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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原来不是狼!

环顾四周,望着那荒凉的、阴云笼罩的群山,层层起伏的、结冰的荒原,以及山谷外荒凉无树的广袤苔原,我毫不怀疑这是绝佳的野狼国度。事实上,我甚至也不怀疑此刻正有许多双野狼的眼睛在饶有兴趣地注视着我。我钻进堆积如山的装备中,找出那只左轮手枪,开始评估自己的处境。

这里似乎并非讨人喜欢之地,显然我已经深入基瓦廷荒芜大地的中心。是的,我已经建立了一个基地,尽管它的位置不错——在湖冰上,远离陆地,但还有很多需要改进的地方。到目前为止,我一直不折不扣、逐字逐句地遵照指令行事;但下一段行动命令实在令人费解:

第三段

第C节

第三条

在建立一个永久基地之后,一刻不停,借助独木舟,利用水道,对周边地区进行广泛调查——要有深度,在某种程度上,这在统计方面将会有重大意义,以便确定狼的分布范围/种群比率;并与研究物种建立联系……

我很愿意按照指令去做,但是脚下的坚冰对此说不——这意味着要玩独木舟的话,即使不是永远无望,也得推迟几个星期才行。此外,在没有其他交通工具的情况下,我甚至不知道如何把堆积如山的装备搬到某个干燥的地方。至于与研究物种建立联系,这在目前看来是不可能的,除非狼群自己采取行动。

这是一个严峻的两难境地。我接到的命令是部里在详细咨询过气象部门以后为我拟定的。气象部门向我部保证,通常情况下,预计在我到达的日期,中部荒原上的湖泊和河流已经解冻了。

在渥太华接受的入职培训课程教会了我一点:人们从不质疑来自其他部门的信息;如果基于这些信息的野外作业出了差错,那一定是野外人员的错。

在这种情况下,我只有一件事可做。尽管对发往渥太华的第一封无线电报的反馈感到沮丧,但我别无选择,只能再次请求新的指令。

事不宜迟,我开始忙活起来,首先取出便携式无线电设备,把它放在一堆箱子上面。在这之前,我没有时间来检查这台设备,当打开“使用说明书”时,我有些吃惊,原来部里给我准备的这一型号是供护林员使用的,额定功率可支持的通讯距离仅为20英里,超出这个距离就不能正常传递信号了。尽管如此,我还是按照说明安装电池,调整天线,转动旋钮,按下按键,开始发报。

出于某种只有交通运输部才知道的原因——该部负责给像我使用的这种移动发报机发放许可证——我的呼号是“黛西·梅”。在接下来的一个小时里,黛西·梅持续向着亚北极地区阴沉沉的天空悲伤地呼喊,却没有收到一丝一毫的回应。就在我几乎已经准备好接受“使用说明书”上的悲观说明,放弃无望的尝试时,我在耳机中的啸叫声和静电的沙沙声之上,捕捉到一个人的微弱回应声。快点快点,我急忙调音,终于能听到一串急促而含混不清的单词,我花了好些时间才辨认出那是西班牙语。

考虑到下面要讲述的事情可能有些匪夷所思,而且我对无线电技术知识一窍不通,我只能把后来一位专家的解释搬出来,并同时保证,任何生物学家都不可能虚构随后发生的一系列事情。技术上的解释中包括一种被称为“波跳”的神秘现象,即由于多种大气条件的综合作用,有时(特别是在北方)功率很低的发报机的电波也有可能跨越相当长的距离。我的发报机就超越了它的额定发送距离,它捕捉到的这家电台属于秘鲁的一个业余运营商。

一听便知,他的英语跟我的西班牙语一样半生不熟,所以过了好一会儿我们才开始彼此理解。即便如此,他似乎仍然认为我是从火地岛 (Tierra del Fuego)附近的某个地方发出的呼叫。我感到非常沮丧,好在那位秘鲁人最终同意把我给上司的信息内容记下来,再通过商业手段转发至渥太华。回想起最近的告诫,我把这条信息控制在10个单词以内。或许正是由于这一最低限度,这10个单词在秘鲁没有被充分理解,而且毫无疑问被双重翻译彻底搞砸了,以致引起某种程度的危机——而我得知这一后果已是几个月之后了。

也许是由于我的留言来自南美洲,它被发送给了加拿大的对外事务部,而不是我自己所在的部门。除了知道它似乎来自火地岛,而且似乎是用密码写的,对外事务部对其一无所知。经过匆忙草率的询问——对象包括国防部,对外事务部的答案是不能破译该密码,也没有迹象表明在合恩角地区存在任何已知的加拿大特工。

这个谜团在一个偶然的场合才得以解开。几周以后,对外事务部的一位秘书把这件事分享给了我所在部门的一位高级官员——他们有共进午餐的习惯。这位秘书在讲述中不经意地提到了上述神秘留言的署名是瓦利·蒙法特(Varley Monfat)。

那位高级官员不乏值得称赞和相当惊人的敏锐,立刻认为我就是这则留言的可能发送人;但这又导致了一个新的、甚至更令人不安的谜团出现,因为找不到任何一个人承认授权我去了火地岛。结果,一系列紧急信息通过加拿大驻智利的领事,源源不断地发送给我,要求我立即向渥太华报告。

然而我没有收到过其中的任何一条信息,即使通过更直接的途径发送,它们的命运也可能如此,因为我的无线电设备的电池只能使用六个小时;而在电池耗完电之前,我唯一能够接收到的电台来自莫斯科,它正在播放一个轻音乐节目。

还是言归正传吧。

当结束与秘鲁朋友的正事时,天已经很黑了,周围的山丘似乎在向我逼近。到目前为止,还没有看到狼的踪影。但它们理所当然地占据了我的脑海,挥之不去。而且,当我把目光投向山谷口附近,看到闪烁的发光点在远处移动时,我越来越强烈地意识到狼的存在。

凭借紧绷的听觉神经,我听到一种微弱而令人震惊的声音,并立刻认出了它——即便从未在野外听到过这种声音,我也已经在牛仔电影中听到过好多次了。毫无疑问,那是狼群吠叫着追猎的声音;同样毫无疑问的是,这群狼正径直朝着我的方向移动。至少我的一个问题似乎就要解决了——与研究物种建立联系。

然而新的问题也接二连三地出现了。其中最重要的一个问题是,我的手枪只有6发子弹,而且要命的是,我怎么也想不起储备弹药放在哪里了。这是生死攸关的一个问题,因为我从对这个主题的广泛阅读中知道,一个狼群的个体数量可能从4只到40只不等;而从这些正在靠近的动物发出的声音音量来判断,这个狼群的个体数量更接近400只。

亚北极地区的夜晚对我来说本已很难熬,狼群很快会让我更难熬。天已经很黑了,我看不清它们,无法估计它们的实际数量,也无法判断它们可能的行为模式。因此,我决定躲在反扣过来的独木舟下面,这样就不会轻易被发现,从而避免引起野兽的反常行为。

生物学研究的基本原则之一就是,观察者绝不能让自己的注意力被分散;但是,诚实迫使我承认,在目前的情况下,我很难保持正确的科学专注态度。我特别担心我的独木舟。它是用薄薄的雪松木板轻轻绷上帆布做成的,如果使用不当,它很可能被损坏。那样的话,我就哪儿也去不了了。与此同时,困扰我的第二件事是如此不同寻常,以至于我必须特别强调——哪怕只是因为它证明了在不受适当的规训约束时,人类思维确实基本不合逻辑——我发现自己迫切地希望自己是一个怀孕的因纽特人。

因为我看不见发生了什么,就不得不依靠其他感官。我的耳朵告诉我,狼群全速扑了上来,先围着我那堆装备绕了一圈,然后径直冲向独木舟。

嚎叫、吠叫和尖叫的美妙合唱几乎快把我震聋了,这些噪音太让人困惑了,以至于我开始产生幻觉。在幻觉中,我能听到一种近乎人声的低沉吼叫,它压过了其他的所有噪音,听起来是这样的:

我的老天爷,别再嚎叫了,该死的狗娘养的混蛋!

一阵短暂的混乱和哀号之后,奇迹般地,周围只剩下一片寂静。

因为受过多年的训练,我能根据各种现象做出准确的推论,但这一形势显然超出了我的能力范围。我需要了解更多的情况,于是非常小心谨慎地将一只眼睛贴着独木舟的舷侧与下面的冰面之间的狭缝望出去。起初,除了狼的脚爪子以外我什么也看不见——好多好多的脚爪子;但接着,我的目光落在另一双脚上——只有一双——它们应该不属于任何一只狼。我的推理能力一下子恢复了。我掀起独木舟的一侧,伸出头,仰起脸,看到一个浑身裹着北美驯鹿皮的年轻人迷惘而又惴惴不安的面孔。

分散在这个年轻人周围的,是14只个儿大而又令人生畏的哈士奇(husky)。它们正带着深深的怀疑盯着我。但活生生的狼呢,眼前一只也没有。 X5TOcnjsw2oK74x/N6ikoYGVRLPAK2urg61oUTLwPRCDPwdVzFMb7OjHKsHs+Wr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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