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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车五分钟后就到了由安纳守之的侄子担任店长的便利店。店长看起来在三十到三十五岁之间,名牌上写着外山,森下悄悄地说明了来意后,他便把我们领进了后面的储藏室里。在那里,他为我们讲述了有关被害人的事情,为了不让卖场里的人听到,还特意压低了声音。

“我知道座间缠着尾木,因为他们的同学谈论时我曾听到过。便利店是街上各种流言的集散地,虽然不都是什么重要的事情。那个男孩儿看起来有些凶狠,但不是坏孩子。书包不小心碰落了货架上的商品时,他会很自然地把东西捡起来放回去。我还看到过他关心店里的残疾顾客呢。不过,他买零食吃的时候,会把点心渣和袋子随手扔到便利店门前,这种没规矩的举止也是常有的事儿。”

关于尾木紫苑,他只说了一句:“是个可爱的孩子。”关系还好的时候,尾木和座间曾一起来过店里。

“这里是由你们夫妻二人在打理吧,安纳先生也会来店里看看吗?”火村瞥了一眼装满库存和退货商品的纸壳箱,像聊家常似的询问起来。

“偶尔。一周一次吧,每次待两个小时左右。因为他有腰椎间盘突出和其他几种老毛病,所以在调养身体。他另外还开了一家自动投币停车场,加上那里的收入,足够他悠然自在地生活。”

“而且还是一个人生活,真是悠然自在呀!”

“他和家人分居了,过得并不幸福。”

据说安纳有个十岁的儿子,因为不能适应学校生活,只好辍学了。加上夫妻感情冷淡,妻子就抛下丈夫,带着儿子搬了家,换了一个适合儿子的环境去生活。他们的夫妻关系好像原本就不太好。

“今天您和安纳先生说过话吗?”

“通过两次电话,因为被卷入这个案子,他好像感到很困扰。”

“给您添麻烦了。”

听森下这样一说,店长粲然一笑。

“也请你们手下留情,我叔叔现在变得特别神经质。因为他是第一个发现尸体的人,所以担心会不会被警方怀疑。”

“不会的,他也许是犯罪剧看多了。”

“虽然对刑警来说这是家常便饭,但对普通市民来讲,却是非比寻常的。他吓得对我都辩白起他有不在现场的证明了,说他‘昨天和朋友喝到很晚才回家,不在现场的证明无可挑剔’。不知道警方有没有核实过。”

“没必要核实。请转告他,让他放心吧。”森下说道。

外山回答道:“我会转告的。”

我们觉得打扰别人做生意很过意不去,就打算结束谈话,买些盒饭来当作迟到的午饭,却发现连饭团、三明治什么的也都已经卖光了。难道这就是“特别订货”吗?

汽车开了几分钟后,才看到一家家庭餐馆。森下说“就在这里吃吧”,然后把车停在了停车场。大家都饥肠辘辘了。我们来到靠里面的桌子旁坐下,一起点午餐。空着的座位只有这一桌了,不过对火村来说却很幸运,这里恰好是吸烟席。

“不妙哇!”火村马上叼着爱抽的骆驼牌香烟说道。他说的“不妙”是指什么?

“这家饭店之所以这么火爆,都是拜媒体人所赐。你们看,有好多呢。看来不能在这里开调查会议。”

话虽如此,大家都无心去聊别的话题打发时间,于是就放低了声音。

“警方始终不打算公布坂亦清音的名字和照片吗?”

被火村如此一问,森下露出了为难的笑容。

“我也不好说什么,这是由上级判断的事情。不过有一点可以确定,坂亦这个名字可不能随便说出去。警视厅并不认为少年会再次行凶,他们认为少年正在拼命逃亡,没有余力去再次作案,所以不会公布他的姓名和照片。如果经研究判断发生在八尾市的这两起案件也是由这名少年作案的可能性很大的话,那么也许明天就会向社会公布其姓名和照片。这是从捍卫社会安全的角度来讲的。”

如果交付家庭法院去审理,他的姓名和照片可能又会被打上马赛克,这是不是很可笑?

“为了防止这个少年自杀,所以才不公布他的姓名和照片吗?”

我也问了一句。此刻,森下是警方代表。

“应该也有这种意见。实际上,我认为不公布姓名和照片的做法很勉强。正如刚才火村老师所说,对逃亡中的嫌犯,少年犯罪法并没有相关规定。”

“会有媒体公布的。”火村说,“不公布是自我设限,因为没有相关惩罚规定。现在就看网络和媒体哪个更快了,封锁少年信息的堤坝很快就会决堤。”

“刚才那位安纳先生好像就对过度保护未成年犯罪者的人权很不满嘛。可是,就算知道了罪犯的名字和照片,又会对谁有好处呢?无非就是如果拿不到近照的话,媒体就把凶手中学时代的照片拿出来曝光一下而已,这也太形式化了。”

听了我的话,火村弹了弹烟灰说:“有哇。”

“你说的‘有’是指什么?”

“即便知道了凶手的名字和照片,也不会有谁获得好处。不过被逮捕了的话,还是公开比较好。这对社会有好处。”

“是这样吗?”我和他唱起了对台戏,“不是有人认为被逮捕后交由司法机关去审判就可以了吗?即便公开了姓名和照片也不过只是满足了大众的好奇心而已。”

“这是一部分人权派的主张,他们认为这样做才有利于犯人以后重新做人。不过,将犯人的身份完全公开意义极大,不公开反倒坏处更多。”

“我不觉得将恶性杀人案犯的姓名和照片隐匿起来有什么不妥,公布只是社会制裁、惩罚的一环而已,难道不是吗?”

“大错特错!逮捕一个人是非常严重的事态,因为需要对其强制拘留以便进行调查取证。好好想想吧,有栖,如果不公布被逮捕者的名字和照片,就意味着警方可以在任何时候、悄无声息地任意逮捕他人,这不是使人权受到了更大的威胁吗?公权力必须受到监督。隐匿犯罪者的姓名和照片,不仅是对犯罪者本身,对善良的市民也没有益处。”

“是呀。”

森下停下用叉子卷起培根蛋面的手,连连点头。

“如果是具有民主精神的警察,就会仔细调查被逮捕者的经历,不会胡乱抓捕。”

火村没有夹菜。

“对于犯罪社会学家来说,少年犯罪是很重要的研究课题。把少年犯罪作为毕业论文题目的研究讨论组里的一名学生有一次咕哝了一句:‘如果是未成年人犯下杀人等重大罪案,大人们会吃惊、害怕。不过,这是很可笑的。其实,杀人犯应该更怕能分辨是非的成年人才对。’”

“那么老师是怎么回答的?”

“因为这不是提问,又不是像告诉他去邮局要怎么走的那种情况,这是学生自己应该思考的问题,所以我没有给予解答。”

火村只说了这么多,终于拿起了叉子。

“我觉得不是那名少年干的。”我开始阐述自己的想法,“如果那两个人是因为‘看起来很快乐’就被袭击的话,那么尾木紫苑刚好是因为‘收到打工工资很开心’而遇袭,但她不一定就是笑容满面地走在路上吧?而座间剑介又是什么情况呢?”

不知道是不是对这样的事情不感兴趣,还是只想专心吃东西,火村只是默默地用叉子吃着面。

“你怎么看,森下?”

“关于昨天夜里被害人的行踪,茅野和高柳正在调查,所以我还没有细问。关于此事……”

这时,森下的手机好像振动了起来。“不好意思,我去接个电话。”说着,他拿起手机离席而去。森下刚走,一个陌生人便走了过来,看起来似乎有些面熟。

“不好意思,打扰大家吃饭了。”

此人身体强壮,却有着一副与之不大相称的白皙面孔,脸上绽满和蔼可亲的微笑,是一位让人不能小觑的男子。

“好久不见,有栖川先生。”

他向我打着招呼,视线已投向火村。

“是英都大学的火村英生老师吧?我和您打过一次招呼,您还记得吗?我是东方日报社会部的因幡丈一郎。”

他取出名片簿,火村推辞道:“您给过我名片。”

“您也来参加本案的调查呢。哎呀,我都没有注意到。不过,我倒是预料您可能会参加。在偶尔光顾的餐厅里能遇上您,真是幸运。”

中途离席的森下的座位旁边有一个空位,他可能想坐下来,但未经允许他便没有随意坐下去。

“我昨天晚上就到这里了,只在车上打了个盹儿,然后就一直在忙采访。同一所学校的学生们应该受到了很大的冲击,但这应该是理所当然的吧。”

他站在旁边让我觉得坐立不安,火村却无视他的存在继续吃饭。就在我们把饭菜一扫而光的工夫里,皮肤白皙的记者随意地说起话来。

“……就是这种情况,座间生前最后一个见到他的人是晚上8点把饭菜端到他房间里的妈妈。之后,他趁家人不注意时悄悄外出。不清楚他的目的和去向。警察掌握了什么线索没有?”

他是想交换信息。我回应道:“怎么办呢?我们也不知道。我们正在调查取证的过程中。”

“哦,在晚上9点07分到9点15分之间,座间和一个名叫塚本信久的朋友互相发过邮件。内容是关于他们的共同朋友之间的一些无聊琐事,关于这个,您有了解吗?”

“没有,因幡先生那里好像有大量的信息,没必要从我们这里获取吧?”

“还远远不够呢,别这么冷淡嘛,有栖川先生。‘阿波罗’的线索发现了吗?他是不是对这个地方比较熟悉什么的?我非常感兴趣。”

“可以说有,也可以说没有。”

“我去给你们拿点儿喝的吧,咖啡可以吗?”

我们都没有拜托他,他就径直去拿饮料了。周围桌上的客人们都在注意我们的谈话。应该是来采访的一伙人吧,这个局面真是不太妙。

“火村,你的秘密实地考察快要到头了吧?因幡看来打算展开攻势了,其他报社的记者也会不客气地过来向你提问的。”

“我从刚才开始一句话都没说,是吧?他想要来个突袭采访,我可什么好处也不会给。”

“虽然你这么说,对方可是有着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决心。不知道他能拼到什么程度。”

“这点拼劲儿不值一提。只要他别恼羞成怒,那就谢天谢地了。”

因幡把两杯咖啡放在盘子里端了过来。火村只说了句“谢谢”,就接了过来。

记者仍然站着说起来。

“除了被座间剑介死缠烂打以外,没有发现尾木紫苑遇到过什么纠纷。座间是被尾木的父亲斥责后才离开的,不过这也许只是表象,也有证言说他一直在等待重归于好的时机。”

我问道:“是谁提供的这种证言?”

“就是刚才提到过塚本信久。如果事态向不良的趋势发展,那就不太妙了,于是塚本制止说‘快别这样了,放手吧’。作为旁观者,他感觉已经没有和好的希望了。因为尾木跟周围的人说过,她通过网络结识了新的男朋友,而且好像非常开心。”

“仅凭这个不能判断有没有和好的希望吧。目前虽然有点儿困难,但如果等一等,没准儿机会就会到来的呀。”

“有栖川先生是耐心等待的类型吗?守株待兔,真是慢性子呀。或者应该说是比较固执吗?”

“这是我的个人见解……”

他又开始说起来。

“‘阿波罗’说自己因为别人看起来很快乐就去杀人。虽然他长得那么好看,却深感自己并不快乐吧?另外,他把人分成快乐一族和不幸一族,属于后者的他认为可以随意攻击快乐的人。如果是这样的话,一连串的犯罪行为是因不幸一族对快乐一族的憎恨而产生的,这不就是所谓的hate crime吗?”

据我有限的知识,hate crime——仇恨犯罪是指因憎恨不同人种或宗教集团而产生的犯罪行为,是基于仇恨与偏见。

“火村老师,您觉得如何呢?”

如果回答yes,那么他就会把它作为犯罪社会学者火村英生副教授的观点,刊登在报纸上吧?

因幡翘首以盼地等待着火村的答复。

“可能是仇恨犯罪的一种。”

没想到火村竟然给出了肯定的答复。因幡满面含笑,但立刻被火村警告说:“不要把我说的话给报道出来,因为你不懂其中的含义。”

“哦,这是怎么回事?如果我的认识有误,请您指正。我想把这个作为您的观点报道出来。”

因幡在纠缠不休时,森下回来了。

“辛苦了。”

记者简单地打了个招呼。

年轻的刑警低头挥动右手,做出像撵狗一样的动作。

“因幡先生,对不起了,你快走吧。”

因幡会觉得遗憾吗?还是并非如此,他会等待下一次机会吧?

“没关系,老师们,打扰你们吃饭了。今后也请多加关照。”

记者刚一离去,森下立刻坐下,胳膊肘支在桌子上,前倾着身体说道:“抓住坂亦清音了。”我“啊”了一声后急忙把话咽下去,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神态。向自己座席走去的因幡还在向我们这边观望着。

“在哪儿?”

火村简短地问,对森下说话的语调一反常态地强硬。

“在神户市的王子动物园,今天下午3点03分抓住了他,当时他正一个人。现在把他移送到滩警署进行调查审讯了。”

这种压低声音的谈话,我也模仿起来。

“关于这次的案子他有供述吗?”

“没有,完全沉默不语,而且态度傲慢。”

自不必说,昨天夜里在这边作案后到今天下午3点为止,他可以很轻易地转移到神户去。我忐忑不安起来,果然他就是那个在龟池边遇见过的少年吗?

“总之,先回警署再说吧。”

留下了吃剩的饭菜,森下站起身来。此时传来因幡的声音:“是真的吗?”他正拿着手机在说话。一开始还比较大声,此后就压低了声音。“然后呢?他是一个人在那里吗?”他也收到坂亦被逮捕的消息了吧?继而,各桌的人都开始接打起电话来,整个店内充满着异样的氛围。

“我们走吧。”

火村用餐巾纸擦了擦嘴,站了起来。我们急忙结完账,走向停车场。途中,火村的手机铃声响起来。

“他只肯说自己没去八尾,是吧?”

好像是搜查总部打来的电话。简单地说了几句以后,副教授挂断了电话。

“坂亦开始一点点地开口了。但好像与本案没有关系。”

“这种话能信吗?”我说,“事到如今,没准儿他只是在搪塞。”

“当然还不能相信。不过不知不觉间,他好像流露出一副听天由命的神情。森下先生,有件事想拜托你。”

“是什么事情?”

坐在驾驶位置上的森下边系安全带边问。

“到了第二犯罪现场的公园时,让我和有栖川下车吧。”

从后视镜中可以看到年轻的刑警流露出讶异的神情。

“那里会有什么?”

“那里可能没有什么,不过附近也许会有,因为不能确定,所以想和有栖川去调查一下。如果有什么新发现会打电话的。”

火村含糊其词地说。 c0oetFg/orDB7SzKkOuCLaFxl7gnrJqLZIergoaUytSKntPo6ufbXJCxNPWN+Z/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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