婚心切,遂将数年积蓄倾囊而出。但及至交款后第二日,再往探问时,已是凤去楼空,杳如黄鹤了。至此,男士如梦方醒,知道受骗。但因一不知其迁往何处,二不知其真实姓名,只得徒唤奈何。事后闻友人言,之前北平此类骗局甚多,市政府遂出令禁止刊登征婚广告。为此,该男士现身说法,以“被害一青年”之名将自己的经历写成文章,刊登于1936年3月5日《益世报》,借以警示后来者。
有位蔡韫石先生在1935年冬天也曾有过类似的遭遇,只是当时觉得事关名誉和颜面而三缄其口。在阅读了“被害一青年”投函后,突起同病相怜之感。他深感如果不及时戳穿这类骗局,她们势必更加肆无忌惮,以致有更多的被害者出现。于是,他才鼓起勇气投函报社。1936年3月13日《益世报》刊登了《蔡韫石先生也曾因征婚上当》一文。
蔡先生笔下的女骗子显然要更高明些。征婚过程大同小异,不同之处在于,女方在婚约议定之后,绝口不提彩礼之事,以表明并非买卖式婚姻。她的成熟老练,从容不躁,令人叹服。二人时常出双入对,彼此以未婚夫妻自居,爱情热度达到沸腾。忽有一日,蔡先生照例前往女家,但见其愁眉不展,问其缘由,闭口不言。在蔡先生追问之下,女方始谓,接家父来函,称其在外经商,一帆风顺,但上月因市面不佳,以致资金周转不灵,如在二三日内,不得千元相助,定会血本无归。如一生心血毁于一旦,其父唯有自尽了断。眼见生父走上不归之路而不得相救,怎不让人肝肠寸断。唯盼有人能够出资通融,数日后即可加息归还。蔡先生本已备足五百金做婚礼之用,因既系岳父女婿关系,何忍坐视不救?随即慷慨解囊,允许动用该款。
女方得款后转悲为喜,喜极而泣。唯称须亲自送往,以便面慰其父,大概四五日即可返津。留其母在家,并嘱蔡先生照常前往看顾。其情真意切,感天动地;其沉着老练、镇定自若,令人坚信不疑。
因工作忙碌且女不在家,蔡先生四日未到女家。第五日,算定女方归家之期,方始前往。及至门外,但见张贴招租条,已生不祥之兆,仍强打精神,急走进门,询问同院之人。据云,已搬去三日,不知何往。在确定受骗后,蔡先生最先想到的是请官府追缉,但又不知其真实姓名(此前其名必系临时变换),亦无照片可稽,只得自认晦气。亲友得知此事后,都责怪他过于荒唐,为爱冲昏头脑。他自己也深感此事太不慎重而不断自责。痛定思痛,感觉婚姻大事,还是由亲朋介绍更为稳妥,绝不可随意应征了!
蔡先生最后寄语适婚青年,切不可再蹈覆辙。他还提议:“凡受有同样之害者,在可能范围内,似不妨略为宣布,亦可作一种小统计,以便唤醒后来人,并可资负有社会责任者之参考。将来(天津)或可效法(北)平市府,(对征婚广告)而有所禁绝也。”报社编辑也在文后提醒将欲应征的男士:“婚姻本非儿戏,一征即来,一见即爱,必无好果!盼青年们对此终身大事,千万慎重!”
此后,又有一位名为刘锡祉的先生致函《益世报》,讲述了他的征婚受骗经过。刘先生时年26岁,保定人。1936年暑假,来津投考某大学,被该校录取后,曾因攻读过度,大病一场。病中的他,孤身一人,乏人照料,寻妻结婚的念头愈加强烈。对于婚姻,乡下老家的父母曾应允其自由择娶,不加干涉。适时,在本埠某报广告栏中见有一女子征婚,遂投函应征。初次会晤即彼此中意,来往不及一星期,女方母亲即劝其不必住校,搬来同住,家里无有男子,亦可借以照料。搬出学校时,有同学也曾警告他说,大都市不比乡下,黑幕太多,需多加小心,万不可上当受骗。刘先生只认为同学是在开玩笑,即未予置意,执意到女家同住。两个月后,关系甚为融洽,亲如一家,未觉有丝毫恶意,反觉其母女之真诚,处处使人感激。于是,当时提醒他的同学亦不再多言。又过了一段时间,双方正式订婚,并筹备结婚手续。
刘先生家虽系小康,但一时也不易筹集巨款。女家索要的嫁妆如金镯子、金戒指及其他金属等物,预算在千元之谱,而家中只寄来700元。信中说明结婚当日应用之款,待父母来津主婚时随身携带。拿到700元汇款后,刘先生就放在箱内。翌日清早,他照例到学校上课。下午回来时,却见家门反锁,以为是她们母女上街买物。于是,往附近友人家坐等。深夜归来时仍未见人,始觉事态不妙,遂破门入视,不但存款之皮箱不翼而飞,其所有贵重物品亦被席卷而去。
至此刘先生方深悔不听同学之言,急驱车访同学,与之商议善后办法。同学说,此种事情只能防患未然,若至被骗之后,只好自认倒霉。因此事表面上看,乃母女俩有意设骗,但事实上恐其为一个团伙,党羽甚多,处事周密,即使报警,也决不易寻获。
查阅当年报刊,征婚受骗的新闻屡见不鲜,却未见有破获此类诈骗案的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