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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平安着陆

5月的最后一个星期,我被迫滞留丘吉尔港的日子结束了。暴风雪连续三天呼啸肆虐;就在第三天,由于能见度降为了零,一架飞机从酒馆上空几乎零英尺的高度飞过,它上气不接下气,呼哧呼哧地喘息着,扑通一声降落在附近池塘的冰面上。要不是我们几个冲出啤酒馆,抓住飞机的翅膀,狂风几乎又要把它吹走了。

这是一架破旧不堪的双发军用教练机,造于1938年,服役多年后已被淘汰。谁也料想不到的是,一位身材瘦长、双眼凹陷的前皇家空军飞行员赋予了这架退役飞机新的生命。他曾幻想在加拿大北部创办自己的航空公司。当我们挣扎着把飞机固定在地面上时,他从嘎吱作响的飞机上走下来,解开围在脸上的一条有一码 长的樱桃色丝巾,然后做了个自我介绍。他说,他是从西北方向大约700英里 外的耶洛奈夫(Yellowknife)来的,他的目的地是帕斯(Pas)……“这里是帕斯吗?”我们温和地告诉他,帕斯位于西南方向大约400英里处。这个消息似乎并没有让他感到沮丧。“啊,风暴中的任何一个旧港口,都令人心满意足。”他快活地说道。等他行动迟缓的机械师与我们会合以后,他跟着我们一块儿回到了啤酒馆。

那天晚些时候,在啤酒馆里,我向他坦白了自己的困难。

“没问题!”他全神贯注、默默无声地听我说完之后,爽快地回道,“明天给这只旧风筝加满油,送你去哪儿都成。朝着西北方向飞行——对我们来说那是最理想的航线。在任何其他航线上都不能相信指南针。飞得开开心心,飞得靠近地面。发现好多好多的狼,然后把你放下去,一路平安!”

他差一点就说到做到了,可惜接下来三天出现的各种状况,似乎都预示着这次飞行可能不会太顺利——先是地面被厚厚的云层覆盖,后是起落架的一个液压缸瘪了,导致安装了滑雪板的飞机在滑行时颠簸严重。虽然我们对天气无能为力,但机械师发现,只要往液压缸里灌满海豹油,就可以使它重新正常工作。尽管仍然没法止住渗漏,但至少可以让飞机在像只垂死的鸭子一样侧翻之前,保持直立长达20分钟的时间。

第四天的早上,我们准备出发了。由于这架飞机只能承载少量货物,我被迫放弃了一些“必需品”,包括毫无用处的划艇兼浴缸。不过,我用一加仑的酒精换回了一只17英尺长、完好无损的帆布独木舟。飞行员向我保证说,我们可以把它绑在飞机的腹部下面,一并带走。

说到这里,我对这个乐于助人的朋友耍了一个不太高明的花招。之前我的驼鹿牌啤酒被列入不重要的装备中,扔在一旁;但有一天晚上,我借着手电筒的光发现,这15箱啤酒完全可以装进独木舟里。当独木舟被紧紧地绑在飞机的腹部下面时,丝毫没有暴露出里面所装的“重要货物”。

我们出发时天气很好。从东面吹来的风减弱到每小时40英里左右,而且没有下雪。飞机穿过黑色的海雾,画出一道弧线,向西北方向飞去,丘吉尔港很快就从我们的视野中消失了。

实际上,起飞并没有那么容易。就在起飞的前一天,冰雪在短暂的时间里迅速融化,使飞机的滑雪板陷进了一两英寸 深的雪泥中,与底层的冰牢牢地冻在了一块儿。因为对此一无所知,我们的第一次起飞尝试令人扫兴,即使两个引擎都在痛苦地轰鸣,飞机也纹丝不动。飞机这种拒不服从指令的行为使飞行员和机械师都感到莫名其妙,直到有几位先生从啤酒馆里跑出来,指着我们的滑雪板大声叫喊——发动机的咆哮声完全盖过了他们的叫声——我们才意识到飞机陷入了怎样的困境。在这些热心朋友的帮助下,我们终于设法使冻住的飞机松脱出来,但在这之前,那支撑不了多久的液压缸又瘪了,再一次注入海豹油又造成了进一步的延误。

飞机终于自由了,开始起飞滑行,但它坚决拒绝离地升空,这可把飞行员弄糊涂了。我们沿着小湖滑行,节流阀全开,但仍然没有离开冰封的地面。在最后一刻,飞行员用尽全力,打满方向舵,飞机滑来滑去,扬起一阵大雪,差一点点就翻了,接着,又有点尴尬地回到起点。

“真奇怪。”飞行员说,“她应该飞起来啊,你知道的,真的应该。好吧,最好把这几桶备用的汽油卸下来,给她多一点升力。”

这些已经装上飞机的几桶“备用”油,是为他返回丘吉尔港准备的,我认为他为减轻重量而放弃它们完全是不计后果,但既然是他在指挥,也就由着他了。

在没有多余汽油的情况下,我们设法在下一次尝试中(在再次给液压缸注油之后)让飞机进入状态。但它似乎并不太乐意,就像铁了心一样,拒绝爬升到300英尺以上,而两个引擎的转速指示器一直保持在正常读数的四分之三左右。

“反正没必要飞得太高,”飞行员在我耳边欢快地吼道,“飞高了就没法看见狼。现在擦亮你的眼睛……”

我尽力擦亮眼睛,伸长脖子,通过裂缝纵横交错的有机玻璃窗往外看,但毫无结果。

飞机正在一片能见度很低的灰色云层中飞行,我甚至连飞机的翼梢也看不见,更别提看到狼或任何狼的踪迹了。

就这样,飞机嗡嗡地飞行了将近三个小时。在这三个小时里,我们就好像是淹没在一桶黑色的糖蜜里,看不见下面的世界。飞行即将结束的时候,飞行员让飞机来了个大角度俯冲,同时对我大声喊道:

“立刻降落!只够回程的汽油了!不过,这一片可是野狼的理想之地——顶呱呱的狼!”

当我们从云层下方钻出来时,离地面差不多30英尺高一点。我们正在一个一英里宽的山谷上空,飞过一个结冰的湖面,两侧是高高的岩石山丘。飞行员没有片刻的犹豫就降落了,不管我以前对他的飞机驾驶技术有什么看法,他的一个绝技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他凭借飞机仅有的一块好滑雪板着陆了,然后直到飞机的速度几乎为零时,他才用上无力的右舷滑雪板,让它彻底停下来。

飞行员没有关掉引擎。

“就这样了,朋友!”他乐呵呵地说,“你现在下去吧!务必动作快点!别让我们在看到丘吉尔港之前就天黑了。”

无精打采的机械师突然活跃起来,在我看来,就在一瞬间,我堆积如山的物资已被倾倒在冰面上,独木舟已经松开了,起落架的液压缸再次被泵回垂直位置。

飞行员看到独木舟里的东西,忧伤地瞥了我一眼。

“不太光明正大,嗯?”他问道,“啊,好吧,假设你需要它——我不介意。要是这架旧飞机没有坠毁,等秋天的某个时候我们再回来找你。不过不用担心,附近肯定有很多因纽特人。他们随时都可以带你回到丘吉尔港。”

“多谢多谢。”我谦恭地说,“但为了方便我做个记录,你介意告诉我,这是哪里吗?”

“非常抱歉,我也不太清楚。在丘吉尔港西北300英里的地方?不会有太大的出入吧。反正这个国家的地图上没有……再见!”

舱门砰的一声关上了。发动机拼命怒吼着,飞机开始滑行,一路颠簸,攀上山脊,勉勉强强飞起来,然后消失在乌云中。

我已经安全到达我的基地。 S3gWOCBeOV5SQs+8ikcaD2pz1kn90WNSrBiRFaO9MhPNEqWk5mnVPSP+x/6+BLQ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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