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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前元故都,令朱棣如鱼得水

宝剑锋从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经过四年凤阳训练的朱棣,已和从前大不一样了。

洪武十三年(1380)三月初,在胡惟庸反朝廷集团被镇压不到两个月之后,朱棣就收到了令其即日就藩北平的诏书,他心里非常高兴。风里来雨里去地过了四年,不就盼着这一天的到来吗?尽管他很清楚,就藩北平可不是去坐享太平的,而是肩负有“慎固边防,翼卫王室”的重大责任。

三月十一日,是朱棣离开南京的日子。这一年,他只有二十一岁。

离别的气氛有些伤感,作为一国之君,朱元璋当然不会表现出难过的样子,对他来说,把儿子送到边塞,好像是这个当父皇的必须作出的牺牲。马皇后看着孩子们一个个离开,心里有些舍不得,特别是徐小姐。

史书记载,马皇后一贯是这么夸儿媳妇的:“真吾妇也(真是我的好媳妇啊)!”马皇后简直把她当自己的亲生女儿对待。徐王妃当然也不愿意离开马皇后,她也并不知道,这一次的分别,居然是两人最后一次见面。

徐王妃这时候已经又怀孕了,但她不愿影响丈夫的前程,既没要求朱棣在自己生完孩子后再去北平,也没有让丈夫先走,而是坚持和他一起出发。

身为燕王的朱棣,自然不会像徐小姐一样多愁善感。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朱棣翅膀还不怎么硬,知道自己飞不远,但是,总得先飞出南京,飞离老爸的眼皮底下,飞到一个自己说了算的地方吧。当然,面对父皇母后,他还是得做出一副难舍难分、相当痛苦的样子。

朱棣披挂整齐,拜别了朱元璋和马皇后,带着徐王妃和护卫亲兵五千七百七十人,踏上了奔赴北平的行程。

今天,乘京沪高铁从北京到南京只需要四个小时,坐飞机则是两个小时,便捷的交通,缩短了出行时间,等于延长了人们的寿命。但是在当时,国人不得不忍受一种很不方便的交通方式。

朱棣一行先是骑马到达扬州,随后乘船经大运河到淮安,接着改走陆路,沿着运河北上。

继续走运河不行吗?不行。一来,有些河段已经不通航了;二来,这将近六千的人,得找多少条船?别折腾了。

大运河的河道淤积,给年轻的朱棣留下了深刻的印象,看着沿线百姓终日劳苦工作,他不禁庆幸自己可以不为生活发愁。不过,朱棣同样要受命运的摆布。如果把自己比作这条运河,老头子朱元璋就是河上的水闸,掌控着他的命运。

半个多月后,燕王夫妇终于走到了运河的尽头。在通州短暂休整之后,他们直奔目的地——蒙古人刚刚离开的大都。

这里曾经是世界的中心、地球上最大的国家的都城。从这里发出的每一道圣旨,都可以让无数人头落地,从这里出发的每一次远征,都能改变人类历史的进程。当朱棣前来就藩时,元朝皇帝离开这里不过十二年。

作为元朝故都,北平担负着守卫北方边境的重任,燕王的重要性可想而知,而朱元璋偏偏选了朱棣。

提到北平,就不得不提一位重要的历史人物,他和朱棣有着很多的共同点。此人就是北平(元大都)城的修建者,元世祖忽必烈。

朱棣和忽必烈都是历史上首屈一指的人物,也都是自己家里的老四。他们的江山,都是抢来的,也就是说,皇位的继承人原本不是他们。

中统元年(1260),忽必烈在其兄蒙哥去世后,不顾蒙古大多数贵族的反对,在开平悍然称可汗,与各部落选出的阿里不哥(自己的七弟)开战并打败了他。整整一百年后,朱棣出生。

至元八年(1271),忽必烈采用汉族王朝的年号称帝,定都大都。在近一百年后的洪武三年(1370),朱棣被封为燕王,封邑北平,以忽必烈的大都皇宫为王府。

北平,把两个历史巨人连接在了一起,冥冥之中,似乎有什么定数……

忽必烈模仿汉族皇帝建立大元国号后,在金中都的基础上修建了大都城。此后近一百年间,这里不仅是元朝的京师,也是全世界最重要的城市之一。直到洪武元年(1368)八月初二,朱棣的岳父徐达占领大都,赶走元朝皇帝后,它的地位才有所下降。朱元璋改大都路为北平府,取“平定北方”之意。而北平府周边,即元中书省直辖区域的核心部分,也以北平府的名字命名为北平布政司,这在全国十三个省级单位中,又是独一份儿。

如今,这里又有了一位年轻的新主人,这个城市也将因为他而重新成为世界的焦点。

在北平,还有一位故人等着朱棣小两口。

“父亲大人,终于见到您了……”见到徐达在丽正门下迎候,徐王妃早早下车,快步上前参拜,眼泪止不住地流了下来。

“好孩子,一路受苦了。”徐达也开心不已。朱棣已经来到近前了。老将军正准备行大礼,做女婿的赶紧拉住他,自己却深施一礼:“参见岳父!”

短暂寒暄之后,徐达把女儿和女婿接进了装饰一新的燕王府,这可是在废弃的元朝皇宫基础上改建的,忽必烈当年也在这里住过。

这顿晚饭,一家人吃得特别香。

自从十二年前占领大都之后,徐达要用更多的时间驻守这里,无法与在南京的家人团聚。现在,火炬要传递到年轻人手中,责任要交到年轻人肩上,他也有更多的时间可以回家探亲了,这当然是好事。

更何况,这个年轻人不是别人,正是自己的女婿。老将军怎能不高兴呢,又怎能不好好指点这位女婿呢?

徐达和另一位名将傅友德在军务上的关照指点,对于朱棣的成长成熟,无疑起了很大的作用,这显然也出自朱元璋的刻意安排。朱棣知道,自己到这里,绝不是来享福的,绝不是要做一个花天酒地的皇二代的,而是要成为大明王朝出色的将军、父皇军事路线最有力的执行者的,自己要让那些开国老将,对自己不仅仅是表面上的服从,要让蒙古人听到自己的名字,就像当年的匈奴人听到霍去病一样畏惧。

朱棣猛然觉得,父亲对自己的要求最严格,期望也最大。自己的藩地是蒙古故地,自己的府第是元朝皇宫,自己的夫人是第一名将的女儿,自己的岳父还驻军北平协助和指点自己,这么好的机会,如果自己不珍惜,如果自己不能有一番作为,那就真是无药可救了。

即使在边关,也还是打仗的时候少,和平的日子多。按照朱元璋对藩王的安排,各个皇子的封地,简直就像一个独立王国,有自己完备的官僚系统,包括王相府、王傅府和参军府,还有参军、咨议官和王府教授等官员。

胡惟庸案之后,朱元璋自己取消了丞相,各王府相也就没有了,参军也改为长史。燕王并不直接管理北平的民政,但北平布政司见到他还是得下跪。

相比明朝官员可怜的俸禄,皇子的福利是非常好的。作为藩王,朱棣可以享受大约五万石的岁禄,还有数量不菲的食盐、布匹和茶叶等,可以过上非常舒适的生活,娶十五六个小妾、养七八十个儿子也不会造成多大负担。但朱棣显然不是那种花花公子型的王爷,他有更大的理想。

几个月之后,喜事就来了。

徐王妃在北平生下了他们的第二个儿子,取名为朱高煦。这个北国出生的孩子,似乎一生下来就带有北方的野性,也似乎命中注定,形成与老大不同的气质。

人们常说,只羡鸳鸯不羡仙。朱棣在情窦初开的时候有了徐小姐,似乎就忘记了世界上还有其他美女,这倒也好理解,先入为主嘛。

但是,在北平生活的二十年里,朱棣居然只有一个夫人,实行严格的一夫一妻制度,这就显得不太正常了。世界上真有这么“自律”的男人吗?

不管如何,史书上的记载的确如此。

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打从心底里说,朱棣并不喜欢待在南京或凤阳,他很庆幸自己能躲得远远的,可以少惹些事,也就少了很多麻烦。他希望自己能把藩王的使命完成好,首先不让朱元璋挑出毛病,然后还要讨老头子欢心。

朱棣不会不明白,二十六个兄弟之间,别看现在有老爸镇着,搞不出什么事来;一旦有一天父皇不在了,大家还会像现在这么客气吗?这还真不一定。

北平是元朝的旧都、大明的屏障,朱棣还保持着在凤阳时养成的良好习惯,除了正常的练兵之外,他会带上几个随从、穿上寻常百姓的服装,了解北平周围的山川地势,以及当地民众的实际生活。

他后来回忆道:“我当年在北平时,几次打猎都在村民家吃饭(给钱的!),看到他们的伙食过于简单,知道他们生活艰苦。每次我以燕王的身份向村民表示感谢时,他们无不感动……用人之道,必须先得到人心,然后才能让对方为你立功。如果能做到‘养之于无事之时,用之于感恩之后’,就没有不尽心尽力的。”

一个成大事的人,身边肯定少不了帮手,朱棣也不例外。他和他的父亲一样,喜欢结交天下豪杰,用人不拘一格。朱棣没有皇子的气势,也不摆王爷的架子,换成现在的话说,就是相当亲民。

朱棣不把他们当成会说话的工具,而是当作自己的手足兄弟。南京方面有了赏赐,他不是自个儿关起门来享受,而是分给官兵们。

朱棣在战场上,从来不缩在后面叫嚷:“哥几个给我上!”而是喜欢打马冲在最前面:“弟兄们跟我来!”

领导才能可以在实际工作中培养,但领袖气质,很大程度上是天生的,朱棣无论穿不穿军装,只要往军人中间一站,就有一种天然的凝聚力。用现在的话说,那是气场太强大。

正因为朱棣有这样的风范,没有用多长时间,他就把一批军官团结在了自己周围,就已经有了徐达和傅友德的支持。

在燕山卫,朱棣的主要将领有张玉、朱能、陈珪、郑亨、孟善、火真、张信、李远、郭亮和房宽等。慢慢的,凭借自身的威望和手段,这些人都成为他的死党。

但他缺少一个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的谋士。刘邦的成功离不开张子房,刘备的基业少不得诸葛亮,忽必烈指望刘秉忠出谋划策,朱元璋依赖刘伯温神机妙算。

朱棣还能请来这个刘伯温吗?

不能,因为刘伯温已经死了。

那可怜的朱棣,又应该怎么办呢? My7FRBrLWs1bp44p1cwxHEOE5u7vQTdXUSsoaG8mXfmMxfP04P07hL2DoQ1CTk2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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