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给女儿起名“欣怡”,“欣”就是快乐的样子,“怡”就是快乐的心情。这就是我对她的最大期望。
——蔡志忠
文章见报后产生了一定的影响,有家长打来电话表示自己深受启发,反思自己的教育方法。我把自己的采访经历和许多朋友、同事分享后,很多人跟我一样眼含热泪,我知道这其中既有认同也有感动,也许同时还带着些许懊悔吧。
一篇小小的文章远不足以阐释蔡老师的教育观,这是一个巨大的宝库,我希望能够挖掘出更多的珍宝,呈现给当下跟我一样处于焦虑中的家长们。于是我拨通了蔡老师助理的电话,表明了自己希望对蔡老师进一步采访的想法。
说实话,之前我的心里非常忐忑,想过一万次被拒绝。但即使被拒绝,总要试过才甘心。
没想到,电话打通的那一刻,我得到了特别愉快的答复。
蔡老师非常愿意分享自己的一些想法和观念,去帮助更多的家长,“挽救”更多的孩子。
于是,在接下来的端午节假期,我乘坐高铁从北京来到杭州,开始了一段教育寻访之旅。
蔡志忠接受《环球时报》专访稿
蔡志忠工作室位于杭州西溪创意产业园。
这是一座被绿树掩映的二层别墅,门口矗立着一尊半人高的石佛。我按下门铃,一位白衣飘飘的红发老者打开门,带我走进宽敞的房间。目测别墅的一层大厅有百余平方米,进门处一幅巨大的《般若波罗蜜多心经》映入眼帘,还有几幅充满佛学禅宗味道的画作装点各处,房间的中央摆着一张三米左右的长桌,上面密密麻麻地立着几十尊佛像。
大厅的尽头是一个房间,有五六十平方米的样子,一整面墙是书架,上面整齐地摆放着蔡志忠被49个国家出版的作品,另一面墙则陈列着包括金马奖在内的各种大大小小的奖杯。窗边的位置被一张中式木床和书桌隔了出来,蔡老师说这里就是他的卧室,工作、睡觉都在这里,不超过4平方米。
坐定后,蔡老师为我端来一杯咖啡。他说一天要喝三十多杯。
蔡志忠工作室门口的石佛
在接下来的几天,我每天朝九来,晚九走,一头扎进与房子主人之间的对话中,感觉像一口气看完了十部传记电影,因为蔡志忠说他过了普通人十辈子的人生。
从“二战”后贫困自由的童年生活到命运的每一次跌宕转折,从大道至简的人生哲学到各种接地气的方法论……蔡老师用他那温婉的台湾腔娓娓道来。
蔡志忠是台湾彰化人,1948年出生在台湾彰化县花坛乡,一出生就受洗成为天主教徒。而他有别于常人的人生经历也注定了自己不平凡的一生:
1岁起,开始听《圣经》故事。
3岁半,开始思考人生的目标。
4岁半,找到人生目标,决定要画一辈子画。
9岁,立志成为漫画家。
15岁,初中二年级辍学,孤身一人赴台北成为职业漫画作者。
23岁,进入电视台当电视美术设计。
24岁,自学动画设计和制作,进军动画领域。
29岁,创立远东卡通、龙卡通动画公司,拍摄动画广告影片,并制作《杜子春》《七彩卡通老夫子》《乌龙院》等动画电影,其中《七彩卡通老夫子》创下台湾地区有史以来电影最高票房纪录,并荣获1981年金马奖最佳卡通影片。
36岁,获选台湾地区十大杰出青年。
蔡志忠工作室内景
同年结束动画公司的经营,只身到日本东京四年,创作《庄子说》《老子说》《禅说》等四十多本《漫画中国思想》系列作品。该系列出版之后,迅速成为中国台湾畅销书第一名,被全球49个国家和地区出版,全球总销量超过4000万册。
42岁,全家移民加拿大温哥华。
43岁,回中国台湾创作漫画《佛经》。
50岁,闭关十年研究物理、数学,将研究心得整理出版有《东方宇宙》《时间之歌》《宇宙公式》。
51岁,因为特殊文化贡献,荣获教育功劳奖、世界文化传播奖,文化杰出亚洲人荷兰克劳尔亲王奖,1999年12月8日由荷兰克劳斯王子基金会颁发,以表彰他“通过漫画将中国传统哲学与文学做出了史无前例的再创造”。
61岁,入驻杭州,并被评为2009年度文化人物时尚先生。
63岁,获得金漫奖终身成就奖。
72岁,在少林寺出家。
……
看了他的履历,可能很难相信,如此丰富的经历,如此广度与深度的造诣竟出自同一个人。
蔡老师告诉我,他过了普通人“十辈子”的人生,而他之所以能取得今天的成就得益于早早地发现了自己,这离不开父母宽松的家庭教育,他也是这样教育自己的女儿。
“每个孩子都是天才,只是妈妈不知道。”这是蔡志忠经常说的一句话。在他看来,每一个孩子都有自己的天赋和使命,需要家长尽早地发现孩子,让孩子“成为他们自己”,而不是看到别人干什么,也要自己的孩子干什么,不管孩子是否适合、是否喜欢。
蔡老师对我讲起女儿:“因为太太工作很忙,而我的时间相对自由,因此女儿蔡欣怡从1岁开始大部分时间都是我带的,女儿不到2岁的时候我就教她过马路。她第一天上小学的时候,我带她坐公交车去学校,第一站、第二站、第三站……等到了学校,我就问她,知道怎么回事了吗?她说,知道了。那你放学后要自己坐公交车回家哦!”
放学时,他不仅自己不去接女儿,也不让太太去接。面对别人的质疑,他却理直气壮地说:“她都满6岁了呀,难道将来我们还要陪她一起和男朋友约会吗?”
蔡志忠说,自己会在女儿做力所能及的事情的时候放手,尽量让她自己做决定。不然的话,她永远都长不大。
从小到大,蔡志忠就尽可能地让女儿自己做主。
蔡欣怡刚两三岁时,蔡志忠就常常带她出去吃饭,而且让她自己决定吃什么。
“我拿着菜单,她在一旁说:‘爸爸,上面写的是什么?念啊念啊。’我就念:‘回锅肉、宫保鸡丁、糖醋排骨……’然后给她解释每道菜的原料,怎么做出来的,是什么样的味道。她点什么我都可以吃,最重要的是,她会说,这些都是她自己喜欢的。”
“做父母就要及早地放手,我们不可能陪伴他们到死亡。在他们能够做什么的时候,我们就要选择放手。她能够走路,就让她走路;她有想去的地方,就让她去。我女儿9岁的时候就可以坐几十站路公交车,到台北最繁华的地方,买完东西然后再自己回来。12岁的时候,她就一个人绕了半个地球旅行。女儿数学考了0分,我请她吃牛排……”
“如果现在有人这样做,很有可能会被看作是不负责任的家长。您有没有想过这样教育子女,将来她能成为什么样的人?”我不解地问道。
“我不知道她会成为什么样的人,但是我知道的是她会很快乐。我给女儿起名‘欣怡’,‘欣’就是快乐的样子,‘怡’就是快乐的心情。这就是我对她的最大期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