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棣不是没做过太子梦,不是没想过争位,但是在三十三岁之前,他面前横亘着一座大山,高得让他不得不仰视;他面前奔涌着一条鸿沟,深得难以想象。如果没有非常规措施,朱棣想跨过去根本是不可能的。
此人就是朱元璋的长子,大明帝国的皇太子及监国,朱棣的大哥朱标。
不过,洪武二十五年(1392)五月十七日,一条消息从南京传出,宛如惊雷,在朝野上下引起了极大的震动——太子薨了!朱元璋培养了二十多年的接班人朱标不幸去世,享年三十八岁。朱元璋非常难过,将其安葬于孝陵,追谥为懿文太子。
得到这个消息的朱棣,心里可谓五味杂陈。
朱棣不是马皇后的亲生儿子,这已经没有任何争议。问题是:朱标是不是马皇后的亲生儿子?如果不是,他们两人的性格何以如此相像?如果不是,朱标何以得到朱元璋如此的厚爱?如果不是,他的亲生母亲又能是谁呢?
元至正十五年(1355),朱标生于太平。那时候,朱元璋还没占领应天府呢。
他是朱元璋的第一个儿子,怎么能不受到重视呢?马皇后对朱标更是爱得不行,走到哪儿都要背到哪儿。
笔者一直怀疑,朱标才是马皇后唯一的亲生儿子,两人的性格气质都更为接近。当然关于这一论点,目前的证据稍显不足。
吴元年(1367),朱元璋立老大为世子,并安排他回凤阳老家扫墓。洪武元年(1368)正月初四,朱元璋登基的当天,就将马氏封为皇后,将朱标立为皇太子,一点犹豫的工夫都没有。而多年之后的朱棣,在立太子问题上,却是那样的摇摆不定。
朱元璋还特意挑选功勋老臣和有才能的新官员,兼任东宫官,这个阵容豪华得有些吓人:左丞相李善长兼太子少师,右丞相徐达兼太子少傅,中书平章军国重事常遇春兼太子少保。有这三巨头不算完,还有数十位大臣共同任职于东宫。
朱元璋还下诏说,他在东宫不单独设立府僚,而让重臣兼职,是因为战争没有完全停止,如果自己需要带兵离开京城,就留下太子监国。如果设立两套班子,东宫的大臣就有一个忠于太子还是忠于朝廷的问题,反而会产生不信任。
朱元璋不仅聘请明初第一学者宋濂亲自为太子授课,还从国子监中挑选了王琦、王璞和张杰等十余位德才兼备的年轻人,陪太子读书,他更是特意挑选了一批有德行的名士,充当太子的宾客和谕德,为其传授帝王之道、成败之迹 。而朱棣和其他皇子并没有这个福分,他们所受的教育,相对来说是比较简单的。
洪武十年(1377),朱标二十三岁,朱元璋觉得他长大了,下令朝中政事先要汇报给太子,经其审阅后才传给皇上,形成了一种事实上的监国制度。这是对朱标才华和能力的进一步肯定。
朱标死时,大儒方孝孺的挽诗中就有“监国裨皇政,忧劳二十年”这样的说法,并没有受到任何惩罚。可见在时人心目中,朱标已然是第二个皇上了,而朱元璋居然也一点不担心。
在朱元璋与陈友谅激战的那些年月里,马皇后随时把朱标背在身上。(如果朱标不是嫡子,她有必要这么做吗?怎么不背朱棣?)朱标被立为太子后,为纪念这段经历,就特意请画师画了《负子图》,并随身携带。
朱标天性仁慈宽厚,解决问题对事不对人,这一点很像马皇后和登基前的朱元璋,而与当政后的洪武皇帝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当李善长因受胡惟庸案牵连被赐死时,朱标公开进谏说:“父皇您杀戮太多,恐怕要让众大臣寒心了。”朱元璋当时没说什么。
第二天,朱元璋把朱标叫到寝宫,把一根带刺的木棍丢在地上,让朱标捡起来抓在手上。朱标一看,这不得把我扎得满手是血吗?不干。于是面露难色。朱元璋乐了:“朕命你抓住木棍,你知道棍上有刺,怕伤到手,那么把上面的刺去掉,不就没事了吗?我现在诛杀李善长等一干权臣,就是为你拔刺,我的一片苦心,你这都不明白吗?”
话说得倒是很直白、坦诚,显示了一个好父亲对儿子的拳拳之心。而朱标的一番回答,更让朱元璋突然来了精神。老头子猛地站了起来,活动活动胳膊,转身……操起座椅就朝宝贝儿子身上砸去。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呢?原来朱标是这么说的:“上有尧舜之君,下有尧舜之民。”潜台词无疑就是,你自己远远达不到尧舜那样的贤明,难怪大臣们个个都成了乱臣贼子。这样讽刺老爸,确实也有些不像话了。朱元璋什么时候受过这种挤对?难怪他要发怒了。
好在朱标躲得快,他跪倒在地,从怀里掏出《负子图》。还准备继续行凶的朱元璋看了之后,不由得想起了过去马皇后的好,也就下不了手了。
据说,秦王、周王哥俩曾经多次因为过失,惹怒了朱元璋,多亏有太子说好话做工作,才让他们免予撤藩,重回封地。
晋王朱棡曾被人举报有谋反之心,朱元璋准备采取行动时,朱标为保住弟弟,在朱元璋面前长跪不起、放声痛哭,终于把老父亲感动了,总算没有拿自己的亲骨肉开刀。
朱元璋当初打天下时,为了收买人心,把大哥的儿子朱文正、外甥李文忠及沐英等十多人收为养子。马皇后对待这些养子如同对待亲生儿子一样,太子看在眼里,也记在心中。
马皇后去世后,朱元璋看到自己的亲生儿子都渐渐长大了,就将当年为他流血卖命的养子们看成威胁,千方百计找由头想除掉他们,而太子却总是尽自己的力量,来劝说父亲不忘旧情,对这些兄弟加以保护。
朱元璋曾想过迁都西安,让明朝再现大唐盛世的荣光。洪武二十四年(1391)八月,他派朱标巡抚陕西。当时,老二朱樉由于过失,已经被召回京师问罪了。老朱提醒太子说:“天下山川,唯有陕西号为险固,我安排你前去考察民情风俗,慰劳三秦父老子弟。”
朱标知道父亲的打算。秦中自古是帝都,南北有山川高原庇护,东西有险要雄关可守,渭河平原土地肥沃,物产丰饶,又是丝绸之路的起点和内陆经济中心,作为周秦汉唐四大最强盛汉人政权的京师,是天然的建都之所。在陕期间,他悉心视察了多处城防,搜集整理了很多资料,并且绘制了详尽的地图。
十一月,朱标回到南京,献上陕西地图,但很快就一病不起。即使在生病中,他依旧向父皇建言,希望能早定迁都大计。
但是,意想不到的情况突然出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